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盼从这猫言辞中听出,它早不满二小姐所作所为多时,而且言辞间对白淇毫无尊敬可言。
想必它虽是一介灵兽,却自幼陪伴魔尊身侧,于鬼蜮山中地位亦非凡。
“唉,又是仙魔殊途,非得斗个你死我活的桥段。”白盼只想找到他妹妹,好好看看她,她想要做什么爱做什么,白盼一点都不在乎,他犯不上替鬼蜮山魔族考虑,因为他没从这位魔尊身上继承到任何记忆,怎能感同身受?
白盼跨上大猫,抚了抚它柔软滑腻的毛:“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大猫兀自“嗖”地一下跃了出去,身后跟随着一道绚丽的气流。之前万兽殿弟子打开兽洞,放出万兽,未能成事,兽洞却被白盼破坏了。这些灵兽均成了无主之物,散漫游逛在幽暗森林里,忽闻气流,都受到了大猫引诱,烟尘滚滚地跟在它后面。
白盼深为此等壮观景象咋舌,那些灵兽号称万兽是一点都不虚的。
除了龙凤这类传奇物种,但凡龙龟、白象之类圣兽,混沌、穷奇等凶兽应有尽有。灵兽大军阔步带动尘土,导致一路上烟尘遮云蔽日,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大猫却对此类景象见怪不怪,它气哼哼地说:“平日里都是二小姐怪语连珠,没想到魔尊您也犯了糊涂。修真狗各个道貌岸然,视不为人形之物为敌,岂是近一两万年的事情?魔尊您一向教导属下们,遇修真界人杀无赦,哪怕是您素日里宠爱的二小姐前阵子也因为中了修真界的迷魂墙,被您关了整整三个月。怎么,属下听您这意思,大有纵容之意了?”
“不不不。”白盼急忙摇头,此猫自称为魔尊白盼于黑风山所救,大约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心酸往事,看它谈到修真界时语气甚为愤懑,乃至对白盼说话也难免加重了语气,白盼决定坚持鬼蜮山魔尊杀人如麻的人设。
“本尊与修真界不共戴天,怎会纵容小妹加入仙派?哈哈哈,走,我们速去看看,可别让白淇那死丫头毁了我鬼蜮山魔尊的名头。”白盼仰天长笑几声,**大猫果然目露神驰地望向了他,竟有几分羞涩藏在里面。
白盼这番话尤为强心,大猫身影顿时如烟波飘逝,光般折射,闪转腾挪几乎没用半日便到了一处浮岛群落。
此类浮岛高高在上,数量不下千记,以陨星镔铁打造而成的锁链,将它们与恢弘正殿相连,共同拖拽正殿旋移。
正殿上抬匾额,中间笔走龙蛇了“雍籍宫”三字。雍籍宫金碧辉煌,披金盖银自不用说,只是门廊支撑檐角的大柱子,其上也爬满了钿钻灵兽谱,远远一看那些灵兽似真似幻,微微蠕动,不知是用了何种手段。
大猫到了这处地方,从来时的山腰横越而出,迎面无尽深渊里倒悬着一个巨大烟海漩涡,雍籍宫就浮在这漩涡上部。
白盼头擦着一条锁链划过,被大猫吓得心惊肉跳,但更惊心动魄的情节还在后头,眼看要坠入漩涡里了,大猫四周却并没有落脚处。
“哎哎哎,你,你不是要朝浮岛上跳啊?!”白盼大呼。
他记得,玄幻小说里不是这样写的啊,魔族不都是奸诈狡猾之辈?大猫应该助他改头换面,趁人不备溜入雍籍宫才是。一上来便要走极端,可不是个好兆头,难道这大猫暗恋主人,久久不得承诺便滋生了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念头?
