没错,这片东西确实来自我的身上。
起先在厨房里洗碗时,我错以为是粘在餐盘上的彩色粘纸被水流冲落,但又旋即觉得这种熟悉的色彩似乎并不应该出现在那里,那种亮粉色的卡通与银灰色的水池格格不入。
当我拥抱五月时,双手在五月的背后相互交错,我透过五月的发丝看到了自己的手,亮粉色的指甲油绘出的卡通图案随着我缓缓舒张手指并成一排。兀然,我见到了一个很不舒服的红色,它就夹杂在那片亮粉之中,嫩红的颜色以及如蛛网般密布的血管在凹凸不平的表面上赫然显现。
指甲怎么不见了!
我赫然想起刚才水池里看到的"小粘纸",这才明白过来------我的一整片指甲掉了下来。
不能惊慌,五月还在呢,我暗暗提醒自己,同时冷静地抽回抱着五月的手。我不能再让五月为我操心了,我是高中生了呀。
于是,直到五月离开之前我都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恐惧,努力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别的地方,因为如果不这样,我恐怕立刻就会惊恐地哭出来。
我的心脏在那时疯狂地跳动着,强而有力的泵动传达到指尖,隐隐作痛。
不过,好在五月没有发觉我的平静下的恐惧,在整理工作结束后就马上回家了。
现在空寂的屋子里,除了我以外再也没有别人了。我的懦弱暂时得到了许可,通过眼泪释放着我内心的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痛苦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我的指甲从刚刚开始便像是着了魔一样的,不管我如何小心,哪怕是稍稍整理一下凌乱的衣物,回头便会在地上发现脱落的指甲,或者在衣服上的某处找到那挂着血丝的东西。
事情有些超出了我的理解,我无法相信眼睛所传递给我的信息。我蹲坐在冰冷的地砖上无声地抽泣着,然后轻轻地用手指把拇指盖上最后一片粘着的指甲推开,薄如蝉翼的粉色薄片很快经受不住力道,脱开了血液依附,滑入我的掌心,宛如一片樱花的花瓣静静躺着,却瞬时变为了一团模糊的色块,泪水扭曲了视线,无法抑制地从眼眶涌出,打好的眼影变得一塌糊涂,此刻的我觉得全身都在酸痛。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该怎么办?打电话给爸妈?
不行!这样的话,我就和过去的有田纪子没有区别了,我不能再依赖别人,我必须自己坚强起来。
我发疯似的翻出家里所有的创可贴与医用酒精,用涂抹过酒精的创可贴把十指的指尖用这些东西全部封住,把血肉与空气阻隔开。真是奇怪啊,明明是自己所珍爱身体的一部分,同时却又能让我觉得如此恶心。
最后,在所有的工作完成后,尽管不觉得痛,可我仍旧吃了一些止痛药,来用安定自己惶恐不安的神经。
我看到一旁书包上的人偶,它正用两颗黑色的玻璃眼睛看着我。
五月曾经跟我提起过,她拜托神社的巫女祝福过这个用毛毡织成的纪子。
谢谢你------我轻轻握住了那个小巧的自己,比起血肉模糊的手指,此刻我的内心才更需要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