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安然为兰倒上一杯茶。
茶是好茶,古安然在木镯里种着。
从她的好师尊,叶青风的院子里连根拔起。
也不能这么说。
古安然还有印象。
犹记得她问了一句:
“你留在师尊那里,还是跟着我?”
“那肯定留在我那。”
叶青风满脸的坚定与喜悦,这株毕竟是他种下百年的灵树,想必总会顾及旧情,不会跟着她的好徒儿跑了。
可天不随人愿。
他的灵树,激动得枝丫颤颤。
甚至抛弃了脚下已经习惯的土壤,树根腾挪之间钻到她的木镯中去了。
小姑娘总能吸引花花草草的。
树也算在其中。
叶青风懵了。
古安然高兴了。
也难怪茶树会跟着她呀。
木镯里头灵气是外界的数倍。
除了环境似乎有些单调,放眼望去,满是色彩斑斓的花儿与树儿,高耸的树木背后,还有着一方小池塘。
茶树也生得更好了。
这是她招待人最好的茶叶。
但兰是魔,也不知喝不喝得惯。
兰倒是无所谓的模样。
喝一口茶,皱一下眉。
再吐了吐舌头。
引得小姑娘哭笑不得,伸手想拿过她的茶杯,却被兰死死护住。
“你喝不习惯,就不必强逼着自己喝下去,茶叶我还有许多。”
“不是喝不惯。
太久没喝,忘记了它的味道罢了。”
兰再度举杯,与古安然的杯子轻轻一碰,茶水微微晃动,碧波荡漾,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比幽家那半奶半茶好喝。”
兰如是做出了评价。
似乎是个不喜欢过分甜味的主。
古安然不免揉了揉少女淡粉长发。
想不到,魔之中竟也有着相貌出众者,除了双目,与常人并无多大的区别。
不过兰说,那位被火焰包裹的魔是她哥哥······
古安然抬起头。
想到了那张略微惊悚的面孔。
不禁打了个寒战。
难以想象啊······
“祂······真是你的哥哥?”
兰嘴角一抽,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连带着整个躯体都软乎乎地趴在古安然随身的桌案上了。
“算是吧······”
“算是?”
小姑娘眼眸发亮。
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
她闻到了趣事儿的味道!
兰不满地啧了一声,叹了口气,解释道:
“我与哥是同时诞生的。
由于魔基于人心而生,故我俩无父无母,第一眼所见,便是彼此。
偏偏又对人族与妖族文化颇为了解,便想是否要排一个先后出来。
可谁也不服谁。
便猜拳决定了先后。
如你所见,我输了。
所以他是哥哥。”
原来差一点就变成姐姐了啊,这么决定先后,总觉得忒草率了,倒也与兰慵懒的气质与性子像得很。
不过,兰身上最独特的那一点,应当是对魔神的不敬吧。
毕竟她是古安然所见第一位不愿与她起争端的魔啊。
古安然伸手,往白发中一探。
有一只小虫想钻到她的发中。
“小虫儿,不要闹了······”
兰打了个呵欠。
缓缓开口道:
“哥哥······
是被你封印了吧······”
兰的话语倏地将古安然拉入回忆,撑着脑袋,却是摇了摇头。
“熙攘姐······即为我的先祖,将你的哥哥封印于螭云之下。
却不曾想他于危楼下沉睡数载,竟是学了一手操弄权属之术。
失去了他的骄傲。”
言罢,古安然轻笑。
羽扇微微摇。
“其实吧,我与你有着不少的相似之处,同样惫懒,同样怕麻烦,说的难听些,便是有些不思进取。
若是我没去妖都,或许······
你哥哥也不会被我封印。
可偏偏我为了寻回记忆。
去了妖都。
顺手阻止了敖世毁灭妖都的念想。
只能说你哥哥不凑巧,撞到我的手上了。”
虽然她也为此付出了不少代价。
兰转过头,依旧是半梦半醒的模样。
“哥哥在妖都为非作歹,定然会被你感知到,真到了那时,你还会惫懒不成?”
“不会。”
“哼······”
古安然叹气。
纵使她天性不愿意卷入他人的麻烦。
终究是不忍心见到如此一处国家的百姓,因为他们的帝王受魔蛊惑而作出的糊涂之举,平白无故丢了性命。
“你倒是对他不客气。
为非作歹······
他听得,不得气死。”
兰半阖着眼,似是极其困倦的模样,连带着语调亦有些懒散。
“他可不会无故于我发火,毕竟我比他厉害,他与我斗,必定落败。”
她是极其自信的。
能让顾羡鱼与幽梦之不知不觉间睡下。
实力不容小觑啊。
古安然端起茶杯。
靠近唇边,才发觉杯已见底。
唯有细细密密的茶叶躺在杯底。
不知不觉间与兰闲谈了许久。
“也该说一说正事了。”
“你所谓的正事有二,却不知,你找我的究竟是众人醉生梦死而不自知一事,亦或是我是这帝无心正主一事?”
兰终是睁了眼,灼灼看向古安然。
古安然冷笑一声。
“也不知熙攘姐如何作想。
封尽天下魔,偏偏漏了个你。”
四周小虫似是察觉到她的冷意,慌乱逃跑了。
“我的虫······
罢了······”
少女微微抬手,似是想捉住飞走的小虫,无奈飞得太快,眼见着是捉不回了。
反正它们会自己归来。
“我从未杀人。
她自不会管我。
况且,我助人于梦中圆了念想。
岂不是美哉?”
“可虚虚幻幻,并不是真切发生之事,再度醒来,记起梦中美好,除了感叹黄粱一梦之外,也无能为力。”
兰怔怔良久,浅笑。
“我是魔,与你所想总是不同的。
你说人要活在当下,兴许是对的。
可对我而言,此生有梦,愿景已成,便足矣。
道不同耳。”
伸了个懒腰,勾勒出少女略显青涩的曲线,兰指了指相拥在一起的古明楼与幽易安。
“不提这些,你的父母尚且困在梦中,为了得到帝无心的认可。
却不曾想陷入了某些陈年旧事之中了。
你且入内,助你父母破局。
若能成,帝无心我自会交予你的。”
古安然缓缓起身,坐回轮椅之上。
入梦啊······
说起来,她已经许久没做过梦了。
还不是因为她没心事,朝无所思,夜亦无所想。
“那便来吧。”
古安然静候许久,也不见兰有什么动静,却与兰略微有些错愕的目光对上,歪了歪脑袋,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
兰扶额,无奈道:
“有时觉得,你不像个无所不知的智者。
倒像个顽劣的孩童,所作所为总是出人意料。
你不怕我这魔趁你昏睡不醒时伤你?”
古安然看着她,忽地笑了。
“我信你。”
如春风般和煦。
少女愣了愣。
旋即恼羞成怒地抢过古安然的茶杯,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茶壶,在杯中倒满整整一杯暗红茶水。
“喝了它,你就能进入他人的梦境了。”
古安然望着茶水发愁,问道:
“只有红茶?”
“只有红茶。”
顿了顿,兰不免发问:
“红茶······有什么问题吗?”
果断地摇了摇头,将心中些许怪异驱赶,满饮一杯茶。
不过须臾,困意便是袭来。
隐约见,看到了兰的秀口微张。
祝你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