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行了。”赵文清按下短信发送键，长出一口气，然后从身边的一堆杂物中找出粉笔，开始在地上画起奇怪的几何图形。这里是位于学校正中央的教学楼楼顶，赵文清正在动手画一个足有五米大小的，大体上可以算是个圆形的图像，其中散落各种圆珠笔牙刷黄瓜……对于赵文清来说，阵法的材质乃至阵法本身其实已并不重要，但这次法术实在太要紧，还是跑去超市买了一堆代替品来凑合一下。
正收拾着，手机忽然响起，赵文清下意识地接起：“喂？”
“谢谢……”电话里传出沈惜言的沁凉声线。
“不用谢，小事一桩。”赵文清在不用面对面的情形下还是能正常说话的。
“这么晚还没睡吗？”沈惜言听出赵文清语气中莫名的亢奋，语气中有几分担心。
“不用担心……那再见啦。”赵文清在沈惜言反应之前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机，一边继续手头的作业一边自言自语，“现在可不能分心……反正，到明天就没什么关系了吧？”
“呼，呼……我们要跑到什么时候？”杨可风气喘吁吁地问道。一架钢琴正如幽灵般滑动着紧跟他们，一边还在自动演奏着贝多芬的命运，杨可风觉得在这背景音乐中跑起步来要比平常还累三倍。之前接近音乐教室的收获是发现教室里的钢琴正在努力地倾斜角度把自己从门里弄出来，然后就是猫与老鼠的追逐战。走廊非常配合地变得看不见头，杨可风快跑出极点反应来了都没见一处转角和教室门，只有固定间隔的窗户在无限重复出现：“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那换个方向？”韩雨急刹车，转身，一脚踩上来不及停住的钢琴，借力一跳踹向旁边的窗户，哗啦一声破窗而出。
“女侠好身手。”杨可风赞叹一声准备跟上，有唐巧在前他看到什么动作都不会惊讶了。
“多谢夸奖！”结果声音从身后传来。
杨可风愕然回头，看见韩雨正在自己身后翩然落地，一旁的窗户也已同样粉碎：“……看来窗户走不通哦。”
“那就跟它拼了！”杨可风一晚上积累的怨气爆发，转身捋袖子，“区区一架钢琴居然敢和人类作对？以为我们打坏你赔不起吗？”
然后杨可风的身形就僵住了。面前已不再只是一架直来直去的钢琴，正耀武扬威地飞舞在空中的还有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木吉他、二胡、古筝……甚至还有一整套的架子鼓。
“这下赔不起了。”杨可风当机立断转身逃跑。韩雨抖完身上碎玻璃后抬头发现正被整个音乐教室围攻，毫不犹豫一个滑铲从领头的钢琴下方穿过，然后跳起来抓住小提琴一个摆动，再次踹碎一扇窗户从包围圈中脱身。
“……女侠好身手。”杨可风趴在地上恨恨地重复，韩雨这次通向的窗户正好在他旁边，于是直接成了人肉着陆垫。
“哪有男生扔下女生自己跑路的。”韩雨从他身上跳下，伸手拉起他。
“哪有女生撞穿窗户还毫发无伤的。”杨可风揉着腰在心里补充唐巧不算。
“啊哈哈。”韩雨开心地笑，“我开始明白我哥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了。”
说话间乐器们已杀到，两人急忙逃跑。
“好像越来越快了哦。”何笑雪在台阶上轮流换着单脚跳，身后的台阶正在不断地加速消失。
“是啊，越来越快了。”吴天韵向后扫了一眼，“话说你都没什么问题要问吗？”
“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何笑雪转啊转，“只要事情有趣就行了，对吧？”
“……我越来越讨厌你了。”吴天韵一副牙疼般的表情。
“不过我们这样要走到什么时候啊。”何笑雪换成了正常步伐。
“等吧。”吴天韵道，“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赵文清画完法阵的最后一笔，放下粉笔拍掉手上的灰：“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虽然还没上几天课，不过这里的风水借我用一下吧。”
“主角的命格吗……”静下心来后，眼前闪过许多或真实或虚幻的女生面容，赵文清烦恼得都想抱着头在地上打滚来发泄了，在拼命深呼吸后才终于又稳定下了晃动了好多次的决心。
“我可不适合当主角……”整理心情完毕，赵文清闭上眼睛冥想了一下，然后自嘲般笑了笑，带着心痛的表情将拇指按向法阵的核心处，“……如果是在小说里，大概再也没有当第一人称的机会了吧？”
