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酒葫芦的手微微颤抖。
清酒不慎从嘴角滑落。
略打湿了衣领。
对面是望着棋盘不知所措的古安然。
小姑娘现在头疼得很。
每次想事情时总会不自觉地发呆,手上的活也会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方式完成,就比如现在这么一个情况。
棋盘上几壶看不到黑子了。
白茫茫一片。
全是白子。
结果显而易见嘛,自然是古安然赢了。
虽然让堂姐赢不可能······
但古安然是想着能放一点水最好,不用让堂姐输得太尴尬。
现在倒好。
一点也不尴尬。
堂姐已经被古安然的棋艺深深震撼住了。
来不及觉得尴尬。
还没头疼玩,她一把抱住古安然的双臂,前所未有的认真模样让古安然不禁错愕万分,坐姿亦端正不少。
“安然,拜托你一件事。”
古安然眨巴眨巴眼。
“混到古家队伍里去,拿魁首。”
古安然一歪脑袋。
轻轻挣脱,却发现她的手力道颇大,竟是解脱不得。
带上三分警惕,问道:
“堂姐······你想做什么······”
她的手又用力几分,疼得小姑娘龇牙咧嘴。
“堂姐,堂姐,手,手!”
见丫头眼泪汪汪的模样,她恍然是自己太过用力,忙不迭松开了手,面色微红,轻咳两声,解释道:
“既然这次参与了,就不能空手而归。
不从幽家身上薅一点下来,就不能算赢,明白吗?”
目光之灼灼,看得古安然一愣一愣。
这算是······
刻在血液里的性子?
她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酒葫芦。
“但凡小辈们争一点气。
我也不会想到你头上。
这群小家伙平日里懈怠,打架不行,医术不行,琴棋书画一窍不通。
让我怎能放心······
我要求也不高。
只要能出三四个像你们这辈的就好。”
这要求挺高的。
依稀记得安雅说过。
“我们这一辈挺夸张的啦,安绝哥哥是大乘巅峰,安平哥哥是大乘后期,巅峰估计也是近两年的事。
我嘛也是个大乘。
现在又多了姐姐你这个真仙。
哪一辈能做到这样?”
确实。
古安然胡思乱想起来。
古家大乘多。
这是整个修仙界所公认的。
但真要说起来,修仙界所有的大乘期也没多少个。
于是乎古家至今也没有新的大乘期,仿佛竹林中的笋被夺完了,暂时没法冒出来,要再等个好几十年几百年的。
她似是忽地想起什么,左顾右盼。
“说来怎么没见着安雅?
听说你最近在妖都搞了点大事出来,还去做了人家的国师。
安雅应当也在那。
怎么,没碰到?”
这位堂姐······似乎不知道自己失了记忆这回事。
这就是一心扑在师尊上的女人吗?
古安然摇了摇羽扇。
夏天真热。
“安雅没和我一起来。
我让她留在客栈了。
万一我寻着你的时候小辈们都在,看见安雅,还不得兴奋好半天,呼啦啦地便冲过来,把路围个水泄不通。
我怕吵闹。”
也是,古安雅现在也算小辈们的榜样啦。
自然有无数问题要提问,有无数事请要请教。
把路堵了,再吸引一众路人和维护城池的士卒。
哦吼,彻底闹翻天。
丫头喜欢安静,自是讨厌这些了。
空中飞鸟飞过,长刀般的双翼划过斜阳,似是要将晚暮斩断。
岸边已有提灯的人,正悠然自得走向远方。
“你考虑好了吗?”
古安然初时还没反应过来,现而今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只得满怀歉意地笑笑,拒绝了她的提议。
“我会参加的。
不过不是以古家子弟的身份。
而是身为合鸟宗大师姐,要夺得魁首。”
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遗憾,耸了耸肩,满脸的无奈。
“那就没办法啦。”
“堂姐,你想要什么?”
古安然可清楚,这位表姐绝对不是那种把家族荣誉看得有多高尚的人。
她更愿意为自己而活。
“我想要帝无心。”
古安然心头一紧,连带着神色也冷了几分。
她却仿佛不曾察觉,依旧是那副浅笑模样,只是这副面孔在古安然眼中更多了几分神秘与高深。
“安然,毋须警惕。
你不应当算一卦,然后什么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古安然一怔,淡笑道:
“什么都知道了,也太没意思啦。
还是多谢未知的东西为好。”
“也是······”
二人沉默不语,唯有归鸟回巢的鸣叫响彻湖面。
下一盘棋,把天色下晚了。
她率先打破沉默。
似是一颗打破了水面平静的石子儿。
“怎么说,我也是一个大夫,自然对各味药感到好奇,如今这么一味传闻中能医死人的药物摆在我面前。
不珍惜,还能叫大夫吗?
倘若帝无心能被我造出来,即便功效差一些,那也是了不得的功绩。”
这便是所谓医者仁心吧······
但这般无价至保,又哪是那么容易仿制的。
这大概便是她不在意的缘故。
古安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想了想,嘴角不禁浮现一抹微笑。
反正帝无心她必能拿下。
“堂姐,等我拿到了帝无心,借给你研究几日也可。”
她的眼眸亮了几分。
却转瞬黯淡下去。
带着三分洒脱,三分温柔,四分关切,轻轻托住古安然秀气的面庞,美目温柔地与古安然对视着。
“帝无心对你很重要吧,
我就不去抢妹妹的东西了。
一味药而已。”
不足挂齿。
对,不足挂齿。
可古安然还是能清晰看出她眼中的九分不舍。
至于剩下那一分复杂到无以复加的目光,她不忍揣测,也不想揣测。
苦思冥想许久,古安然总算想起了能当作筹码交换帝无心的东西。
之前有听说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挑起一抹坏笑,悄悄道:
“不管怎么说,诸葛岚和司马萱都是用剑的,与易剑前辈走的路数相差不多,话语也会更多一些。
而堂姐你以医术见长,这么一来,便差了些许。
我可以帮你。
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
“我答应了。”
她答应得极快,快到古安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双耳。
直到看到自家堂姐那一抹满足的笑。
好家伙,算计了这么久的别人,这回轮到自己被算计了。
她怕是早就在等古安然这番话了。
不过,想不到居然是真的。
易剑前辈有三位徒弟。
每一位都想当师娘。
堂姐是在三位徒弟中排行第二位。
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模样,从船上起了身,面朝着落下的夕阳,毫无形象地放声大笑好一番。
“大师姐,小师妹······
哼哼,肯定是我先!”
古安然很想提醒她形象崩塌了。
但见她如此高兴,苦笑一声,作了罢。
她自顾自兴奋了会,见古安然无奈至极的目光,也不知是否因为是夕阳,面庞的红晕更多了几分。
俏皮地眨眨眼。
“安然,我先回去了。
再不回去,小家伙们该着急了。
这个令牌留给你,如若有我帮忙的地方,拿着它去寻我的医馆就好。”
只是眨眼的功夫,她便从船上消失了踪迹。
留下一颗果子与一块令牌。
果子是古安然常吃的那一种。
表皮硬得一塌糊涂。
可以用来当暗器砸人。
至于令牌······
“古箐箐······有间医馆······”
这家医馆的名字有那么点别具一格······还真有堂姐的个性······不晓得堂姐是怎么想出来的名字。
说不定是一时兴起,便起了这么个古怪的名儿。
小心翼翼地收好了令牌。
古安然盯上了古箐箐留下的果子。
馋了。
饿了。
那就吃了吧!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