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遗骨?”
古安然喃喃自语。
环视一周,才发觉此处缺了一尊墓碑。
一片空地,种满了花草,却独独少了原本应该存在于此碑文。
有牌匾立于前。
——静候族长归来。
“这是各位前辈立的?”
古安然凑上前,一手轻轻搭在牌匾之上,若有所思。
墨归自嘲般笑笑:
“自然是我等立的。
当初族长一言不发,不顾身上诸多伤痕,执意跨过山海要去寻找当年的老友,说是要在烛火燃尽前见他们最后一面。
也不知见没见到。
我们只好等啊,等啊。
等了多少年了,族长没等回来,老头们倒一个个蜡炬成灰,离开了人世。
但想来,族长应该······
也不再啦。
真是的······
伤势危重,且好好在族中养伤罢,又去见甚么老友······
执拗啊。
执拗哦。”
墨归移开视线。
牌匾上的文字是不知多久之前写下的,经历风霜,度过日晒,字迹已不是很清晰,勉强分辨得出。
却是老人们的牵挂与思念。
古安然叹了口气,明白自己是拒绝不了了。
也不算大事。
若是有缘,总能找到的。
“那······那位族长的好友住在何处?”
古安然摇了摇羽扇,小声道。
墨归双目一亮,不禁喜悦十分。
“这么说来,你答应了?”
“墨归前辈还是快些说吧,届时我突然一个反悔,您哭都来不及。”
古安然眨眨眼,打个趣儿。
“好好好······”
墨归欣慰笑笑。
“你这羽扇应当不是凡物,是用鸿鹄羽制成的吧。
老族长当年最牵挂的,便是那位自由自在的鸿鹄,长天先生,而战争之中,长天先生为老族长挡下杀招。
故老族长应会寻找长天先生。
丫头,你与鸿鹄有缘。
想来也能寻着老族长。
丫头啊······
劳烦啦。”
古安然愣住了。
鸿鹄羽,长天前辈,荒雕老族长的好友。
尘封的记忆缓缓开启,以至于少女手中的羽扇不禁停了下来。
不免有些好笑。
这最奇妙的啊,就是缘这个东西。
“墨归前辈,您口中的老族长,我见过。”
“什······”
墨归豁然瞪大了眼,他没想到,仅仅是多提了几言,便有了失踪许久的老族长的消息,焦急道:
“那,那老族长在何处?”
话音才落,老人家们哗啦啦围住了古安然。
每一位都是如此的激动。
怎能不激动。
怎能不急切。
古安然有些不忍往老人家头上浇凉水,可事实如此,她又不得不说。
“如前辈们所料。
老族长离世许久了。
我只是见到了老族长的遗骨。”
见老人家们陷入沉默,古安然满怀歉意。
“抱歉······”
“丫头你道歉作甚,岂不折煞老头?能为老头子们带来族长的消息,已是万幸,哪还敢有更多的要求啊。
喂,尔等几个,也别搁哪儿装死。
还不对丫头说声谢?”
火爆脾气的老人最先反应过来,便是怒眉倒悬,出声呵道。
见老人家们纷纷颔首赞同,古安然慌忙摆手。
“本分之内,前辈们无须如此。
况且······
老族长的遗骨,我带来了。”
在一众老人家错愕的目光中,古安然左手食指的戒指突然迸发出强烈的光芒,一尊硕大无比的荒雕遗骨钻出,翱翔于空中。
光晕流转间,有英武男子走下。
他乘着风,来到所有人身边。
走着,走着。
带来威严与肃穆。
男子中年,一手背于身后,一手自然垂在身边,虽是微笑,却不怒自威。
见墨归众人呆立原地,开怀一笑。
“老伙计们,不认得了?”
墨归双手颤颤,率领众人单膝下跪。
“大长老墨归······恭迎······墨昔年族长归位······”
“恭迎族长归位!”
山呼海啸,一呼百应。
墨昔年亲手扶起了众人,有些头疼模样。
“族长之位早传给了渠儿,我只是个因为一腔热血,不听他人相劝,只知道钻牛角尖的固执老头耳。
如今再见,确实幸运。
还要多谢古小友愿意带上我的尸骨,让我在死后叶落归根。
墨昔年,不胜感激。”
古安然侧身,不愿受墨昔年一礼。
回首对墨归道:
“墨归前辈,不与老族长谈谈天?”
墨归捋了捋发白的胡须,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不少。
笑眯眯道:
“老族长已经归来,老人家们都是一缕魂魄,留守此处不过照拂后辈,平日里闲暇功夫多的很,谈天的时间可多了去喽。
倒是你,丫头等不及了吧。
你要的东西,在那尊塑像背后,用一个老旧木匣装着。
你且去取来自己看看吧。
老人家们给你护法。”
古安然欣喜异常,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内心的悸动,道谢过后,赶忙拨动轮子,往塑像之后行去。
“这丫头,够急的。”
墨昔年笑了笑。
老族长还不知道小姑娘的故事。
古安然已无暇顾及其他。
站在雕塑之前,仰视着荒雕一族的恩人,即为所谓的那位大人。
点头致敬。
英雄永垂不朽。
虽然这位的坐姿······
也不知是不是她可以要求的缘故,总觉得有些······洒脱与不羁?
古安然暂时还没找到一个特别好的辞藻来形容。
颇有些苦笑不得,古安然来到了雕塑身后。
木匣端端正正摆在那。
是在等有缘人来?
小心翼翼地捧起木匣,吹走其上的灰尘。
大概是老人家们实在看不懂了,干脆丢到一旁,十几个脑袋凑一块,自顾自把领会的东西掏出来研究。
古安然把老人家们腹诽好几轮。
外头是不断响起的喷嚏声。
和放鞭炮似的。
强忍住笑意,古安然满怀期待,打开了木匣。
熟悉的小书册。
熟悉的几个孔武有力的大字。
『神机算经』
最后一块碎片,终是在少女不懈的追寻下找到了。
神机······
想来指的便是她所有的传承中,最为神机的机关术了吧。
一如书册第一页所言。
『心神明灭,神机无言』
『法由术起,机由心现』
至此,知天命,通人理,杀伐果断,仁慈存心,阵数机关辅佐身侧,当为太古之大乘者。
原来如此······
这才是太古的全貌呵······
《太古大典》。
名字倒是霸气。
只是每一次都要沉睡许久,让人有些不爽。
墨昔年正与墨归等人相谈甚欢,却不约而同停下来,看向了雕塑的身后。
在那里,有着一股莫名的荒古气息。
让墨昔年震惊。
“她在这个年纪,可没有如此吓人的威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墨归走到了中年人的身边,奇道:
“族长,你是说······”
“谁知道呢。
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不可妄加猜测。
我们只是时代的尘埃而已,只能讲述讲述过去的故事。
来吧,在丫头醒来前,我与你们说说我探访老友的过往,也算是为当年不辞而别作出一个交待,省得你们怪罪。”
“哪敢,一切平安便好。”
能有残魂于此交谈,不是最好的平安?
墨归笑了笑。
听过去的人,讲过去的故事。
等候将来的人,谱写将来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