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
一晃三月。
青年悠悠地睁开了眼。
迷迷糊糊间,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
随意挠了挠头,打理下鸡窝一般的头发。
走到井边,打了一通清水。
早晨洗一洗脸。
有助于他清醒。
他睡觉挺沉的,而且有起床气。
只是太久没有睡过觉了,直至最近才堪堪想起来。
说来,上一次睡得这么安稳又是何时呢······似乎还得追溯到相当年幼的时候,只是太过久远,他已经不记得了。
时间真快啊。
他眯起了眼。
遮挡住晃眼的阳光。
心里平白生出些感慨来。
没想到休养了三月。
伤的确太重了。
本以为至多一月,他就能像常人那般下地行走。
再过一月,他失去的修为就能恢复,届时即可离开这座小山村了。
可在他的外伤即将完好时,他忽地发觉体内多出一道诡异的气息,竟是锁死了他的修为。
以至于他的内伤完全无法恢复,生生在床上多躺了一个月。
直至那位赤脚医生给他施了两针。
伤倒好了。
也是奇事。
修士的伤竟能用普通人之法去医治。
至少他是从未见过的,也因此对那赤脚医生高看了一眼。
有如此医术,却隐于如此偏远的山村之中,也许是高人之心作祟,才让他做出如此决定。
他问过。
他淡笑。
却是摇头。
赤脚医生言道:
“救人罢了。”
短短四字,倒令他茅塞顿开。
的确是他想得太过复杂了。
行医之人嘛,只要能够把人救活了,于他们而言便是最大的宽慰,若能在多年后看到以前治好的病人,心情就更为舒畅了。
仁心如此。
别无他言。
值得敬佩。
那一日他还不能下地行走。
只能目送赤脚医生离去,勉强抬手抱拳。
然后就被少女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不许动!”
他就放下了。
少女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她说她煲了一锅粥,是他那一日的中饭。
他本想自己吃的,却迫于少女近乎威胁的目光,也就作罢。
他一直喊她古姑娘,她却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
“也太生分了吧,喊我熙攘就好。”
他只是笑笑,拒绝了。
结果她生气了一整天。
其实古姑娘挺好的,唯一的缺点,或许就是性格有些恶劣吧。
无奈地笑了笑,他伸了个懒腰,感受着体内逐渐恢复的力量,心里头倒是安定了不少。
虽说还没恢复至全盛时期,但对付洞虚以下的追兵总归没多大问题了。
过两日就去此行。
戒指中好东西多。
看看能不能给古姑娘留一些。
能让她与家人生活无忧就好。
给多了也不好。
易引来杀生之祸的。
正想着,少女欢快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看去时,古熙攘已经蹦蹦跳跳地凑到他身边,后头还跟着一条大黄狗,尾巴甩得老欢乐了。
“醒了?”
“嗯。”
“想吃什么,我去弄。”
“随便,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古熙攘嘴角抽了抽。
“那不吃了。”
“别别别······”
他向古熙攘求饶了。
人在屋檐下,总是要低头的嘛。
其实只是因为他馋古熙攘做的早饭而已。
小姑娘做饭是整个村子公认的好吃,每次下厨时,总有一圈猫猫狗狗围在厨房边上。
真的太香啦,老大爷老大妈闻到了,总会凑到窗口夸她一嘴。
于是小姑娘就羞羞地把窗子关上了。
“那你说吃什么?”
古熙攘问道,掰着手指头。
她在盘算家里有什么吃的。
“我想想······你会做韭菜鸡蛋饼吗?”
古熙攘看了他一眼,不自觉地挑起一抹坏笑,胳膊肘怼了怼他的腰,眼眸弯弯,似是夜晚天边的月牙。
“一大早吃味道这么重的东西?”
“这是我老家早上常吃的,有些想念了。”
古熙攘愣了愣,轻笑一声。
“我会,要加粉丝吗?”
“再加点辣子。”
古熙攘便在门口的菜地了摘了点辣椒,走向屋里去了。
“你很懂嘛,韭菜饼子果然还是带上点辣味更好吃些。”
目送少女入了屋内,他拉过一张椅子,静静地坐在屋门前的空地上,发着呆。
不久,韭菜饼子的香气就从屋子里传了出来,他耸了耸鼻子,咽了口唾沫。
很好吃的样子。
而且······
她似乎又整得太多了。
古熙攘下手没轻没重。
以至于饭菜常常太多,吃不完。
吃不完也不会丢掉,就分给邻里了。
看来今日他也要当跑腿的那个。
“那个······好像太多了?”
她端着一大盆韭菜饼子,俏生生地站在他的身后,拍了拍脑袋,一脸无奈的模样,手上还捏着一张饼子。
“吃吗?”
他接过了饼。
呼呼······有点烫。
吹了吹,他啃了一口。
好香······
古熙攘的手艺果然很好。
韭菜伴着粉丝,咸香滑糯,香甜可口。
饼上一层薄薄的蛋衣为其增添了更为丰富的口感。
她还做了一层油酥,咬一口,足以惊艳。
“好吃。”
“谢谢。”
她很高兴的模样。
也搬了一张小椅子来,就坐在他的旁边。
他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啃着韭菜鸡蛋饼,看着田野中农作物晃啊晃。
“你看,那个是玉米,我们家种的是甜口的,烧汤或是直接吃都好,但我喜欢烧汤喝。
那个是花生,再过个几日就到了摘下来的时候,一半榨油,一半炒香。
说来······三水公子认得这些作物吗?”
少女絮絮叨叨地说着。
忽地问他。
眼眸微亮。
他愣了愣,摇摇头。
他吃过,但没见过。
“我不认得。”
“那你受伤被我救下也算是因祸得福啦,看你的衣服就晓得,你定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想来也不怎么明白农务的。”
她轻轻笑着。
忽地起了身。
“三水公子过两日有空吗?”
他眉头微皱,本想摇头,却看到她眼中的期待。
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竟是心软了。
“那好,爹那一日又要入城,我也要去置办点东西,你就随我一起来吧。”
她将最后一口韭菜饼塞入口中,拍掉手上的饼渣,掏出手帕,擦了擦她油腻腻的嘴。
想了想,又把手帕塞到他的手中,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跑到田里了。
“你的嘴巴旁全是渣,擦完后记得洗好还我哦。”
他的心不知不觉地跳得快了几分。
捏着手帕,不知所措。
又被耍了······
但,还挺高兴的。
他不懂这个心情是什么。
可嘴角却多出几分苦涩。
明明已经决定好了,在他伤好后,就应该和古熙攘告别的,寻常人与修士沾染因果,其代价可能会很严重啊······
怎会心软呢?
他不懂。
但······告别的日子大概得延后了。
在他的视线中,少女似是一只蝴蝶,在田野间飞舞着。
捏着手帕的力气更甚,终究是无力地松开了。
用她的手帕擦了擦嘴角。
香香的。
他起身。
向屋内走去。
洗手帕去了。
不再留恋那一抹若有若无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