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像个笼子，而我们就是其中的小白鼠，你是小白鼠一号，我是小白鼠二号。我们拼命的往前爬，笼子在不停转动，我们以为自己在前进，其实在原地没有动过。」
御手洗七七悲凉的说着。
她的右手握着一杆长枪，透明的水蓝色枪头垂在地面，被碰到的地方燃烧起来。在她背后是数具尸骸，少女清纯的粉色连衣裙上染满了凄厉的鲜血。
「知道为什么人们会把那一天称为『地球停转之日』吗？因为人类早在十年前就灭绝了。每一个幸存下来的人，都早在十年前就停止了脚步，所有人的世界都停摆了。大地上行走着的是躯壳，天空中漂浮着的是怨灵，铁色的城市里夜裔在哭泣！你要杀我吗？来杀我吧！这不过是两个死人在互相啃食而已！」
粉红色的少女舞动着手中的长枪朝我冲了过来，不出意外，下一秒她就会死在刀下。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
——
「为什么，武装部会取消了对你的处决呢？」
我靠近沉默了至少一个小时的七七，一直在七七身边的狐狸识趣的离开。
「我曾经查过那次处决的资料，但那是十二级以上才能查阅的档案——也就是说只有菲尼克斯本人可以看。」
「你想知道吗？」
她直视我的双眼，目光中充满了戏谑。
「人渣秦，你真的想知道吗？又或者只是想用这个问题来搭讪？」
「只是搭讪。」
「那我就告诉你吧...本来也算不上什么机密，武装部打算利用我来研究『杀戮症候群』，就这么简单。」
「那只是一种精神病吧。」
「饲养着怪物的你应该最清楚『杀戮症候群』的触发条件——接触圣言能量的残渣。无论是圣徒的波动武器还是夜裔的空间切割，圣言使的圣言就更不用说了，都有触发『杀戮症候群』的危险。武装部研究了我整整一年后得出结论，『杀戮症候群』并不是疾病，而是一种圣言，是一种吸收其他圣言能量后进行反击的圣言。」她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贴在我耳边，「我，是沅三的克隆人。所有患有『杀戮症候群』的人，都是沅三的克隆人。」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就像有氢弹在脑袋里爆炸一样头皮发麻大脑空白。
没想到在这里被将军了。
「那是什么时候...」
「第一例『杀戮症候群』——也就是沅三——是在五年前被发现的，在此之前从未有过类似的病症。除了沅三以外，所有患有『杀戮症候群』的人都在过去五年间遭到过绑架，并且丢失了绑架期间的记忆。武装部认为有人绑架了受害者以后，将他们身体中的血液全部替换为沅三的血，这么大量的血液只有通过克隆技术才能得到，但首先必须有样本。如果干这件事情的不是你，那么最早犯人是在哪里获得沅三血液的呢？」
她并不知道答案，我从她的眼睛中看得出来。
「沅三的圣言是什么？五年前发生了什么？NS总部又隐瞒了什么？这才是总部收回处决命令的原因，他们发现我并不是加害者而是受害者，出于愚蠢的正义感他们决定给我一些补偿，也就是让我加入精锐部队当中。」
「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你忘了吗？患有『杀戮症候群』的人都被你杀光了，只剩下我和沅三两个人。当然，武装部和研究部的高层都知道这件事情。」
「...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沅三持有圣言的事情。」
「那就来杀了我啊笨蛋，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被困在这个该死的圣言世界里，老娘就算想泄露秘密也没人可说！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该死的圣言使躲在哪里，人渣秦你不是很聪明吗？给我把她找出来啊！」
还不是时候。
还不到时间。
「杀人者必被人杀、生者必死、复仇者必死于复仇、有罪者必要偿还、死者要肃清冤屈、错的就要改正、不公平的便让它公平，修正世间全部的罪孽...这是人类做不到的，所以才有了『杀戮症候群』，对不对？只有疯子和怪物才能贯彻正义！『杀戮症候群』是沅三对世间降下的审判，对不对？」
七七的嗓音嘶哑。
「不是审判，只是反抗。」
「没错，你说的对，你虽然是个人渣但你说的都是对的。这个世界错了，需要改正。但没有人去改正它，因为没有人能审判这个世界，所以我们所做的就只是反抗，反抗无关乎胜利还是失败，只关乎于留下了多少伤痕、刻下多少印记、杀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让人们痛苦多少年，那份恐惧会化成梦魇钻进每个人的梦里，让他们夜夜不得安宁！穆恩莱特杀了眼罩女，杀了软脚男，她过去可能还杀了更多的人，无数的人，可她现在还躲在阴影里看着我们偷笑，这是正确的吗？这是错误的！这应该被修正！要有人把恐惧刻在她的心里！」
「你要做什么？不要犯傻，我们不能再死一个人了。」
这句话我故意提高了声音，让其他人注意到我们，果然复心立刻看出了七七的反常。
「只要齐心协力我们能打败圣言使，御手洗七七，你不要冲动。」
「齐心协力！？就像我们刚刚卖掉了段不才那样吗？一群疯子说什么齐心协力？你们的心里都只有自己！看清现实吧！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如果能够活下去的话，身边的人都死光也无所谓，不是吗？你们的家人在哪里？你们的朋友在哪里？」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都死了，你们却活了下来？」
「为什么和你们在一起的人都死了，你们却活着！？问问自己的心！因为你们自私，贪婪，绝情，你们抛弃了身边的人才能活到今天！所以醒醒吧！别再说什么齐心协力的蠢话了！我们都是一个人，只有一个人，活下去也只需要一个人！」
