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为了看大家的反应一般，他停顿了几秒。
紧接着，全场像是老套的影视剧一般爆发出了各种哭喊。
女生们互相拥在了一起，“妈妈，爸爸。”“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这样的带着过分让人厌烦的声音此起彼伏。凄厉的哭声让身处其中的三白甚至觉得有点刺耳般的露出了鄙夷的眼神。不过，大概这样是高中生应有的反应吧。至少不能把李木南，沈罡，林凌武的反应当作标准。
“安静。”恐怖分子头目轻轻说了一句。虽然声音和刚刚说话时一样，但在混杂在一团糟的高中生们的哭天抢地下，还是让人难以察觉。
“安静。”他又补充了一句。
但还是没人理他。
没有什么其他的警告，他从身后摸出了手枪，像是拿出筷子一样的普通动作，自然的顺手打开了保险。
“李木南！”三白察觉形势不对，马上喊了出来。
“你给我安静下！”同一时刻，随着一声吼叫，一个男生从人群中飞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还保持着踢腿姿势的林凌武。当然的，与之匹配的还有全场的静寂。
大家都屏住呼吸注视着在这种性命攸关的场合下做出这种行为的林凌武。就连被踢出去的同学本人都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林凌武就像是没什么事一样小心的防止踩到蹲坐在身边的同学，走出了人群。无视正举枪瞄准自己的恐怖分子，几步走到了那个还在地上发抖不敢做出什么动作的同学身边，拎起他的衣领，把他甩了回去。
然后就地坐在了人群的边缘。自始至终，林凌武都没有对上任何人的眼神。
托此所赐，原本吵吵闹闹的人群终于安静了下来。
恐怖分子头目没有过多的反应，目光也没有在林凌武身上多停留，只是把手枪的保险关上，重新放回到了腰间的枪套中，然后继续了刚刚的话题，“我来这里是为了追求人类的可能性，我想知道人相比其他动物道德的高度。本来是打算把人抓到实验基地去的，但是发生了点变故，所以只好直接过来了。我对你们的死活不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可以不杀死你们，不过，如果为了实验必须死的话，那也请你们不要抱太多的期望。”
难以理解的话一旦联系上了自己的生命，都会显得像高考理综最后一题般沉重。所有人都在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前者发生，或者，把后者留给别人。
三白看了看李木南那同样的迷惑的表情，“看来这不是一般的恐怖分子，而是一个和沈罡差不多的变态。不过，沈罡要有意思的多。”
李木南点了下头，没有过多的回应了。因为现在恐怖分子们已经完成了布置，开始集中管理人质了，还是不要做多余的动作比较好，包括自言自语。当然，刚刚林凌武那样的绝对是标准的S级作死行为。
“实验员，我有问题。”擅自把恐怖分子头目称为“实验员”，林凌武丝毫不在意对着自己的枪口，像是上课一样提问。
头目似乎没有觉得吃惊，“哦”了一下后点头示意林凌武继续说下去。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互相残杀或者做什么牺牲他人保全自己的事来展现人类的道德底线吗？”被林凌武点明的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头目淡淡的回答，“包括但不限于。”
“啊哈哈，你口味真重啊，太猎奇的事可是会影响高中生的身心健康发育的。”像是调侃沈罡一样，林凌武毫不介意的笑出了声。与此对应的是周围的同学惊恐的眼神与自动与林凌武保持开的一段距离。
“你回头看看吧，你已经被你的同学们觉得危险了。”
林凌武老实的回头看了一下，不介意的继续往下说，“他们故意的。”
因为在小时候就有对抗四架武装直升机与三辆战车并将它们全灭而自己无伤的辉煌战绩，林凌武并不是没有怎么做的资本。但是，这样的不顾立场的进行对话是有点不把同学的性命放在眼里。李木南紧锁着眉头，无法理解，林凌武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喜欢你的同学吗？”
“我很讨厌这群小鬼，这点事就哭哭啼啼的。”
“你会更讨厌他们的。”头目快步走到一个男同学身边，不介意其他人为了回避不停挪动着的小碎步，像是从鸡笼中抓住一只鸡般随手拎起了一个看起来似乎还有点力气的男生。同时，不顾战战兢兢的他把手枪塞进了他手中，还把他的食指扣到了扳机上。