“……哎？”仍守在校门口的唐巧回过头，诧异地望着校园中央冲天而起的光束，无形的力量正从赵文清的所在扩散至整个校园，沿着奇妙的轨迹循环流动，钩划出一个巨大的奇门阵法。
“哇，地震？”杨可风站立不稳，抱紧身边刚刚还避之不及的大提琴。
“啊？有吗？”韩雨已经驯服一支长笛，正像女巫一样横坐在上面到处乱飞。
在仿佛通往天国的无限阶梯中，台阶开始有了微微的不稳定浮动。
“咦？”何笑雪停下脚步，回头问吴天韵，“这就是你说的‘时机’吗？”
“啊……好像也算。”吴天韵带着意外感知着周围发生的一切，然后伸手一指前方，“你看。”
何笑雪眼都不眨地继续盯着吴天韵。
“……啧。”吴天韵见转移注意力失败，直接上前用拥抱的动作勾住何笑雪的颈子。
“哇，哇。”何笑雪慌乱地挣扎。
“哇你个头啊。”吴天韵从后面一掌切晕了她，转身背了起来。空间已经开始震荡，星系碎裂成了微尘，脚下的台阶也开始分崩离析，吴天韵没看到这些似的伸手打了一个响指：“虽然不知道是哪个笨蛋……不过搭个顺风车吧。”
杨可风这边，前一秒还在围追堵截的乐器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扯断了操纵线般失去了动力，然后非常不符合力学地，如雪花般轻柔纷落。
韩雨跟着已经快飞不动的长笛一起着陆：“啊，辛苦啦。”
“我非常肯定了我没有音乐细胞……”杨可风筋疲力尽地从乐器山下爬了出来。
“你们把音乐教室拆搬出来了吗？”唐巧从入口走进，非常惊讶。杨可风闻声回头，发现四周已是平常的教学楼侧面走廊。
“好累……”赵文清虚脱地仰躺在地上。随着法阵的光华暗淡下来，一片若隐若现的粉色花瓣虚影在楼顶上空盘旋几圈，随着夜风飘散而去。
“我还在想是谁呢。”空间一阵波动，吴天韵背着何笑雪从法阵中现身，“原来是开天宗的死宅道士。”
“啊咧？”赵文清瞪大眼睛，看看地上的法阵再看看吴天韵，然后再是昏睡中的何笑雪，完全不明白状况。
“不要在意细节。”吴天韵低头观察法阵，“哦哦，传说中不论是九五至尊天命，还是天煞孤星凶命都能还于虚无的太乙皆虚阵……真亏你翻得出这么老掉牙的东西。不过你真的相信有命运这种东西？我一直觉得是唬人的。”
“信啊。不过与其说是命运，不如说是气运……或者运气吧？”赵文清撑起精神回答道。
“你对自己的运气有什么不满意吗？”吴天韵挑眉。
“我啊……只想按自己的步调来活，读自己喜欢的小说，看自己喜欢的动漫，研究自己喜欢的法术，等一个我喜欢也喜欢我的女孩子出现……”赵文清躺倒望天，“桃花劫不断的主角命怎么想都不适合我……而且对被命格吸引的女生来说，也很不公平吧？”
“……就为了这，你不惜损耗三成修为来赌这么一个阵？”吴天韵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异形。
“我是个死宅嘛。”赵文清很没出息地笑，他相信弱水三千总会有自己的那一瓢。
“你就等着从道士转职魔法师吧。”吴天韵嗤之以鼻，伸出手把他拉起来。
“啊，好像人找到了。”杨可风收到短信，“让我们去北教楼下等。”
“那我先回去了。”唐巧现在还是擅离职守状态。
“唐巧姐拜拜。”韩雨挥手。
来到北教学楼下，杨可风看到吴天韵背着不省人事的何笑雪，很庆幸唐巧没跟来：“……你是用什么方式把人给找回来的？”
“哦，情势所迫，她当时挣扎得很厉害，所以我从后面接近然后拧掉……”吴天韵道。
“OK，OK,这位选手不要再扯淡了。”杨可风觉得今天自己心都累了，然后问正僵硬地和韩雨玩对视游戏的赵文清，“你怎么也在这儿？”
“呃，我……为什么在这儿呢？”赵文清不知道能对杨可风说到哪儿，只得转而询问吴天韵。
吴天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啊……啊对，我现在住在这里，出来锻炼，锻炼。”赵文清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扯。
“……”杨可风都不忍心吐槽他了，以沉默应之。
“……明天早点儿过来。”还是吴天韵开口道。
“哦，多早？”杨可风问，吴天韵说的是周末茶话会。
“随便，能多早就多早吧。”吴天韵挺无所谓的样子，然后问赵文清，“你也来么？”
“啊？我……”赵文清诧异后犹豫。
“我家有电脑。”吴天韵道。
“我来！”赵文清激动地与吴天韵握手。
韩雨一反常态地安静，杨可风仔细一看发现她居然站着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