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09
「醒了啊。」
我坐在大厅长桌旁，握着女孩渐渐染上温度的手。
由于二三层都已经被炸毁，我们只好把昏迷不醒的御手洗七七安置在长桌上。桌子旁火堆劈啪作响，但地下室飘过来的寒气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和火焰的热量混合在一起，给人以冰火交加的折磨。
「我在哪里？」
御手洗七七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揉了揉眼睛，试图起身却没有力气，接着她注意到了身边的我。
「人渣秦...你也死了啊。」
「你就不能阳光一点，乐观一点吗？」
「碰到你准没好事。」
「我打败了最后的魔王，顺利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并且救了美人一命，多么浪漫的故事！」
「...」
七七面色绯红的把我握着的手抽了回去。
「就算你说我...美...美...」
「一之日真是个美人啊，是我喜欢的和风美人呢。」
「人渣秦，你还是去死一死吧。老娘这就送你上路。」
「在我死之前，不想问问你失去意识以后都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都说过了？你打败了魔王，完成了组织的任务，抱得美人归，又陪在我这个龙套的身边，简直主角光环加身。反正啊...」七七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反正又是在伤害自己吧？」
「...」
「没有刀插进你的身体里，不流出鲜血，就止不住心痛...掩饰也没用，因为我也是一样，所以死掉的时候还以为终于解脱了。为什么要把我救回来呢？好不容易能离开这个世界了，为什么还要救我回来？」
为什么要救你。
为什么要救你们呢。
对小三来说，对右目来说，对七七来说，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如果她们宁愿死去...我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救了我，却不救段不才与段不守呢？」
「因为...」
「为什么两年前要接起那个电话，为什么要放过我呢？我知道你能闪开我的那一枪，可你却选择了让我的枪插进胸口，NS总部从来都没有取消过对我的处决，没错吧？是你向菲尼克斯请求的，你用什么做交换？自由？灵魂？还是生命？」
「你不是都说过了？」
我把七七抽回去的手重新拉了回来，只是离开了一会儿，皮肤就变得像玉石一样冰凉。
「因为不那样做就止不住心痛。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你说我们只是两个死人在互相啃食。我就是听到那句话以后决定放过你的。」
「你是抖M吗？」
「不，我只是觉得，就连我这样的人，也需要有人能懂。就连我这样的人，也需要一个能说真话的人。」
「...你不是，很喜欢那个沅三么。」
「我总有一天要死，总有一天会死，我这种人在真正的英雄出现后就会凄惨的死去。」
「所以呢？」
「所以小三只要觉得我是在利用她就好了，只要觉得我只是把她当成工具就好了，这样我死去的时候她也有办法继续活下去。」
「那她死去的时候，你有办法继续活下去吗？」
剧痛袭来。
心里的蛇开始舞动，就像千万根血管纠缠在一起。
无法呼吸。
「你嘴里的谎言可以骗过这个世界，却骗不了你自己！你以为只要带上只会露出笑脸的面具，就没人能发现你的软弱？你以为足够自私、足够贪婪、足够疯狂、足够冷漠就能不去爱？你以为什么都不追寻、什么都不拥有、什么都不留恋就能放弃希望？」
「...我...」
「问问你自己，如果你真的放弃了所有的希望，你真的不会爱上任何人，为什么还要活到今天？人类为什么还要蜷缩在安全区当中？为什么亲人、家人、爱人、朋友都死掉了，为什么每天忍受着深入骨髓的孤独也还要苟活？我们为什么要继续战斗？」
圣徒、圣言使、人类...为什么还要战斗？
我们究竟为何而战？
「承认吧！你依然渴求着希望，你依然有爱着的人，你依然不想放弃这个世界，无论你把这个世界说的多么黑暗多么可怕多么不讲道理，你都始终想要去改变它！承认吧，人渣秦，你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才没有杀我，这才是你没有杀我的原因，你想要看到我的未来，你想要看一看我这种人究竟能否有未来。」
「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我稍稍把她的手握紧了一些。
七七害羞的侧过头。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像我，我应该是那个笑着杀人的恶魔，是那个浑身鲜血的罪人，我应该与这个世界为敌而不是拯救它，但女人是有很多面的，你知道吗？有一面的我...有一面的我啊...」
她犹豫了一会，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老娘这次可是鼓起勇气你给我好好听着」的表情。
「有一面的我也想要有人爱啊！也想要爱着别人啊！」
我们对视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都笑了起来。
我明白。
活在这个无比糟糕的世界上是件艰难的事情。
今天还活着，明天就可能死去。
但即便如此，即便只有一秒。
也还是希望有人能去爱。
只有这样心里的痛苦才能平息，躁动的蛇才能停止嘶鸣。
「死人，也想要爱人呢。」
「可以的话，还是想找个活人来爱。如果有一个太阳那样耀眼的人，就算是我也会被温暖吧。总之不会是你，别太得意了人渣秦！」
「不是我吗？那真是太遗憾了。」
「那个...等一下！其实就算是你也...」
御手洗七七慌张的样子比平时还要可爱十倍！
看到这张可爱的脸以后，这次的任务才算完美结束呢。
不过，抱歉啊，七七。
我也想要努力去试着爱人，我也想要找一个太阳般耀眼的女孩来温暖我。但只有我是不行的，我必须要继续我的复仇。
