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湖面停着一叶扁舟。
小舟之上,一个人,一壶酒,一面棋盘。
黑白二子对杀,杀得轰轰烈烈。
实在无趣,只得自己与自己对弈。
但有个坏处。
黑子知到白子的动向,白子知到黑子的弱点,这一来一回间,黑白二军也只能打个平手,分不出胜负。
那一人,黑底金纹长裙,厚重华美。
容貌出尘,美得不可方物。
夏日的衣裙不会太厚,将少女玲珑有致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漆黑长发披散在身后,随微风吹拂轻悠悠地飘。
只是目光太过淡漠。
冷得有些不近人情。
夏日的太阳很毒。
一顶油纸伞替她挡住了烈日。
清酒入喉,微辣,少女额头隐隐约约有些汗珠了,但她没擦去,任由汗珠滴落。
其实只是她懒啦。
不想抬手而已。
若正好再喝酒,说不定还有心情去擦一擦。
“话说,你看够了吗?”
少女突然出声,分明是如此冷漠的一个人,语调却是如此的温柔,温柔得仿佛融化冬雪的春阳。
她看向了岸边,那是另一位少女。
她察觉到来自岸边的目光很久了,这回看去,被惊艳了。
真漂亮呵······
无论是雪白的发。
亦或是深邃的眸。
都是夺人心魄的美。
她比自己生了副更好的皮囊。
少女从不会吝啬自己的赞美,也不会对他人心生嫉妒。
但这次,真的有些羡慕了呢······
可惜,那丫头坐在轮椅上。
腿脚不便?
“你等着,我把船划过来。”
也不知怎得,突然升起了邀请她到自己船上一叙的想法,即便是她也为此吓了一跳,但最终还是尊崇本心了。
丫头身上有股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不必了。”
岸上少女的声音很清冷。
笑着摇摇头。
身后突然浮现一方巨大的八卦阵,将她笼罩。
一个恍惚,她便出现在自己的船上了。
八卦阵才隐去。
她倏地笑了起来,不复先前的冰冷。
“你是我那失踪的堂妹?”
她也笑了。
“是了,你是我那神出鬼没的堂姐。”
“去去去,哪个小混蛋给我的形容,一点也不妥当,听着像什么梁上君子,倒不如说来无影,去无踪更合适。”
也没多大区别吧。
她为她满上一杯酒,用葫芦与酒杯碰了碰。
“古安然······
没记错的话,你叫这个名字。
师尊和我说过你,在某一日的信中。”
古安然顿时来了兴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巴巴望着葫芦。
她才喝了一小口。
无奈笑笑,再倒满。
“莫要贪杯,对身体不好。”
古安然笑道:
“修士怎会因为饮酒身体不好。”
她愣了愣。
多年行医形成的习惯,怕是轻易改不掉了。
她开了一间医馆,算是远近闻名吧,毕竟她立下的那间医馆的规矩有些离奇怪异,让人捉摸不透。
她只医当医之人。
“与我下棋,一个人闷得慌。”
古安然起身,微微一礼,跪坐于棋盘另一侧。
“请多指教。”
礼数要足嘛。
却让她看得有些好笑,秀长的手指轻点古安然的额头,戳了戳。
“脚没事坐什么轮椅,害得我已经想了好几个法子帮你治。”
古安然吐了吐舌。
“以前是真的身体不好,虽然现在已经康复,可坐了这么多年的轮椅,轻易割舍不掉这个感觉。
况且,这也不算什么普通轮椅。”
古安然敲了敲扶手,只听闻一阵机关声。
轮椅依旧是轮椅的模样。
却带给她凶煞之感。
“傀儡?”
古安然颔首。
她才将棋盘收拾好,不禁赞叹。
“好想法,谁能想到一个人身下的轮椅会是这么一尊凶物,阴人什么的,再方便不过。”
听得古安然好一番汗颜。
堂姐您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如何用这东西阴人?
螭在苍天之上会哭出来的哦。
“你先我先?你不介意的话,我先?”
她的棋艺也就能糊弄糊弄一窍不通的人。
真要和会些的人比起来,铁定被杀得丢盔弃甲。
她可有自知之明了。
古安然哭笑不得。
自家堂姐还真不客气。
“不介意。”
话音才落,她已经把黑子落下了,落在一个古安然这辈子都没想到的地方,执棋的手微微颤抖。
这要我如何是好······
到底怎样才能做到放水放得不留痕迹······
堂姐心思玲珑,太明显是会被看出来的。
古安然举棋不定,思量许久。
罢了,认真下吧。
这一切被她看在了眼里,不禁升起一丝喜意。
安然似乎不大会下棋?
至少可以掩藏一下自己棋艺拙劣。
人菜,还爱玩。
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下着,古安然不时在“不经意间”下出绝妙一手,引得她感叹连连,直呼精彩。
古安然更惭愧了。
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
呸。
说错了。
心里头默念好几遍,古安然强笑着问道:
“堂姐,你先前说易剑前辈提到我?
前辈怎么说我的?”
她的确好奇在老一辈强者口中对她的评价,很有参考价值的。
虽说到目前为止都不算什么好评价。
听得最多的应当是长天与昊宇,这俩老不正经的总说自己一肚子坏水,心黑,坑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哪有!
古安然能有什么坏心思!
她想了想,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封信。
古安然的余光瞥到了她的袖子,又是冷汗直冒。
没看错的话,应该有个几十封。
都是信。
接过信,才读没两句,就有了把信扯碎的念头。
转念想到堂姐对信如此珍视,强行把这念头给吞到肚子里去了。
万一真坏了,怕不是与堂姐不死不休的局面。
她淡淡开口,嘴角是一抹浅笑:
“师尊说你生的漂亮,似天上下凡的仙女,我开始时还不信,如今亲眼见到了,才算是信了。
还说你实力高强,东域之祸我也晓得,听说你起了不小的作用呢。
还有还有······”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全是夸古安然的话。
听得古安然都有些不好意思。
信中有写这些,她也读到了。
可别的真不用写啊!
与长天与昊宇的评价别无二致。
古安然心里长长叹息一口气,心里头想着事请,白子“啪”地一下飞速落在了棋盘上,声音清脆。
又是一招妙棋。
直接让她慌了神。
这一子一落,阻断了黑子两路大军的步伐。
让将原先看似散乱的白子联合在了一起。
她迟迟不肯再下黑子,总觉得每一步的行动都被自己堂妹拿捏得死死的,每一步都是陷阱,每一步都是埋伏。
好不容易下了一步姑且算是好棋。
啪。
白子又落下了。
果不其然,将她原先对黑子的安排再度冲刷得一干二净,不得不重新思索。
她只是个学医的,下棋只是无聊罢了。
天晓得自家堂妹的棋艺如此离谱。
古安然想事情的时候行动不过脑袋瓜。
一子一子落得飞快。
目不暇接。
每一子还都落得恰到好处。
这才是她的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