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晦晦,日色渐隐。
前路漫漫,唯吾独行。
古安然很想这么感慨一番,为自己总是一个人踟蹰于未知的道路上,为自己瘦弱的双肩上承受的无比重担。
但小姑娘感慨不出来。
周围的环境着实吓人得很。
虽说祖坟不应该张灯结彩,大红片片······
也没有弄得漆黑一片的必要吧······
树木枯败,花草不再。
方圆万里,寂静无声。
或有风过石缝,呜呜作响之声如小儿夜啼,鬼魂哀鸣。
还有那几个骨架。
到底是哪个恶趣味的特意做了些假的出来,专门丢在这吓人。
就在不久前,一个骷髅脑袋突兀地从树上落下,好巧不巧落在古安然的眼前,与她只有几寸的距离。
当即娇躯一颤。
呆愣许久,才发现这是假物。
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古安然的神色也冷了下来。
敢吓人······
若让我知到是谁做的。
骨灰都别想剩了。
古安然继续往前行着。
余下那骷髅脑袋所化的漫天灰尘。
一阵阴风悄然而过,将吹尘吹向了高空,不知去向。
古安然打了个寒战。
把厚重的衣衫裹得更紧了。
原本便身子骨弱,晚春时分依旧觉得很冷,外加这般阴森的氛围。
饶是古安然胆子大,也不免有些心惊胆战的。
好说歹说走完这一片灰暗的树林。
视线的尽头有了光。
有光便有希望。
小姑娘实在不愿意在这诡异地儿多带一刻,悄然加快了波动轮子的动作,快速往那光电而去。
复行几许,豁然开朗。
明亮的光芒微微刺痛人眼。
古安然抬起羽扇,不让双眼因此而刺痛。
同时唤出了白虎紧随自己身后。
能做出假的骷髅这种事,难保不会再设个机关坑自己一回。
“嗷呜!”
白虎一声悲嗷。
古安然则嘴角抽搐。
我说什么来着。
果然还有机关。
防下羽扇,古安然看向了身边的五根铁链,脖子一根,双臂双腿四根,好家伙,这是齐活了。
古安然心眼多,让白虎先去试探一番。
算是把这一关给过去了。
“唉······”
低沉的叹息突然充盈整片空间,仿佛自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环绕身侧,无处不可入,无处不可去。
古安然皱了皱眉,再唤出黑虎,与早挣脱开来的白虎并排站立,护在古安然身旁。
“小辈,汝是何人?”
那道低沉的声音在此出现。
这是这次,多了几分威严与威胁。
仿佛古安然不回答,便要动手。
古安然终是有机会将此处好好打量。
依旧是在山谷之中。
只是在道路的两侧,多了十几座高大的墓碑。
碑文用远古的文字写成,放至今日,怕是难以有后辈能够解读了。
而在道路的最深处则有着一尊金光闪烁的王座,而在其上,一尊看不清面容的塑像端坐其上。
仅能通过其衣着判断是一位女子。
古安然冷笑一声:
“藏头露尾,非君子也。”
“小辈,回答吾!
汝,是何人!”
威压刹那间将古安然包裹,似要如潮水般淹没她单薄瘦弱的身躯。
熟料古安然丝毫不觉,八卦于其身后若隐若现。
“你再说,我就走了。”
古安然调转轮椅,作势便要离去。
“······
败给你了。
你这丫头真是,油盐不进,与她别无二致,难搞,难搞啊······”
依旧低沉,少了威严,多了慈祥与和蔼。
“这才对嘛。”
古安然满意回身,一位皓首童颜的老者笑眯眯地立在自己身前,正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打量着自己。
“不错不错。
丫头比她生得还要水灵。”
古安然指了指那尊塑像。
“所谓的‘她’不会听到?”
老者一愣,旋即大笑。
“她听得到,她当然听得到,这个世上,还没有她听不到的。
老人家寻一寻小家伙的高兴,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说罢,老者还朝古安然眨了眨眼。
感情老一辈不正经是会遗传的。
古安然想到了墨泷。
也是这一福老不正经的样儿。
古安然没有应答老者的话,盈盈一笑,反问道:
“墨归前辈,不与另几位前辈说一声?”
话音未落,老者的身边瞬间出现了数十道身影,以老者为首,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眼前的瘦弱姑娘。
一位怒目金刚般的老人家好一阵气急。
不是对古安然的。
是对外头的荒雕族人的。
“哼,那群小娃娃们,老人家不在,便疏于机关术的练习钻研,连从未学过机关术的丫头都比不过了。”
倒是一位美妇人挽住了他的臂膀。
“也别怪孩子们。
这天地间,又有谁能胜过她?
丫头继承了她的衣钵,自然也是如此。”
美妇人年过五十的样貌,却风韵犹存,风采依旧。
见古安然看向了自己二人,老人家与美妇人亦是微笑颔首。
眼前这些,可都是前辈啊。
荒雕一族真正的前辈啊。
古安然自轮椅上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晚辈古安然,见过各位前辈。”
而古安然口中的墨归前辈,正是为首的皓首老者,亦是荒雕一族最初的大长老。
墨归惊奇地看着古安然,笑道:
“这不是能站起。”
古安然微愣,明白墨归指的是什么,再是一礼,坐回了轮椅中:
“我过往应当是身体不好。
虽说现在好了不少。
但总是坐习惯了。
突然要我起身走路,就觉得怪怪的。
而且,轮椅于我而言定然有一些特别之处,只是忘却了而已。“
墨归捉住了古安然话语中的奇特,好奇道:
“为何对往事也没了印象?”
古安然沉默下来,无奈地笑笑,思来想去许久还是把所有的事道出,包括强行窥探天道被反噬,包括自树下苏醒。
包括太古算经,阴阳算经。
再包括于合鸟宗中得到的璇玑算经。
说者说得出神。
听者听得入神。
老前辈渐渐围了一圈。
听着外界的沧桑变化。
说到古安然得璇玑,灭恶兽时,纷纷惊叹后生可畏。
也有例外。
便是脾气暴躁的老人家。
“哼,这些混账东西。
沉寂许久,竟想着卷土重来。
若非只余下一道灵魂于此,我定要叫他们好看!”
气急败坏的模样,倒引得老人家们一阵欢笑。
墨归亦是一笑,摇头道:
“你说,你叫古安然······
想不到当年的龙子阁下以及鸿鹄都已离世,而饕餮的实力也已跌落,不足鼎盛时期的十中之一。
物是人非呵······
丫头别怪我唠叨,人老了,就喜欢感慨。
且不说这些伤心事。
你说你在寻求补全功法的机缘?”
古安然眸子一亮。
“果然在这?”
见小姑娘激动模样,墨归捋了捋白色的胡须,心疼地看了眼古安然过半化白的长发,背过双手,幽幽一叹:
“这里,确实是依照她的要求所建。
她也的确在此留下了些东西,只是我没想到,这一本小小书册会是她所创立的功法的其中一部分。
难怪她说随意我等参透,其实是参透不得其中的要领。
你若要,我便给你。
也算老人家们为外界的危机作一些贡献。”
古安然自是把螭云港一事尽数告知,又让火爆脾气好一阵恼怒。
“只是······”
墨归似是有些难言之隐,犹豫着要不要说。
古安然感激道:
“墨归前辈有何要求,尽管替便是,安然定会相助。”
墨归怔了怔。
“既然如此······请你在闲暇之余寻找老族长的遗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