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爪化作利刃,卷起无边风暴。
看似坚不可摧的城墙,也在此时显得摇摇欲坠。
风暴肆虐,杀得片甲不留。
坚城矗立,护得一方安宁。
可再坚固的城墙,终究敌不过数万雄师齐心的破敌之势。
裂缝蔓延其上。
步履逐渐蹒跚。
将军虚影面目狰狞,握住塔盾的手不住地颤抖。
“将士们,不可言弃!”
古熙攘大声呼喊,声音响彻云霄,与将军虚影的低沉嘶吼交相辉映,谱写下一曲悲壮雄美的史诗。
“永不后退!”
千营共一呼。
塔盾再次爆发出猛烈地光芒,竟有将利刃推回的趋势。
杀气四溢,黄沙满天。
天昏地暗,渺无生机。
古安然远眺虚影对杀,合上了眼。
肃然起敬。
“风暴中,唯守护者屹立不倒,将军千古不朽,令人敬佩。
既然如此······
送他一程罢······”
无论是黑甲傀儡或是白甲傀儡均是热泪盈眶。
黑甲傀儡为将军以身犯险,只愿护住身后主君与将士心生敬意;白甲傀儡为能有将军爱军如子心怀感激与愧疚。
无论是黑或白,所想只有一事。
为己,为亲,为友,为君。
带来胜利耳。
可惜,战局已定。
黑甲将军的塔盾,终究还是破了。
利刃自上而下。
将军百战死。
白虎不复先前的傲慢,缓缓踱步至将军的身前。
将军终是支撑不住庞然躯体,黑甲碰撞,叮当作响,轰然一声,单膝跪地,眼中已无肃杀,只余温柔。
轻轻抬手,触碰白虎额头的王字。
再朝古安然颔首致意。
狂风渐平,轻风吹去了将军的头盔,吹散了将军的长发。
吹散了将军的躯体。
直到最后一刻,他依旧挺立。
将军绝不会在士卒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即便,他的身后没了军队。
自塔盾碎裂起,白甲士卒便支撑不住本不属于他们的力量了······
分崩离析。
却嘴角含笑。
但他们成功护住了他们的王。
王在,希望还在。
于是,万千光点涌入王的身体,凝聚成一把百丈长枪。
古熙攘怒视一切,微颤的双手举起了那把巨大长枪,其匹练的锋芒霸道绝伦,似是要捅穿天穹。
与长枪相比,她显得那么较小。
而在光芒的衬托下,又显得那么高大。
长枪黑白相间,周身有鸿鹄环绕。
鸿鹄长啸,与白虎遥遥相对。
战场上只余下一枚白子。
古熙攘不倒,白子便永远会剩下那么一颗,成为黑子胜利的绊脚石。
这般锋芒,又该如何去挡?
数万黑甲连续作战,已是精疲力竭,怕是无力维持白虎了。
长枪去处,死伤定然过半。
“君上,吾等愿为您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似是察觉到古安然心中的犹豫,黑甲兵将争先恐后高喊,震耳欲聋的山呼海啸让古安然不免晃神。
这才想起,她什么时候把他们当成活生生的人了呢?
他们······
是傀儡啊······
珍珑棋局中的血与肉,带不出这方小小世界。
到了外界,又将变回毫无生机的机关。
所以······真的要放任他们赴死吗?面对着霸道的长枪,面对着对他们而言无法战胜的古熙攘?