身后站着一个高过自己一个头的恐怖分子，一个高中生完全像是碰见了天敌一般毫无抵抗。不过也不对，至少动物被天敌抓住了明知完蛋了还是会徒劳的挣扎一会儿。大概是一开始的那句话把人都吓怕了吧。
这个男生顺从的握住了手枪。这时候，人会拿自己的性命来进行权衡。
“对他开枪，不然死的是会是你。”头目站在男生身后，凑在他耳边，把带着性命份量的话说了出来。同时，轻轻把他托起了手。
“我···我。该怎么做。”男生像是惧怕着林凌武一样看着他。明明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但是这是基于道德呢还是基于姑且呢，这样问了一句。
林凌武淡然的一笑，“放弃思考了吗？这是你的命，关我什么事。”
头目冷哼了一下，“我赌他会开枪。”
林凌武没有觉得一点不适，“我也赌他会开枪。那么，用什么来做赌注呢？用那个怎么样······”
还没等林凌武说完，巨大的枪声响起，像是斩断了时间一般停下了所有的呼吸，大家都屏息想要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法抵抗重型手枪的反作用力，那个男生被从手中脱出的枪柄狠狠击中了额头，瘫倒在地。
而林凌武一点也没事的继续做在地上，脚边不远处就是被子弹击出的浅坑。
“刚刚说什么来着。”林凌武只停顿了几秒，然后就像刚刚只是吹过了一阵风一样继续把话说了下去，“哎呀，都知道结果了，这个赌局没法成立了。”
“刚刚可是你的同学对你开枪了。”
“要是我的话也会开枪，当然是自己的命重要了，而且这属于被胁迫杀人，最轻甚至不用担负刑事责任。不知道这样的实验结果可否满意呢，研究员。”林凌武露出了胜券在握般的笑容，“要我协助你的实验吗？”
头目把掉落在地上的手枪捡了起来，快步走到了林凌武身边。
林凌武毫无惧色的抬头看着高过自己半个头的恐怖分子头目。
两人的眼神对在了一起，同样的锐利，以及毫不让步。全部的视线都聚焦在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身上。
“拿着。”
林凌武没有迟疑的接过了手枪。
“杀死一个人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明白了。”林凌武转身面对着为了安全感缩在一起的同学们。所有人都回避着林凌武的视线。这家伙，或许真的做得出来。不过，幸好林凌武是刚刚进入这个班级的，没有朋友，相对的，也没有什么结怨的人，所以都还是心怀着那么一点侥幸。
林凌武双手握着沉重的手枪，垂着手臂，“在我杀掉人离开之前，请容许我问一个问题好吗。”
“嗯。”头目除了点头没有其他反应。
“你有想过拿到手枪的我在选择杀掉的对象的时候会最后选择你吗？”在流利的说出如此有危险性的挑衅般的话后，伴随着清脆的枪机碰撞的声音，十几把解除了连发模式的步枪同时指向了林凌武。
林凌武不为所动，耸耸肩，“开个玩笑而已。”
“我的部下与我怎么都不会被你用一把手枪杀死的。这把枪的极限射击频率是1.2秒，死的一定会是你自己。”
林凌武微笑着把手枪放回到了头目的手中，“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直接用枪把敲碎你的下颚，然后抽出你腰间的遥控器直接把这个楼层炸毁。以后请记着和你的实验对象保持距离。”
头目依旧是很无聊似的语气，“我手上的遥控器是密码式的。而在这个距离上，你没有足够的挥枪的空间。不要转移话题，你要杀的是哪个。”
“我只是说了明白了而已，没承诺过要做任何事。不过，你应该是前特种兵吧，国家档案部里应该可以找到这么一个人，身高1米85左右，年龄30上下，军衔在少校的样子，是属于侦察兵或者狙击兵吧。”林凌武像对着普通人聊天一般完全没有把身边的实质性危险放在眼里。
头目把手枪塞回了枪套中，像难得的找到了点兴趣般的深吸了一口气，“你走吧，我的实验素材中不需要非高中生。”
能活着离开。这样的想法让所有人看到了同一个答案——能活下去。
但这样天真的推断立即被一声枪响划破。伴着大家短促的尖叫，林凌武侧过了身子。
中弹了。不详的想法浮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
但是，林凌武没有如预料般的倒下，而是在失去重心的前一刻支撑住了体重，直挺挺的硬是恢复到了站直的姿势。
同样不解的当然是最了解自己部下枪法的头目本人了。他眯着眼睛看着并没有流淌出一滴血的林凌武，“预料到会被狙击了吗？”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这样好痛的好不好。”林凌武依旧没有失去脸上的微笑，“刚刚那个侧身速度可是人类肌肉纤维的极限。所以，你看到了吗，身为人类的可能性。我就是你所追求的结果。”
