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白盼是压着大猫摔下来的,他一点都没摔疼,倒是大猫被他压得够呛,这会儿瘫软地上,前爪还微微抽搐。
白盼摆臂赶走浓烟,这波灰尘够他再洗一次澡了。没办法,经过白淇改造,他已然变成了一个洁癖。“白开水!你怎么了?白开水?”
“魔尊……属下,怕是不行了……”
白盼急忙摸它的肚皮,给它揉来揉去,“白开水,我们虽然才认识一天,但是我觉得好像早在几千几万年前,就跟你见过,要不然,我走到铁路桥下面的时候,也不会第一眼就挑中你。”
大猫眼角处溢出两道泪痕,它无比忧伤地说:“属下明明是您在黑风山捡的,您是不是早就有别的喵了?”
“没有没有。”白盼听它声音忧伤里掺和幽怨,急忙摆起手来,“你是我捡回家的第一只流浪猫。”
大猫似乎得到了些许安慰,轻轻地“喵”了一声,“真的?”
“真的。”大猫慢慢闭上眼睛,那眸子里的光彩猝然消失,竟真的死了。
“白开水!”白盼急得大叫,可无论如何推搡,这猫的确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想到是因为他的IPOD白开水才死于非命,白盼伤心欲绝。他又想到,妹妹已离他而去,连给她的宠物都凄惨死去,白盼颔首跪在大猫身边,陷入了一年前那种心灰意冷。
四五朵火莲光影,慢慢撕开黑暗,聚集到白盼跟前,他转动了一下浑浊的眸子。
那些身穿短袄之人手中握着银月弯刀,看模样,好像是一种用来剥皮的武器。
“啧,这虎尾猫是你养的吗?”其中一人带着调侃的语气,咂嘴笑道。
“看起来不像,应该是虎尾猫抓了他当粮食。”另外一个伸出弯刀,在白盼眼睛前面晃了晃,“小子,今天算你运气好,几位大爷猎猫顺便救了你,身上有值钱的东西赶紧掏出来,可饶你一命。”
白盼迎着刀刃方向站了起来,突然抬起头,眼中凶戾煞气喷薄欲出:“我一直都觉得她还活着,就存在于我看不见的世界上,哪怕用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另外一张相貌活着,她都是我妹妹。我妹妹从小心软善良,她喜欢笑,也喜欢哭,怕疼却又敢于面对病魔。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不管是谁胆敢阻止我见我妹妹,都只有死!”
白盼爆发了,长久以来自责、愤懑缠绕折磨他,他面对命运的不公无能为力。
他有时会记恨社会医疗福利,有时会记恨早逝的父母,有时还会记恨癌症。
曾几何时他走投无路,愤怒像跗骨之蛆一般,每分每秒都勒令他反思、总结。
最终他总结出一个道理,人如果不顽强、不富有,就根本没法保护重要之人。
“绝不是没有意义的,白淇需要我,我能感觉到,我的妹妹需要我。”他用阴狠的语调诉说着,用词怪异意义不明,他右臂微晃,一柄长七尺的蝴蝶刀便跃入手中。
这武器超出常识,白盼并不认识,但又无比亲切,就好像他曾于睡梦之中,执此刀收割无尽人头,令天地仙鬼闻风丧胆,威慑九天,震惊宇内。
蝴蝶刀浑身塑银,两侧刀柄镂刻着瑰丽奇巧的花纹,其沟壑迂回深邃,描绘着修罗地狱十八层种种酷刑,翔实残忍。这不是人能持有的武器,而是真正的凶鬼才能驾驭。
那几个手托火莲灯的人,一见此刀出现,立刻跃开三丈,各个翻结手印,祭出火莲灯。
五盏灯从灯芯处迸出火焰,连成一朵从天而降的莲花,将白盼覆盖其下。
“万兽殿弟子,结困兽灯,制服妖孽!”
火莲大放异彩,热火交加,不断将一束束火箭朝白盼投去,此攻击连绵不断。
白盼耳边发丝飘逸,狭长冷厉的眼角微微撩起,“自寻死路。”
他手握蝴蝶刀,心中本无一招式。然而,一旦杀心崛起,手臂便自动运筹帷幄,将古朴直接的砍杀招式释放自如。
白盼面对火莲威逼,仿佛修禅心的法师,身影旋转那刀光便有如银蝶翱翔,忽然于天地间变化成千般厉鬼,立世般若,一窝蜂撞残火莲灯,令几个万兽殿弟子血洒当空。
万兽殿虽猎取魂兽为修真界正派不齿,但仍以正派自恃,门下弟子见魔道之人自然同仇敌忾。
他们五人受到重创,虬结眉头,翻印回补灵气,心思只剩除魔卫道。
“诸师弟,今儿咱们几个居然,居然在这鸟不下蛋的地方,遇见鬼蜮山魔尊了。”
另一人抚胸喘气,恶狠狠地凝视银光缠身的男人:他甩动一柄鬼蜮山蝴蝶剪动作毫无停滞,殊不知这传说中的天阶魔兵,重三万四千斤。
“我们必须存活下来,向凌碧洲传出这个消息!这个可怕的消息!”