朦胧,她看到了古熙攘眼角的晶莹。
突然间头疼欲裂。
无数的碎片刹那间在脑海中拼凑。
是一个个与她相关的事与人。
为她东奔西走的人。
关心照料她的人。
熟悉的,却已经有些陌生的面孔一一浮现,如过往云烟。
“当哥哥的,自然要守护妹妹了。”
“安然姐,等我长大,我保护你。”
“我的女儿啊······
多依靠我一点啊······”
······
她的亲人,友人,珍重之人,守护她平安之人,或多或少的,她都想起来啦,全部都想起来啦。
轻轻一笑。
安然长大了。
也变得厉害了。
哪是为了什么胜利。
胜利,哪有守护自己珍重的人重要。
如梦方醒,古熙攘已将长枪出手,瞬息到了白虎身前,而白虎不过支撑不足一息便烟消云散,徒留身下数万将士。
横七竖八,瘫倒在地,无力站起,眼睁睁看着长枪将要夺取性命。
可视死如归,英勇就义。
不见颓然懊悔。
“君上必胜——”
不知谁率先喊出,众人齐声高喊,热血沸腾。
“一群笨蛋······”
少女轻声骂道,没让任何人听见。
一个闪身出现在士卒身前。
似雪般纯净,自天空落下,白发飞舞,长裙飘飘,羽扇轻挥,遮掩不住如春水温柔的黑色眼眸。
雪幽幽地落下。
这是哪位仙子也一同下凡来了?
“君上······”
“终究舍不得让你们平白无故送了命啊······”
无奈笑笑。
怎会对傀儡生了情感。
当真是魔怔了。
不过,也挺好的。
胡思乱想时,古熙攘的巨大长枪已至阵前,若是再无人挡下,必然是血流漂杵的结局,也是古安然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刚刚,熙攘姐用的那招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
“太古·悠远之阴阳神阁。”
以牙还牙。
攻守之势逆转。
古熙攘借着士卒之力,唤醒悠久的重甲将军。
古安然仅仅是一手指天。
虚影也不再是手握塔盾的将军,却是一位与她的样貌有着数分相像的女子。
女子更具仙之韵,真正如那谪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举手投足间无不显露出超凡脱俗的气质气魄。
双手舞动,八卦便成。
一方阁楼瞬间将所有的将士尽数围起。
不让他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长枪豁然洞穿了阁楼。
令所有人都是心头一紧。
却在离古安然身前不足一寸处停下,消逝。
眨了眨眼。
悄然抹去因为惊吓滴落的冷汗。
这把长枪锋锐过头了,甚至连如此强大的防护也能洞穿······
脑袋尚且有些晕晕乎乎的,古安然无奈地看向了身后,她把长枪化解,却挡不住两者碰撞造成的威势。
于是乎,都人仰马翻啦。
眼看是作战不了了。
而自己为了挡下那招,也耗尽体力了。
“让你不借助士卒的力量。”
“他们那时一副慨然赴死的模样,天晓得借了力,会唤出个什么东西来。
届时以攻对攻,他们还是要死的。”
古熙攘跪坐原地,轻轻喘气,与古安然隔空对话。
“你成功了。
黑子完好无损。
明明是我做的傀儡而已,你竟然动了真情,也不知该说你些什么好了,而今,落得这么个与我平手的结果。”
古熙攘损了番自己的后人。
“姐,你没资格说我。”
“我才没有······”
声音都小了,还死鸭子嘴硬。
脑袋总算没有那么晕乎。
“那,再来一轮?”
既然这一轮是平局,说明还要继续考核,纵使古安然感到劳累也无可奈何,考核终究是要通过的。
古熙攘怔怔望着天空。
乌云散去,露出皎皎明月与点点繁星。
都打到晚上了。
“你通过了。”
让古安然措手不及。
“没赢呢。”
“珍珑棋局不是为了证明你是否将我的功法融会贯通的,是为了检测一个人的心性是否让我满意。
我满意了。
你也通过了。”
想了想,古熙攘坏笑着补充:
“若你不替黑子挡下我那一击,没准还通不过。”
起身,拍去衣裙的尘土,朝上官仙無三人招手。
又将目光转向古安然。
“一起去喝一杯?”
“好。”
答应得很快。
古安然长长舒了口气,抬起脚,又放下了,对着将士们点头致意。
霎时,将士们隐去了踪迹,也不见肃杀的战场,仿佛一场梦,清醒了,便什么都不见了,唯有心底的悸动会永远珍藏着。
是该喝一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