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电话两端联系的过往
正午时分，阳光正好，适合读书看报。
而眼前这座被绿竹环抱的小山上隐藏着一座小小的阁楼，阁楼属于一位老人，属于一位正在阳台上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的老人。
不过如果把镜头拉近的话，其实你会发现他并不是用手拿报纸，用眼睛读，而是用脸支撑着报纸，然后用脸读。
顺带提一下，报纸的震荡频率无限接近于呼吸频率。
嗯，现在我们可以这样说，正午时分，阳光正好，适合睡觉。
看样子他睡得很香，二郎腿时而不时地抖动一下。
不过这种悠闲仅仅持续到他的板砖诺基亚响起的前一刻。
“喂，哪个？”连脸上的报纸都不打算掀开，他伸出一只手，随意地接起电话。
“是我。”电话的另一头传来某个低沉的男人平稳的声音。
“喔，哪个混蛋……诶！不会吧，是你小子？”似乎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些什么，老人一个激灵从躺椅上直起身来，报纸哗哗哗地掉了一地，中间还夹杂着基本封面神似《知音》的花花绿绿的杂志。
要放在平时他估计电话都不会要，首先便是抢救这些宝贝，不过这次他却持稳了手机，眼神从浑浊变得尖利。
“我真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是你给我打电话。”老人坐在自家阁楼小阳台的藤椅上，手边放一杯早已凉透的碧螺春，不过从一旁马马虎虎用夹子夹住封口的茶叶包装袋可以看出来，这显然是超市里卖的劣质茶叶。
“那个时候你不是说这辈子不会再联系我了么？”他很没品地一口喝掉了半杯绿，然后用衣袖抹去了嘴边漏出来的茶水。
他面前是京华山，帝都的第二大园林围圆，也是最大的竹园。
“我是这么说过，但很抱歉你我都知道，我并不是喜欢信守诺言的人，说正事比较重要。”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老人突然顿了顿，用一种感慨般的语气说道，“很久没听你用这种语气说话了，想当年我们三……”
“够了，别跟我扯这些有用没用的，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电话对面的男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老者的自娱自乐，“我警告你，别让齐盈卷入接下来的所有事情里，我不管你们和帝都那边有什么协议，什么阴谋诡计少来！”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老人愣了愣，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不要给我装了，未来城那边，天岭那边正在发生的事情你们应该很清楚，你们想玩次大的，那么首先得有自焚的觉悟。”
“你是说，未来城的幻想信号异常增强吗？”老人轻轻吐出口腔里的茶渣。
“还和我装！天岭的幻想信号迅速减弱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凭一个不完全的015和109就可以和那里的上万幻想种抗衡！”
老人终于沉默下来，好半天没说话，而电话那头也同样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不是我的主意，你知道的，我早就没那权力了。”他把手机扔到木桌上，音量放到最大，整个人瘦小的身体缩进藤椅。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退让，想要保住龙渊最核心的人员，早就退休回家了。”他的声音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现在是019的那小子在管，这是他和领导层那边商定的事，我无权过问。”
“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我的某位朋友所在的组织正准备干一件大事，而这件大事准备把我的女儿牵扯进去，作为父亲，我觉得应该出来阻止一下。”
“好了，齐轩，不要再说了。”老人的声音突然冷了下去，“你有什么资格阻止呢？你既不是龙渊的核心觉醒者，也不是帝都的高层，”他换了个姿势，身形愈加佝偻，“更何况，这个计划并没有牵扯到你女儿，就算牵扯到了，你不让她离开你身边不就好了吗？何必千里来电话让我来阻止。”
“你！陆家川！我跟你说清楚，齐盈是希雅的孩子！”
“哟，真是个好父亲，好丈夫，”老人的声音里充满了讥笑，“同样是子女，怎么没见你对齐亚被我们安排到未来城有什么意见？”
“你！”
“哦，我知道了，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终于演得你受不了了是吧？所有的温情都是强装出来的，感觉终于很恶心是吧？”
“陆家川！”
“还是说齐亚突然变成真实者让你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或者不好的传说？于是连他远行你也不闻不问？要不要我找个机会告诉他，哦，他的‘妈妈’不是因为癌症死的，而是因为某个名叫半契约的玩意儿永远消失？或者说他的母亲其实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甚至连一个种族都不是？这些东西，你要我告诉他吗？啊，第一位半契约者，齐~轩~同志！”
老人的话语充满了恶意，却字字诛心。
电话的另一头突然沉默下来了，过了很久才又有声音传过来。
“好了，别故意激我了，这不是你的风格。”
陆家川愣了愣，满面的恶意瞬间化为乌有，他深吸口气，这才有些艰难地继续说道：“好了，大家都冷静下来了，现在我跟你说清楚，我帮不了你，我已经没有实权了。”
“好吧。”男人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件事我得给你说清楚，我并不是在故意疏远齐亚，他毕竟是齐盈的哥哥。”
“只是……唉。”
“只是他的路很艰难，而且绝对不能有你对吧。”
“你明白就好。”
“好了，关于未来城的那个大动作，是否需要齐盈还是个未知数，你看好她，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他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毕竟她也是很特殊的个体。”
“好的，那就这样吧。”齐轩的声音有些滞涩，“还有，谢谢你了，家川。”
“不客气。”老人挂掉电话，然后看了看面前的远山，一言不发走进身后的房间。
“要出大事了……”
齐轩挂掉电话，顺手摘掉了嘴角的烟头，烟圈悠悠升起。
他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眼睛望着街角处结伴走来的一黑一蓝两道倩影，手指微微颤抖，最后无力地垂落腰间。
第一位半觉醒者？他突然笑了笑。
有毛用。
有些事早已注定。
这就是008“命运”的力量，将每个人锁死在轮转的圆盘上，即便已经被击破，它所留下的印记，依然不可磨灭，让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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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种档案
“命运”
序列号008 “必然”法则的体现 被烙上印记的人必将走向被确定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