头目冷静的没有受到一丝撼动，“你想表达什么？”
“放掉其他人吧。和你刚刚的话相反，我才是你所理想的实验素材。趁现在还没被军队包围之前，撤退是很容易的吧，把我一起带走就好了。”林凌武轻松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掩饰，像是做生意一般推销着自己。
“我承认，你很不怕死。”
“那是当然。”
“你远比这群小鬼要有价值的多。”
“虽然我不喜欢定义人的价值，但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
察觉到或许能达成自己的目的，林凌武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你的提议很有吸引力。”
“果然，还是不行吗？”林凌武从这句微妙的话中嗅到了失败的味道，“你的理由呢。”
头目理所当然般的握住了林凌武的手，“我闻到了血腥味。”
被拉起了手的林凌武像是投降般的叹了口气，“大家，我没办法了哦，你们去祈祷其他人吧。”
失去了压住伤口的手臂，林凌武左侧的衣服眨眼间被红色所浸透。紧接着，脱力般，林凌武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般倒在了地上。
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面前，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但近在眼前的死亡压迫着所有人有限的思考空间。已经没有多余的思考能力给舌头运动了，除了发出简单的悲鸣之外。没有人想到还能为躺在地上的勇士做点什么。不过也难怪，大家都是孩子，根本就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做。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做，所以就不去做了。
三白低着头看着依旧没有动作的李木南，“他还活着，只不过正在失血。”李木南不会看着有人死掉，深信这点，三白也没有太着急。
李木南维持着抱着李孟可坐在地上的姿势，“你不理解005的可怕。这家伙想死都死不掉的。”
但是，能理解到这点的只有李木南李孟可与三白。在其他人看来，眼前的，就是一具与尸体只差了几分钟的会淌血的肉块而已。
没有人，出手相助。明明只是击中了侧肋，只要简单的止血就可以活下去，也完全没有人来把视线多停留一下，反倒是徒劳的关注着周围的枪眼。
正当要对这件事失去耐心打算继续实验的时候，头目注意到了一声不吭的站起来的少女。松软的长发与瘦小的身子，与脸上浅浅的担忧。是在担心自己呢还是他呢。
作为观测者，头目没有多加干涉，只是像研究员一般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黄伶俐小心的挪到了林凌武身边，跪下了身，掀起了林凌武的衣服。在502的能力完全没有恢复的当下，她还无法把手伸到林凌武体内把子弹取出。但即使不能这样，自己也还是有可以做的事情。
之所以林凌武可以用一只手臂就压住枪伤，是因为校服内袋中正好有一包还没拆封的纸巾。于是代替原来的状态，黄伶俐试着用已经被血液浸透的它再次捂住了伤口。
不可思议的，仅仅是这样。血就不再往外流了。
“黄伶俐还不知道林凌武是怪物持有者吧。”三白看着眼前的一幕酸溜溜的提问，“那她还真是一个好人呢。”三白紧接着又自问自答了。
“不过，也正是这样，现在的黄伶俐比其他人安全的多。林凌武要保护就在身边的人还是很容易的。”李木南的语气表明他还没摆脱烦恼。
三白也只好继续耐心的等着。
“你对他是怎样的感情。”对着黄伶俐，头目依旧是不温不火的提问着。
黄伶俐没有抬头，像是期望着什么一样注视着林凌武紧闭着的双眼，“他为了救其他人做了这么多，所以这次换我来为他做些什么。”
“可是他什么也没救到，还把自己也赔了进去。”头目追问了下去。
黄伶俐没有一丝动摇，“我也什么都没做到，除了看着他慢慢睡着。”
“他是自信的不正常，你是冷静的不正常。”头目的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遍，“你们好像都相信救世主就在身边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