大猫前肢探出,“嗷”地一声钻入漩涡,里面是一个扭曲的螺旋空间,时短时长。
白盼注意到,这个螺旋空间非常广阔,且藏纳着无数难以解释的谜团,纵使他冥思苦想,也难解其中一二。
万物生灵,从生到死,从前世到未来,星辰大海,硫磺火湖之景象,近在咫尺,仿佛他只要跳入其中便可经历那么一段光阴。
但是,他无法这么做。
因为这个漩涡空间本身就危险至极,那些景象被一种粘稠的液体盖住,犹似水幕或凝胶,冲刷的速率非常快,快若雷霆劈击。
寻常物体只要触碰到这种东西,恐怕要被它搅碎扭断。
“这是虫洞?”白盼太阳穴旁的血管疯狂跳动,大猫直线下降,周围画面纷纷抛至身后,“白开水,你以前来过这个地方吗?我怎么看你驾轻就熟的?”白盼大吼,他无法保证大猫能听见。
漩涡空间里噪音非常大,像是聚集了幽冥厉鬼的哀叹,又夹杂着惊涛拍岸狂风大作的呼啸声。“魔尊,您是波磐灵璧境里,少数几个可以自由穿梭凡尘的大能。这种空幻宝径整个波磐灵璧境大约有四十八脉,每一脉都与凡尘联结,借由空幻宝径,您可以自由往返于波磐灵璧境与凡尘。”大猫不无自豪地说。
“魔尊,您为何要用喊的,而不用灵念与属下交流呢?”
“我都跟你说过了,我根本就不是你们魔尊。刚才我是想装来着,但是你好像要带我去很危险的地方,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坦白!”白盼趴在大猫背上,连眼睛都不敢张开了,“你是不是也看出来了?想要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我不想走,我想留在这里见我妹妹。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是鬼蜮山魔尊,不过我确实有一个妹妹叫白淇她生病死了,她房间里突然狂风大作,我一睁眼就骑在了你背上。”
大猫好像并不在意这一点,它突然停在一个静止不动的扭曲节点前面,用前爪灵活地撕扯那层凝胶,居然硬生生将它撕开一条口子,带着白盼扎入其中。
复见前路,已然变成了灯火通明的长街,长街上人们潮水一般疯狂逃命。
骑着大猫的人类,立在街上倒显得不足为奇了。
“丧尸追来了,快逃命啊!”人们疯狂大叫,但人潮簇拥,脚步无疑慢了半拍。
大片扭曲蹒跚的尸潮,伸出腐朽破烂的臂膀,浑身环绕着苍蝇,朝这条长街追逐而来。那前面奔跑的人们起初还留有安全距离,尸潮一旦锁定目标,速度骤然提升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丧尸健步如飞,仿佛一支索命的黑箭朝人们扑去。
人们被扑倒,被啃噬,躺在地上失去生命迹象,又在半分钟后悄然爬起。
尸体抖抖索索着重返阳间,用尚未失去体温的尸身,拼尽全力追逐那些生者。
而生者们唯一可以求生的避难所,就位于长街尽头,那里有座摩天大厦,大厦上挂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太阳伞标志。“白开水,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是不是去错地方了?我是中国人,中国,懂吗?China!不是浣熊市!不是美利坚!”
