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唧。
松果自树上落下来,滚到少年的脚边。
被烦躁的少年一脚踢开。
上边传来了不满的吱吱吱的叫喊。
抬头看去,是一只肥肥胖胖的大松鼠,正在挥舞着小拳头,对少年表达着夺走它食物的不满。
冬天没那么多吃的,吃一点少一点。
少年还把它为数不多的余粮踢走了一个。
谁都会生气。
少年瞪了它一眼。
它逃走了。
本来也只是吓唬吓唬少年,发现少年真的动怒,它也不敢招惹。
大晚上被饿醒后想起床吃点东西,不想招惹了这么一个煞星。
睡觉睡觉。
松鼠躲洞里去了。
不多时,平静的呼声传来。
还有吞咽口水的声音。
敖世深深看了洞穴一眼,强行忍住把松鼠抓出来揍一顿,让它的美梦变成噩梦的冲动,快步离开了。
跟一只松鼠较劲才是真的傻。
那颗松果又入了他的眼。
他没用多大力,那一脚并没能把松果踹出去多远。
捡起松果,嘴角挑起一抹冷笑,突发奇想地回身一丢。
完美入洞。
惊起吱吱一片。
那松鼠大概在怒骂?
这又与他何干,至少气解了,还把松果还给了松鼠。
但为什么心里头更憋得慌呢。
苦中强作乐,这与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有着什么不同?都是心中苦闷,无处排解罢了。
人说,少年不识愁滋味。
愁,也只是强说愁。
敖世不敢苟同。
仍能想起父亲看向自己时的悲伤,不满。
却转瞬对大哥如沐春风地微笑。
越想越气。
不禁带着满怀悲意,在心中骂道:
他不配做一个父亲。
“确实!这种连自己亲生孩子的心情都无法理解的人,他不配做一个父亲,更不配做若大帝国的帝王!”
敖世刹那间停下了脚步。
佩剑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
“装神弄鬼。”
警惕地四处打量,却只能看见来时的脚印。
更冷了······
雪落没有这么冷。
深幽的魔焰倏地出现在他身前,缓缓地,从中走出一道被黑暗包裹的影子,看不清面容,不详而阴沉。
“皇宫里不应有你。
你是谁?”
面对敖世的质问,祂淡然一笑。
“不愧是皇子,面对这种情况不是惊慌地大喊大叫,而是镇定十分。
可惜可惜,你这般心性,也终究得不到他人的赏识。”
剑抵住了祂的咽喉。
少年的眼中尽是冰寒。
方才不知何故,心底不可抑制地升起了无名火。
深深吸了口气,敖世厉声呵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是谁?”
“我是谁?这可比不得你重要,我的皇子阁下。
你只需要知晓,是你给我添了一把火,把我从沉眠之中唤醒,随后为了报恩,我来帮你来啦。”
祂手舞足蹈,状若疯癫。
“你能帮我什么?”
“我能帮你得到你的父亲的赏识。”
剑尖轻颤。
敖世不得不承认,他心漏跳了半拍。
冷静下来后,他的剑离祂的咽喉更近了。
“你的目的。”
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呵,这种好意,往往伴随着极大的陷阱。
他已经见过无数次猎物因为贪嘴掉入猎人的陷阱。
祂似是很伤心,捂着心口,一副心痛的模样。
“我能有什么坏心眼?
皇子殿下,你把我从地底解放出来,我还没好好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又怎么敢向你索要什么?
真要说的话······
还请你的心中常怀火焰······”
言罢,不待敖世有所反应,融入魔焰,消失不见。
有够阴阳怪气的。
可祂说能帮自己······
摇了摇头,敖世快步离开,留下身后一连串的脚印在雪地中蜿蜒曲折,被随后赶到的雪花覆盖得严严实实。
还在下雪。
让少年的心冰冷。
······
又有东西砸中了自己的脚。
但他看得出来,这一次不是小妹不小心的。
小妹似乎不想别人那般讨厌自己,反倒对自己很好奇,于是乎想出了这么个拙劣的法子,能和自己说说话。
他不去戳穿她。
说了没几句话,便分别了。
这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这之后,他依旧是那个冷得不近人情的皇子殿下。
合上眼,轻声道:
“我知道你在,别躲着藏着,这里没别人。
你说的帮助,我接受······”
魔焰腾地燃起,诡异的怪笑声传出,刺耳难听,让他好一阵不舒服。
“很好,很好······”
敖世疑惑时,却突然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怔怔低头,胸口那朵灿烂的血色花朵在雪白间显得那么突兀。
那是一只被黑雾缠绕的手。
穿透了胸膛。
“你的心太软······
不过一点温柔,便让你失去了凶狠。
这样不好······”
喉咙仿佛被火烧一般疼痛,敖世喷出一口鲜血,血珠竟在洒落大地的时候化作火焰,燃烧殆尽,绽放最后的一丝光彩。
他疼得昏了过去。
等再度醒来时,眼前是熟悉的屋顶。
父亲与太医坐在他的身边。
见他醒来,太医起身告退,留下父子二人相对无言。
“你太让我不省心了。”
帝王威严的话语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心底生出一股无名火。
我重伤昏迷,你的第一句话不是宽慰,而是批评?我在你的心中就是如此的无足轻重?你为何这么吝啬你的关切?
凄惨地笑了一声。
转身。
背对着帝王。
椅子与床的距离是一道天堑。
隔断了父与子。
许久,他听到了起身出门的声音,但他没能听到随后那声幽幽的叹息。
少年的心底扎下了魔种。
他要复仇。
他要让他付出代价。
为他的轻视,为他的冷漠,为他从未把他当作儿子看待。
他要成为最强大的那个人,把他狠狠地踩在脚底下,让他好好看看,谁才最适合坐上帝王之位。
于是数载之后。
敖世成功了。
他亲手斩下了那位苍老的帝王的龙首。
那对龙瞳中,是悲哀,是无奈,似乎······还有些许的释然。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登基之日,山呼海啸。
他却只是凝望着沾满鲜血的手怔怔出神,有兄弟的血,有将士的血,有老人的血,还有自己的血。
当初,他为什么要成为帝王来着?
时间久了,忘记了很多事。
可一个不小心把他的目的都给忘掉了。
他似乎想要得到父亲的认可?
可父亲死了啊······
那他登上帝位,最终成为万人之上的国君还有什么用?
没人看得到了。
“父亲的认可?
这种小家子气的东西你也说得出来?
嘿嘿,我的皇子殿下,不,我的帝王哟,你可是要成为真仙的人,唯有成为真仙,才能让曾经看不起你的人心服口服。
否则······你依旧是那个落魄的家伙。
没人看得起你······”
祂已经是国师了。
在祂的耳边窃窃。
他也做到了祂所说的,心头常怀无名之火。
“朕厌恶你的废话。”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