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安然裹紧了身上的衣裳。
衣领是一圈毛绒绒。
围住脖子，带来些暖和。
屋内点了火炉，古安然还是觉着冷。
“阿，阿，阿嚏······”
白天还好，尤其是有太阳的时候，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热乎乎。
只是让古安然没想通的是，这地方的夜晚冷得有些出奇，穿着厚厚的衣裳也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小姑娘幽怨地看着古熙攘。
看得古熙攘心慌慌。
明明是晚春时节，夜晚不应该如此寒冷的。
“这里是山上。
离地面有着······
大概三千尺的距离，你觉得冷也正常。”
上官仙無递给她一杯茶。
“酒和火锅还在煮，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等都煮好了，吃得热闹了，自然而然就不会觉得冷了。
古安然接过杯子，轻声道谢。
却是愣了愣，指着没事人一样的古熙攘。
“那她为什么不冷？”
古熙攘和古安然一样，是没有修为的。
和普通人一样。
上官仙無瞥了被冻得楚楚可怜的小姑娘，视线又移回了仅仅靠在一起的古熙攘与叶淼，不自觉地挑起一抹笑意。
“但凡你去寻个人嫁了，也不会冻成这样。”
“才不嫁嘞。”
古安然吐了吐舌，不去看小两口你侬我侬的模样。
眼不见心不烦。
咕噜咕噜。
桌子中央摆着一口大锅。
清一半，红一半。
最正宗的鸳鸯锅。
辣的吃腻了，还能去清汤锅解腻。
咕噜咕噜声说明汤煮开了，那些难熟的食材也可以先放进去接着炖，等水再一次沸腾，就可以下别的。
古熙攘拿起桌边备用的长筷，把丸子啥的全倒下去。
全倒在红汤里。
“这些玩意儿入味那么困难，倒清汤怕是啥味儿都没了，吃着没劲。”
毛肚，黄喉，鸭肠，鲜嫩牛羊肉片，摆放得满满当当。
当然也有蔬菜。
还是古安然强行放上去的。
“蔬菜不好吃······”
挑食的是天星。
“必须吃。”
见天星愁眉苦脸的样儿，古安然狠狠搓了把白毛团子的脑袋。
“能长高的。”
“我吃！”
怎么就那么容易糊弄呢······
天道哪会长高啊······
清酒在火锅再度沸腾前煮好了。
慢饮一大口，古安然长长呼出一口气，带着满脸的满足，整个人也不再蜷缩得像个刺猬，脸颊红扑扑。
暖和了。
活过来了。
喝完碗中的酒，火锅也煮开了。
夹起一片毛肚。
一上一下。
七上八下。
古安然死死盯着毛肚，不让它过了头。
毛肚黄喉这些东西都一个样，恰到好处最好吃，咬上去脆生生，弹性十足，过生难吃，过熟咬不动。
配一点亲手调制的，最和自己口味的酱料。
一口下去，口齿生津。
可就是这恰到好处，相当难以把握，将多少英雄豪杰拦截在了美味的大门外，不得不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天星，别锤了。
本来就没有。
再锤下去，就该凹了。”
说的正是天星这丫头。
和她们一起吃了那么多年的火锅，天星还是掌握不好毛肚的火候，这么一犹豫，毛肚就老得嚼不动了。
犹豫就会败北。
果断也会白给。
也有好几次就是因为太果断了，压根儿没熟呢。
只好由古安然给自己烫食材的同时，还要兼顾一下馋嘴的小丫头。
还没和她算那么多次拿雷劈自己的账呢。
但看着丫头吃得欢，古安然还是心软。
总有机会的。
是那个叫雷宝的雷云吧。
等天星下次把雷宝拿出来的时候，一定要坚定信念，一把抢过，然后一起一起这里那里地把雷宝搓成一个金色的馒头团子。
拿个蒸锅，撒点芝麻。
蒸一小时即可起锅。
喷喷香。
当然是玩笑话。
古安然还没丧心病狂到要把小姑娘用来给修士渡劫的东西给吃了。
届时没人能够渡劫，修为提升不了，真要怪罪下来还得怪到她的头上。
熟睡的雷宝并没能察觉自己死里逃生了一回。
只是一个寒颤，继续睡去了。