这大厦是T病毒最先泄露的地方,但保护伞为了隐瞒病毒泄露事件,向浣熊市民开放了避难所,市民们以为他们将得到庇护,殊不知更大的苦难就隐藏在保护伞内。
“魔尊,我们去阻止二小姐的时候,应该给那些修真狗带一点小礼物。”大猫迈着虎步慢慢向长街尽头走去,丧尸从大猫两侧分割而去,居然对白盼不闻不问。
白盼目睹了一幕残酷的地狱场景,那些市民只有少数一部分逃进了避难所。更多的变异成怪物,把保护伞大厦团团包围,它们愚昧的、迟钝的,不停拍打大厦防弹门,以及暴露在外部的避难所钛合金大门。
门上布满了斑斑血迹,那是丧尸们手上沾的。
白盼一把揪住虎尾毛颈部:“我觉得,还是阻止白淇要紧。”
“是的,魔尊,但属下认为,我们来修真界一次不容易,若是不捎回一些战果,是难以弥补二小姐出逃鬼蜮山,造成的不利影响的。”大猫说得很从容。
保护伞近在迟尺,它后肢突然缩紧,盘踞一瞬,蓄力之后猛地飞到半空,撞碎了保护伞大厦的四十三层玻璃,那里是储存T病毒生物制剂的地方,代号T的生物实验室。
走廊里现代文明的气息很重,电梯似乎受过猛烈撞击凹瘪成一团,厢内报警灯忽闪忽闪的,宣告着亡者对此处设施的占领。白盼很想说,他和修真人士无冤无仇,又转念一想白开水可能会不高兴,于是他乖乖闭上嘴,观察它下一步想要干什么。
路上有时会碰见丧尸,它们并没有主动攻击大猫,只是摇摇晃晃地从白开水身边经过,白开水就用爪子轻轻拨开它们。
“对了,我一直管你叫白开水,你有名字吗?”
“属下喜欢白开水这个名字,属下以后就叫白开水了。”大猫眯着眼,来到一处被丧尸围攻的实验室前,驻足观赏它们攻击防弹门。白盼看到里面有几名科研人员躲在犄角旮旯里,恐惧让他们束手无策。“魔尊,以前您管我叫白猫,属下总认为太随意。”
“是太随意了,我以前,对你太随意了。”说实在的,白盼有点紧张,按理他是主人,这大猫是属下,但白盼毕竟初来乍到一切要靠大猫打点。不说别的,没有大猫带路,该怎么从这破地方脱出都没头绪。
实验室里那几个科研人员显然看到白盼了,而且认为他是个正常人,也许是马戏团驭兽师?还骑着一头大老虎?所以这几个人立刻喜形于色,跑到防弹门前指着自己的脸,又指向那些丧尸,意思是让他发发慈悲?救救他们?
白盼刚想让大猫把这些丧尸都赶走,白开水却突然冲了出去,这家伙犹如砲弹一般撞在防弹门上,挤在外面的丧尸和那几个科研人员,都被白开水撞成了肉酱。
白盼脸色惨白,他很想呕吐,却吐不出来,这副身体似乎十分适应此类场景。
“魔尊,我们到了。”白开水伏地,声音阴恻恻的。
白盼跳下猫背,正巧踩在一滩血浆上面,他忍耐着呛鼻的血腥气,往实验室内部走去。
“魔尊,属下这个计划您看是否巧妙?属下得知,此处尘世为活死人的浣熊市,一个好奇怪的名字。他们最近受到了蛊毒的侵扰,产生了一种僵尸,但凡被僵尸咬到的人,又很快变成僵尸的同类。”
白开水跟在魔尊身后,恭敬顺从地低着头,它早就研究好了这个地方,它来到此地也是有预谋的,但是,它作为魔尊部下,必须要把胜利果实让给主人。“属下猜想这种僵尸应该不是修真狗的一合之将,而那蛊毒嘛,我们不妨试一试。”
“怎么试?”白盼对着一个冷凝器观察,白雾不时飘过他两侧肩头。
“二小姐要去参加雍籍宫外门弟子考选,一时人多眼杂,我们不如利用空幻宝径进入它之庖厨,将此蛊毒加入外门弟子午餐当中。”白开水狠辣地说着。
“然后呢?”白盼慢悠悠地转过身,手里还拿着一个柱体容器,里面装满了绿油油的制剂。
“考选外门弟子的人,多半是初入波磐灵璧境,修为多在地仙阶段,虽说早就练成了百毒不侵的地仙蚕体,但属下觉得这种蛊毒,还是不在其列的……魔尊!”
白开水眼睁睁地看着魔尊端起那容器,一口饮尽。“您这是干什么?魔尊?”
“哈,有点芬达的味道。”白盼打了个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