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制作婚服后才明白一门手艺的艰辛。没有法力的帮助就连简单的丈量腰围与胸围都成为了极其困难的事情，好在凭借惊人的记忆力现学现卖的制作好了衣物的图纸。前两天都敲敲打打，各处寻找材料。直到最后一天快结束了才赶制出来。
简短的交流后他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衣物的制作中我也不便打扰，便独自前往了他为死去的人们修建的陵墓。巨大的广场立着一座石碑，后面是宫殿，四壁上悬挂的头骨原本是是不死不灭的古龙种，此时却被拿来做了火把。
进入神殿在象征着所有人类的一块圣牌前站立着，凝视着，最后缓缓跪下。
“我对不起你们。”
“对不起你们……”
本应该自杀谢罪，但若是自杀了，又如何对得起爱着自己的他呢。如果在王朝与腐化的共同覆灭下都没能在一起，他们的死岂不是更加没有了价值。
“不，我根本没有资格去评价大家的人生是否有价值。”
“只是出于一个战争胜利者的姿态在这里向大家致歉……我不是一个好君主，在我和他结婚，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后我就自杀谢罪……所以大家请再等待一会。”
令我惊讶的，除了对他的感情还有对国家的。那份感触也算是爱了吧。但自然崛起的腐化从生物角度上确实更加适合生存，但仅仅是生存…人类已经产生了可以和平共处的社会，不断的教导改变下拥有美德与底线的生物，和最原始的生物也许不能一概而论。
“身为人类的王，我从来没有对大家失去过信心。即使从生理上我们不是腐化的对手，在道德与文化上我们绝对要更胜一筹。究竟哪个种族更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知道……不过我更希望是大家。可现在你们都死了…”
起身鞠了几躬，最后道了声对不起后再此返回了属于我们二人的城堡。
也许我应该放轻松一些，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人类能够存在二十三代王朝最开始也是与某个种族竟争才得来的，大家都想生存，无法自保的被抹去，似乎是个非常自然的现象。
我大可以忘记他们的存在，从此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不可能的，不可能忘记。其实与其说是‘不可能’，不如说是‘我不会让我这么做。’
因为在我看来忘记意味着对过去与自己立下约定之人的背叛，连死去都无法被活人记住，我认为是一个极其心痛的事情。想想他们的笑脸，再看现在只剩下飞灰，月光之下只有我一人独自难受，于是几滴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国家和我爱的人，我都想要但现实却是必须舍弃一部分。为什么必须舍弃…因为他说的太对了，只有抛开国家我们才能自由的恋爱，可没了国家我又会被罪恶感所束缚，而一切的自我厌恶是来自道德之下自己对自己的不满与谴责，放弃了过去的道德就能无忧无虑但道德正是几千年来人类文明演变出的最珍贵的文化……抛弃了，那等于是对过去所有人的背叛。
杀人者在行凶之时还存在一些良知，事后才会痛苦，但难道杀人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就可以将道德底线全部丢弃吗。作为女王我不允许这样的行为发生，丢弃了美德等于丢弃了尊严，那么如何都能活着，也就没有了活着的意义。
诚然美德与道德的存在是维系社会所必要拥有的，可此时世界上只剩下了我与他两个人，那么美德与道德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
“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以和我说说吗？”
夜晚城堡内的大床上他轻轻的在身后抱着我，慵懒的抚摸着他环在我腰间的手指，轻轻的对他诉说了我的所思所想。不知道花费了多长时间，其实我很害怕他会不理解我的感受，毕竟是要成为夫妻的人所以更加详细的解释了一番。
他将手贴在了我的小腹上，痒痒的。
“你已经是一位非常尽职尽责的女王了，其实我也有话想对你说，你能听听吗？”
“当然，说吧。手挪一下，嗯，嘿咻——”
我翻了个身子变为面对面的姿态后主动又缩进了他的怀里。
“在我刚开始离开人类世界的时候，我对你和整个人类社会抱有强烈的憎恨。么，对你的恨更多一点吧，那时候我认为只要你勇敢一些去承人我们之间的关系，那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吧。”
“当时的我当然没有考虑你的混蛋父亲，也就是上一代国王。也没有意识到你那么做是为了保护我，甚至保护我们之间的感情吧。唉，谁怪我只是一介山野农名出身没有经过你那么优良的教育，很多事情都不懂，只是因为无法得到满足就去憎恨，那时候我的心相当的黑暗，邪恶。”
他抱的紧了紧，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自然也能察觉到他此时的悔意。
“这样的心态下，再加上我体质的特殊很快在腐化那边修炼的很快，而等我到了领主这一级别时拥有了伪装能力，我便按捺不住自己来到人类这边想对你进行复仇。我做了非常完全的的准备，挑选了节日，准备带着你一同去死，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不是吗。”