“放出万兽!”几人研讨一番,做出鱼死网破的决定,四人吹响勾魂笛,空气里白白洞开一隅,且愈发扩大,进而这四人魂形一同钻入兽洞,驾驭灵兽军团奔流而下。
一时间,兽吼鸟鸣响彻暗夜森林,震得万古常青树连根拔起。
白盼望向扑来的万兽大军,衣衫猎猎作响。他抬起蝴蝶刀,刀刃粗粗遮着眼皮,忽然信手一挥,刀光翩然划出,自夹缝中涌出骷髅骑兵,掀翻了兽群前卫。
再划出一刀,便轻易捣毁了兽洞,令那四个万兽殿弟子功亏一篑。
“诸位师弟!”剩下那人,急忙跨上一头云豹,仓惶而出。“安息吧!师兄一定不辱使命,将魔贼入世之事告知修真界,你们的仇,我一定会……”他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撞上了南墙,抬头望去,牙齿立刻打起架来。
那一头如山峦伫立的魔物是什么?
月光渐渐由晨曦代替,黎明前的黑夜最是黑暗,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如此。
在晨曦漏入林中的些许光芒照耀下,两颗斗大的眼睛忽然弯了一下。
魔物骤然俯身,将云豹与那名万兽殿弟子吞入腹中。吃完了,还打着饱嗝,伸了个美美的懒腰。
晨曦愈发升高,地平线变得明亮了许多。
白盼回头一看,早前摔死的白开水,不知所踪。
而正朝他走来的毛怪,头上顶着一簇灰毛,捧腹微笑,好似闲汉。
“白开水,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毛怪缩回原状,用头蹭了蹭白盼衣襟,“魔尊,自昨夜起,您就好像换了个人。”
白盼这才想起蝴蝶刀,不料刚才还陪他大杀四方的魔兵,却犹如生出智慧一般,眼睁睁看它缩小到寻常程度,继而自己飞入白盼肋下,他肩上居然披了一副皮质刀袋。
“我,好像,真的换了个人。”蝴蝶刀飞回刀袋时,白盼无意间瞥了一眼刀刃反射的光影。
他这副新皮囊似是他本人,又不像他本人,玉面红唇,阴柔毕现,兼含罡气不灭,生生不息,是以魔修阴阳同路,诸法可修。
“你刚才不是死了吗?”
白盼没有那么多忌讳,他既然有一身绝活,自然是不怕这毛怪的。
白开水“喵”了一声,猛地抬起尾巴。白盼还以为它要暴起发难,哪知道这毛怪是想显摆尾巴下面的东西,白盼走到它臀部位置一看,真真吓了一跳。
这毛茸茸的尾巴下面,画着个血祭阵图,上面捆绑着一些缥缈事物。其形扭曲,其状哭嚎,不是精魂灵魄又是什么?“都说猫有九条命,你这不止九条吧?”
白开水却撒娇似的“哼”了一声,用粗壮的汉子语气,模仿那些小娇女说:“属下怕勾魂笛您又不是不知道,还用那放怪咒的魔兵折腾属下?以前属下受到一点伤害,您都疼惜得不得了,现在呢?为什么无动于衷了呢?您肯定是有别的喵了。”
虎尾猫那么壮实的背影,往地上一踞仰天看朝阳,一副“不再理您”的模样。
白盼郑重其事地说:“我其实是从另外一个地方来的。”
虎尾猫一百个不相信,“魔尊不用讲故事哄属下开心,您就是您,不是别人。”
白盼叹气:“真的,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知道我是谁吗?还有你说的二小姐是谁?”
虎尾猫仿佛不知虚实,用短暂的沉默来回应,良久,它才不情不愿地说:“您是大名鼎鼎的鬼蜮山魔尊白盼,二小姐是您的妹妹白淇,魔界看在您的面子上都称呼她白二小姐。您如果是想听好听话,属下还可以继续说……”
“不必了。”白盼喜滋滋地挥手,“那你的意思是说,我来这帮修仙人士的地界上是要找我妹妹,而她又要考选什么雍籍宫?是说,她要加入修仙门派?”
虎尾猫听到这,赶紧伏到地上,往后背摆头:“糟了,我们再不快一些,二小姐她真的要参加考选了,若是,若是她真的入了仙门,整个魔界非得闹得天翻地覆。”
“为什么?不挺好的?我那妹妹,气质超凡脱俗,就是穿越也肯定是仙门真传的人设。”白盼不由地幻想了一番,那女子彩衣霓裳,屹立风尖的身影。
“魔尊所言,属下一个字都听不懂。属下只知道,二小姐生就胡闹,自小恃您宠爱脾气霸道恣意妄为,此次更是不顾劝阻偷出鬼蜮山,非要学那些修真狗练逍遥长生术,若是让她得逞了,您在鬼蜮山魔族中的声望,便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