圣徒武装悄然展开，黑色荆棘般的肌肉爬满粉色女孩的躯体，一直蔓延到她的下颌。她从怀里掏出一根金属棒，蓝色的波光延伸开来，形成一杆长枪的形状，枪头燃烧着空气，让周围的景象产生了扭曲。
「你在干什么！总部已经禁止你使用隔绝盾以外的武装了！」
「别再说什么总部，别忘了，这个世界没有NS总部！」她转过身隔空一枪引爆了大门上的炸药，爆炸的气浪吹进室内，「我要出去干掉**圣言使，谁敢跟着老娘，老娘就杀了谁！」
她最后看了我一眼，巩膜上布满了血丝，眼角也不自然的痉挛着——杀戮症候群已经发作了。
她只能出去，否则就会攻击她能看到的所有人。
不拔刀，就不会见血。
但这次她在拔刀前就见了太多的血，嗅到了太多血腥味，隐藏在她潜意识中的嗜血人格早就按耐不住想要大杀四方了吧。
「七七！」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渣，你该在两年前就杀了我。」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别看她的眼睛。」
「哈？」
不光是七七，每个人都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片刻的犹豫后，她从大门走了出去，无人阻拦。
——
两小时后。
刚到这个酒店里的时候，大厅里坐着九个人，大家都百无聊赖的对着天花板发呆；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大厅里坐着五个人，大家依然是百无聊赖的对着天花板发呆。
其实还有手机可以玩，不过APP都是十年前剩下的，虽然坏了还有人懂得怎么修，但没有人再有闲情雅致去开发新的APP。而且手机也不能打电话，现在只有武装部的卫星电话还能使用。
「两个小时，御手洗姐姐应该已经死了吧。」尉迟若贼缩在椅子上，因为个子太小，我越过桌子只能看到他的头顶，「你们这群人没有一个想给她收尸的吗？」
「再不做点什么，恐怕我们的下场会和她一样。」复心也是一副冷静的样子。
大家都认为御手洗七七死定了，但没人为她的死感到悲伤。
她就和段不才一样，只不过她不是臭虫，是什么呢？我想想，恩，是飞蛾。
是一只自己点燃火焰，然后被火焰焚烧致死的飞蛾。
「秦，最后你对御手洗七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在想穆恩莱特的圣言说不定是通过眼睛来起作用的。」
「我们没有看过她的眼睛，不也是中了圣言吗？而且圣言使的能力没有那么多限制。」
「所以只是猜测啦，算是尽最后一份力吧。」
「我还用再把前门封起来吗？」
「前门已经被炸成碎片，封不住的啦。七七没有回来，说明她死了，她死在了外面，说明圣言使在外面，二楼已经被封住，所以圣言使要回来只能通过一楼的前门和后门，通过后门要引爆炸弹，通过前门要经过大厅，所以我们只要等着就行了。逻辑推理让世界变得更简单。」
但如果她没回来，也没有死，事态就会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可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她没有回来，也没有死，那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这时，小三忽然从自己的椅子上离开，坐到我的怀里，其他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但她丝毫不以为意。
「阿秦，我好冷。」
「冷？」
听了她的话我才发现，我自己的体温也降低了。大厅的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寒气，低头一看，白色的雾气正从地下室的方向蔓延过来。
「是地下室...」
「快去看看！」
复心一声令下，剩余的几个人立刻飞奔向地下室。
越是接近地下室，空气就变得越寒冷，地面的雾气就越浓，最后几乎没过了我的膝盖。地下室的门大开着，里面就像神话中的仙境般迷蒙。
好冷。
不是一般的冷。
每个人都沉默着展开了圣徒武装，但这股寒冷居然能越过强化肌肉，从体表一直扎进骨头里，小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睛里血丝越来越多，我连忙把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脑后的头发，这样至少可以缓解一下她的情绪。
「普通的冰融化了可不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尉迟若贼继续身先士卒第一个走入地下室，尽管雾气没过了他半个身子，几乎要爬上他的胸口，「封住那个女孩的冰毫无疑问是圣言，也就是说是某个圣言使把这个女孩封在这里。知道封印是干嘛的么？是用来封住那些自己惧怕的人、自己无法打败的人...如果是圣言使把她封在这里，说明圣言使也无法杀死这个女孩，甚至是在恐惧这个女孩。所以我要再问你一次，人渣哥哥。这里封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总部和穆恩莱特都对她如此着迷？」
「别忘了我们在哪里，那个女孩可没有被拖进圣言世界，在这里你看到的只是一个躯壳，得知了真相又能如何？」
「平时总是在扯烂，一到对你有利的时候就会搬出一些大道理，人渣人渣人渣人渣人渣...」
「傲娇可不好哦。」
「呀。」
走在我们最前面的尉迟小弟弟发出一声轻叫，由于雾气和他的遮挡，我们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看起来，人渣哥哥之前的猜测完全搞错了呢。」
小弟弟错开身体，露出了他挡住的东西——
段不守死不瞑目的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