“我想你一定已经被你的父亲安排了婚事，一定已经失去了孩童的纯真，也一定因为‘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而忘记了我们之间的情谊与约定。而抛开了约定的你一定也失去了底线，那么久可以和你的父亲一样放下尊严，成为一个虚伪的被万人敬仰的光明王。我甚至觉得我们人不过都是虚伪的生物，我被这样的王所抹杀，这样的小人夺走了我的幸福，我要对整个王国，对你的父亲，以及对你进行报复，让你们意识到……”
他看向我，没什么悬念的我们对视在了一起。大概就是一种揪心的感觉，也就是‘共情’吧。我的父亲却是是个虚伪的王这一点没错…我冲他挤出一丝微笑后就被抱的更紧了，
“可当我在街道两旁的人群内看到了你，当然，当时我是极其震撼的。究竟是何种震撼我无法准确的用语言描述，反正，看到你眉宇间的笑颜与凝重，再感受着你的气息……反正，当时的我打算放你一马。呵呵，我想，也许你并未忘记我们的约定，也一定不像你的父亲那样虚伪，因为那样虚伪的人是不会露出既悲伤又开心，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幸福的表情的。”
“所以我开始伪装成一名普通人混迹在酒馆，舞场等场所打探着你的消息。我得知了你做的种种改革和被人传唱的故事。后来为了读你写的诗集我又去了图书馆，借此机会我才了解到了只有过去的贵族们才能了解到的知识……由此……我逐渐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很差，非常差，不如说是无可救药的差。”
“我为你添了很多麻烦，你还会爱上那样差的我，令当时的我非常的惶恐……呵呵呵，真的，连意识到一切的我都完全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不明白，但我也幸运的具备了一个品质：不服输。在没有美德的指导下，‘不服输’给我带来的结果是复仇与憎恨，而在我学习了人类数千年的学问后具备了美德，此时在它的指导下给我带来的不再是憎恨…而是改变与付出。我热切的盼望，盼望有一天足够优秀的自己再此站在你的身前……”
说到激动处，他轻微的颤抖着。
说起来很蠢，我也因感动流了几滴泪。
“喂，”
他轻轻晃了晃我，
“怎么？说完了……？”
“我要说重点了。”
“噢，那说吧？”
“你，身为人类的王，付出了许多努力是为了维持盛世并想更加繁荣。我，仅仅身为一个追求者，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改变的足够优秀，直到最后能和你在一起。我寻访人类社会几十年，深刻的了解到你的痛苦，考虑了很久才打算灭国。”
“如果说靠自己的努力得到的东西是应得的，那么我在努力，你也在努力，最后的结果却偏向我这一边，也就是说——我比你付出了更多努力……当然！我明白，我的破坏相比于你的围护要简单许多……”
其实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摩挲着我的发丝。
“只是，我认为你真的没必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你的身上。那几十年，我见识到了许多贵族掌握资源却不努力训练，如果大家都努力，和你在一个战线，结果想必就不是如此。而且本身国家覆灭就是因为我，你甚至可以恨我，讨厌我，但是请不要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的问题而感到难受……本就是我该承担的责任，而且，我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让你解脱。所以看在我对你的爱，你对我的情上，为了我好，也为了你自己好……如果你没法恨我，或始终都无法避免的去自责的话，难受的时候请告诉我吧，我会抱着你，安慰你……”
“我不敢说两个人一定能克服过去，但如果是我们这般相爱的话，如果你信任我，那么我们两个人去互相帮助安慰彼此一定要比一个人承担一切要好受的。也许在曾经身为女王的你看来这样显得有些懦弱，但这不正是夫妻的契约吗？千年的发展下产生了美德，而美德之下，夫妻不再是原始动物中简单的繁殖交配，培育孩子，或是近代贵族的金钱联姻或权力。起码对我们俩个来说，发现问题安抚彼此，创造一个温暖的随时能停靠的港湾，宣誓不让对方再感到孤独，才是更加重要的吧。”
……
良久的沉默。
良久，在他要打破沉默之前，我先打破了沉默。
“你真的是看书学到的这些知识吗？”
“大概是因为你的诗……因为我当时孤单又害怕，再加上想了解别过多年的你，我就拿着你写的诗集看了很多遍，慢慢的我发现：你的心真的很美。是一种极其坚韧却不丧失浪漫的美，让我大为感动感叹。所以，其实最开始……应该是你改变了我，让我的心平静后才得以投身到各大城市图书馆中蕴藏的人类的千年精神宝藏之中。”
“我懂了。”
“真的懂了？因为我大概说的很繁琐…”
“呼呼，夫妻的契约。我明白的，明白的啦……”
又忍不住流了几滴泪。
这是什么样的感情，感觉就是结婚时在众神下的宣誓也不会有现在这样令人目眩神迷的触动。
“嗯，夫妻的契约。”
他可能因为觉得我很可爱所以摸我的头发。
我则因为流泪和被触动而觉得害羞，多少有些想掩盖于是胡乱的有些赌气的揉他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仿佛在说：居然让我产生这样的情感，可恶呀！
我们都觉得十分好笑，更加用力的对对方的头发展开一阵阵抚弄。不过很快就感觉到了疲惫，也许是因为安心。于是背过身往怀里挤了挤，示意他抱住我后便很快陷入了沉眠。
度过了平静但十分有意义的一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