就像云龙必须继续他的复仇。
向这个世界展开的，最壮大的复仇。
所以你能听到的依然是谎言，蛇的嘴里永远只会吐出谎言，用谎言度日，用谎言来欺骗他人，用谎言来欺骗自己，用谎言欺骗世界，最后被谎言扼住喉咙而死。
「说起来，我死了有多久？」
「这说法居然意外的有创意，总之今天是九号。」
「那不是冰融化的日子吗！」
「诶？冰不是要七天才能融化？」
「是从我们发现那块冰算起，其他人在哪里？不会死到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吧？」
「不，活着的还有小三、一之日和尉迟小弟弟，他们在厨房找吃的。」
「去叫上他们，然后扶我去地下室！」
「啊啊啊...右目走了以后，又觉醒了一个新的女王。」
「说起来，你知道右目就是叛徒吧？她死了吗？」
「不，她被天使带走了。」
「那不还是死了？」
「不，是去了天堂。」
我故作神秘的笑了一下，把七七抱下了桌子。
公主您请。
——
众人很快就集合来到了地下室，打前锋的依然是我们的勇士尉迟小弟弟，由于长时间的低温，地下室的门被他轻轻一推就直接散架了。
我们上一次就知道圣徒武装抵御不了这股寒冷，就没有多此一举，纷纷自觉地哆嗦着跑了进去。
从墙壁的破洞朝里面看去，冰壁已经消失无踪，剩下的是躺倒在地上的红发少女。
她的双眸紧闭，血色的发丝在地板上朝着四面八方延伸。
「她之前...应该是竖着被冻住的吧。」尉迟小弟弟忽然若有所思的说。
「你的意思是...？」
「摔下来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你还是闭嘴吧，破坏气氛之王。」
「反正她还睡着，应该不会感觉到疼吧。」
「为了得到这个女孩，咱的小队死了三个人，队长还叛逃了...如果她一睁开眼睛就露出敌意，妾身会立刻杀了她。」
「还请您别，菲尼克斯可是特别告诉我要保护好这个女孩的安全。」
「反正是为了研究新一代圣徒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
连这个女孩究竟会不会醒来我也不知道，我能看到的未来里不包含让她醒来的办法，也就是说我无法左右她的苏醒。
路西法。
圣徒的始祖。
寄生在我脖颈上的肉片就是用这个女孩的基因克隆而出，我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因此被路西法所控制。她就像一颗大树，我和其他的初代种就像她的枝桠。
我和她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但是...
「这怎么看都只是个萝莉吧，年龄和尉迟小弟弟差不多，这种小朋友被称为『神』可真是充满了违和感，还有各种意义上的恶意。」
「人渣秦，你在想什么啊？」
「比方说一个恶心的大叔趴在这个女孩的脚下面，一边喊着『神大人！请鞭打我！』一边嘿嘿嘿的笑...」
「别再说了！听着就好恶心！」
「菲尼克斯到底要这个女孩有什么用呢？」
「都怪你刚才说的话！老娘产生不健康的联想了！」
「哦，恋童...」
小三面无表情的对准我胃部来了一记手刀。
「不可以说老板坏话，否则就会没饭吃。」
「比起其他人，你的烦恼总是这么低级呢...」
「阿秦，你一定不懂吧。」
「文学大叔走了又来了个文学少女吗！」
「人类是只要有烤土豆就能活下去的生物。」
「请把烤土豆换成梦想、希望和爱。」
「任务还没有完成呢！不要松懈！」
「先松懈的是你吧，任务已经完成了吧！不要一轻松下来就让我不停地吐槽啊！这样累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秦先生，咱要拿她怎么办呢？就这么把昏迷的她带回安全区？总觉得有些可怜。」
「看到段不才死的时候你都没觉得可怜。」
「讨厌，您在说什么笑话呢？臭虫和人类可是不同的呦。」
「段不才还活着会哭的！你正常点！」
这群人又开始对死者不敬的话题了，虽说没人在乎。
「总之，先想办法把她弄醒吧。」
「这个我最拿手了！」
御手洗七七自信满满的跨过墙洞，走到小女孩身边后对准女孩的脸一脚踩了下去。
「您轻点！还请您轻一点！那是个圣言使起来以后说不定会把你秒杀的！」
「啊，你说什么老娘听不见。」
一边说还一边用力的踩了几脚。
「看到这白嫩的皮肤就让人不爽，年轻了不起吗！老娘也才十九岁！」
「没人在问你的年龄！快把脚拿开要紧！你们也劝劝她啊！」
「和我有什么关系。」尉迟小弟弟招牌式的耸耸肩，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妾身以为，踩四肢的关节会比较痛。」
「劝的方向错了吧！」
「阿秦，阿秦。」
小三委屈的拉着我的衣角，婴儿一样嘟起嘴表示不满。
「我好饿。」
「哈？你们刚才不是去吃饭了吗？」
「看到路西法以后就又饿了。」
「究竟是为什么！谁快来给我解释一下！食人魔汉尼拔吗！」
「人渣大叔，那是什么年代的笑话啊，谁听得懂。」
「我已经从人渣哥哥变成人渣大叔了吗，真是欣慰的进化...一点都不欣慰！够了！都给我闪开！」
我跳过墙洞，一把推开了御手洗七七。
「事到如今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白马王子的吻...」
我用手抬起路西法的头，用此生未有的深情目光看着她...其他人也用从未有过的厌恶目光看着我。
「果然是萝莉控...」
「萝莉控啊...」
「穷凶极恶之徒、欺诈师、杀人狂外加萝莉控，阿秦真是了不起呢。」
「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就哭给你们看，总之先试一下。」
我展开了自己的圣徒武装，白色骨骼从颈部开始蔓延，最终覆盖到了全身。
如果说我是她的枝桠的话，说不定展开圣徒武装以后她会因为感应到自己的能量而醒过来。
结果她还是一动不动。
果然是没有肌肤接触就不行吗？
听起来像是给自己的恋童癖找借口，但不是这样，请相信诚实正直的我。
我凑近路西法的脸，准备吻上她的额头。
就在这一瞬间——
「神」睁开了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