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再见时已成宿敌
“徐哲哥已经失联三天了。”柳暮一边操作着面前的光影界面，一边说道。
她面前平板电脑大小的光幕上，关于徐哲的各项指标正在有规律的跃动。
说话时她转向窗台，声音有些迟疑。
大天使抱胸靠在一旁，听到这个消息，双瞳中光芒忽然明亮，接着又瞬时闪灭。
轮椅正对着满天繁星，叶紫一动不动，双手轻轻搭在膝上。
凌晨三点，卢卡分部的大楼里仍旧无人入眠。
“三天内我们的七次紧急联络均无人应答，按照规定，现在我们应作出选择，要么进行救援，或者……”柳暮止住话语。
她的脸上透着深深的疲惫，因睡眠不足而显现的黑眼圈努力地提高着自己的存在感。
叶紫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摆摆手。
再等等。
她仍旧对徐哲抱有莫大的信心。
只要徐哲没有主动求援，她便不会出援。
这也许是盲目的信任，也许只是这些年来她与徐哲共事留下的印记。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叶姐……”柳暮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颤抖，甚至略带上了些恐慌。
这对于一个资深觉醒者而言是极其罕见的情况。
叶紫的身子微微抖了抖，她没有试图转过身去，“怎么了。”
“徐哲的幻想信号……”柳暮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界面，“刚刚变亮了。”
“在哪里。”叶紫的声音冷得出奇。
“陈家村。”
“轰！”没等柳暮有任何反应，暴烈的风已经开始在这间屋子里肆虐起来，将一切吹得七零八落。
她抬起头来，大开的窗户外，大天使将叶紫抱在怀中，已经化作夜空远方的一道白色流光。
柳暮的耳边还回荡着叶紫的话语，声音很辽远，然而却无法掩饰其中那一丝惶恐。
“带上齐亚，去陈家村！”
她愣了愣，急忙冲出了房间。
————————————————————————————————————
海洋很大，很宽广，很蓝。可惜徐州并没有靠着海，所以要看海的话，大概只能看精神海。
可精神海也不错啊，毕竟精神的外延，可是在理论上无限的。
而在这一片烟波浩渺的蓝色汪洋旁，黄色的小鼠坐在岸边，两只小小的后肢时而不时划着水。
水波在它黑色的小爪拨弄下哗啦哗啦地碎成珠玉，接着被陡然升起的海潮毫不客气地吞噬而去。
小鼠望了望海中央那个正在逐渐成型壮大的漩涡，拨弄水波的动作显得很无聊，脸上的表情也很无奈。
它面前的海洋里，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身影伴随着逐渐狂暴起来的海洋起起伏伏。
那是个大男孩，紧闭着双眼，仰躺在蓝色的碧波之中。
这时如果从高空俯瞰的话，其实可以看到海洋的深处，一幕幕图像正在形成，接着瞬时破碎。
那是这片精神海的主人正在做的梦。
说是梦似乎也不太准确，应该说，是他的回忆。
死寂色的山岭——天岭。
站在分布高楼上可以望见灵丘的——徐州。
还有黑色夜雨里，昏黄灯光下被点燃的光焰——觉醒。
明黄鼠其实也很为难，要不是精神海本来就会阻止它进入，它或许会在这片海洋前之间犹豫很久。
不过现在倒好，无论它抱什么心思，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这场声势浩大的电影结束。
它晃荡着小腿，前肢搔搔自己的胡须，继续看着这些宛若永无尽头的回忆。
有些它知道，甚至经历过。
而有些，连徐哲都不愿意让它知道。
精神海代表着其主人的精神状态，愈是狂暴，代表精神状态越不稳定。
而此刻，目力所见的边界，暗蓝色的风暴裹挟着无可计数的海水成龙而起，将整片天空都遮蔽而去。