或许还做了个好梦。
酒过三巡，火锅里的水添了好几次，桌上的食材逐渐减少，就剩了几片碧绿菜叶和一些调料。
那是几人实在吃不下，不得不留在盘子里的。
过会拿调料把叶子拌一拌。
后院里还养了兔子，给它们吃，养得肥肥胖胖一些。
下次古安然来就捉只兔子。
做个红烧的。
上官仙無有时候觉得是自己把那几只兔子的口味给养叼了，竟然只吃火锅酱料拌的菜，别的都不吃。
这东西做起来麻烦，买又不算便宜。
还不如干掉填了自己的肚子。
省钱，省心。
吃饱喝足，自是闲聊的好时候。
闲谈话题不久便转到这持续了数日的战局。
“说来也巧，你那黑子虚影是白虎，而我的将军却是黑甲。”
古熙攘脑袋靠在叶淼的肩上。
叶淼搂住古熙攘的腰际。
甜甜蜜蜜。
甜到齁了。
古安然闭着眼，不去看小两口。
“白虎凶煞，与气势如虹的军队相仿，可白虎终究不会伤人，只会顺从本心，保护一方地界太平。
故为黑甲心中的光。”
古熙攘来了兴致。
“也就是说，白子黑将则是因为将军手下杀生无数，杀孽繁重。
是白子中的阴暗？”
“不然为何八卦内黑中有白，白中有黑？”
古安然俏皮地眨眨眼。
古熙攘不置可否。
“我是什么时候悟出这一点的来着？”
这是在问叶淼。
叶淼真就仔细想了许久，给出了个不大确定的答案：
“至少这个年纪还没有。”
古熙攘没有向往常一样炸毛，反倒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看向古安然的眼神中不禁有些孤独与寂寞。
“前浪快被你拍死在沙滩上了。
你已经超过我啦。”
古安然沉默良久，在古熙攘错愕的目光中起身，再跪下。
“后辈古安然，感激先祖照拂。
倘若没有先祖所留功法，安然这辈子怕是只能当个凡人。”
“这可不一定。”
古熙攘怜爱地抱住了古安然。
这丫头的悟性难以想象的高，即便是没有她的传承，放任她融汇百家，也终究会闯出属于自己的一条道来。
如今她的修为隐约超过了自己，对于阴阳的理解也不落下风。
唯一欠缺的，大概是人生的阅历吧。
“自谦是好事，可自谦过头就不好了。
太假。”
吐了吐舌，古安然静静地感受着古熙攘的怀抱。
良久，才分。
“下次记得喊我姐姐。”
古安然怔住。
啊······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吗。
“记得你在这里学到的最珍贵的东西。”
这是古安然意识模糊前最后听到的东西。
真是的。
连告别的时间也不给······
······
“她走了吧？”
古熙攘收起了温柔的面庞，哪还有之前善解人意的邻家大姐姐形象，与叶淼击了下掌，坏笑道：
“仙無，你看她怎么样？”
上官仙無端着碗。
碗中是放凉的清酒。
好一阵皮笑肉不笑后，嘴角抽搐道：
“不错的丫头······不骄不躁，自信坚毅······心中亦有着属于自己的坚持······我说不下去了。
说吧，又有什么事？”
古熙攘搓了搓手，嘿嘿一笑。
“我想退休了。”
“不行。”
即答。
忍住，你不能生气。
上官仙無的小手微微颤抖，将碗捏出了鲜明的裂痕。
“本来一个两个都要找我退休请假，你又来我这里参一脚，真当我那么好说话呢。”
“这不是把继承人给找到了嘛，等我退休以后，就让安然继承我的位子，帮你做一点事如何？”
上官仙無看着古熙攘的笑颜，长长叹息。
“你啊，把这丫头安排得明明白白。
罢了······答应你便是。
但你要等到这丫头飞升上来再离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两口无非是想去下面的地方游山玩水而已。”
小两口高兴地离开了。
上官仙無轻轻抚着睡下的天星，嘴角是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这么多年······
辛苦你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