海面，正在起风。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大概这场戏会以其主人精神崩溃而结束。
“明黄鼠？”正无聊间，小鼠身后上方突然传来女孩的声音。
那声音很稚嫩，却带着未成年女性所不可能具有的柔美。
它转过身去，身穿深红色哥特裙的小女孩悬坐于虚空当中，脸上带着无法捉摸的笑容。
“梦魇，有何贵干？”它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敌意。
“没什么，只来看看这场好戏罢了。”
“切，你会对这些感兴趣？话说我没感应错的话，这个村子里除了你的那个小女孩，其他人其实都被你在梦境中控制了吧？这样的场景你看了肯定不下百遍了。”
明黄鼠颇为人性化地撇撇嘴，小爪子一晃一晃。
”说吧，找我干嘛？我还急着回到混沌之中呢。”
“既然你这么直接的话，我就直说吧，”梦魇沉吟片刻，突然展露笑靥，“我来是请你合作的。”
“合作？”明黄鼠嘴角强拉出不屑的笑容，“我的命可是在你手里，只要徐哲精神一崩溃，我会直接回归混沌。”
“不，其实还有一个选项。”
“说。”
“你知道，我们梦魇一族其实擅长的是对梦境的操纵，进而影响对象的心神。”小女孩小心地解释着，“也就是说，我现在可以对你的宿主进行梦境的诱导，诱导他与你契约。”
“有这等好事？那我可是要洗耳恭听你的条件。”
“我的交换条件很简单，根据你宿主的记忆，接下来徐州支部的觉醒者会蜂拥而至，而我要以这里为大本营，是逃不掉的，”梦魇的表情很真诚，“所以我需要你 帮我顶住最初的攻击，让我把梦境领域伸展到徐州去。”
“你是想以徐州那几百万人的脑域来构建梦境领域？真是大手笔。”明黄鼠咂咂嘴，“可是可以，但是我先给你说好，下一个来的肯定是我的熟人，刚一见面我是没办法下杀手的，毕竟共事过十年，不可能一下子反目。”
“所以我只能拖住她。”
“真是伪善啊，过去你杀同类时怎么没见你犹豫过？像你这样的背叛者，迟早会被那些大人审判吧。”梦魇冷笑。
“嘛，随你怎么想吧，反正我活不活得到那个时候还是两说呢。”明黄鼠从湖畔站起身来，圆滚滚的身体有些可笑，它又看了看海洋里挣扎在痛苦回忆中的徐哲，转过头来对梦魇说道：“要来的话就早点来吧，让他少受点煎熬。”
梦魇嘴角拉起一个讥讽的笑容，旋即闭上双眼，深红色的光晕自其手心闪现，旋即化作流光射入海洋，直直地印在徐哲天灵盖上。
“若我给予你力量重来……”
“若昨日之过今日可一笔抹去……”
“若……”
诱导的过程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梦魇才艰难地睁开眼，小脸上已经满是汗水，她似乎心有余悸：“你真的找了个好宿主。”
“请相信专业的，小姑娘。”明黄鼠轻轻笑笑。
她深深地看了明黄鼠一眼，转身离去。
“契约开始了，代价是，零。”
“知道了。”明黄鼠苦笑着摇摇头，然后高声叫道，“契约成立！”
只是它并没有看到徐哲骤然痛苦抽搐的身体。
明黄鼠又扫视一遍这片空间，它似乎有些感慨，毕竟，今后这片空间里的主人，将会是它。
————————————————————————————————————
在梦魇紧张的注视下，“徐哲”慢慢睁开双眼，他轻轻咧开嘴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出房间，一点没搭理呆在旁边的陈小苗。
“喂，你哪里去！”他身后传来梦魇气急败坏的喊声。
“有客人来了，收了报酬，我自然要好好工作。”明黄鼠摆摆手一路走到了村子口。
他抬头看着从天际以极速飞来的白色流光，脸上浮出一抹笑容，他对着那流光高声叫道：“叶姐，别来无恙！”
声音很大，四野八方都能听见他的回音。
那流光顿了一下，旋即更快地向地面冲来。
“轰！”落地处灰烟弥漫，逐渐散开的烟气中，大天使渐渐收起翅膀，叶紫脸色冷肃，她缓缓开口：“你还是你吗？小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