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坊的庆功宴，在放榜的夜晚于安平酒楼顶层准时举行，由宁挽袖这个外执事和大执事林玉主持，邀请了十几名与神兵坊建立合作关系的主题。
抛开白雅这个特殊存在，客人中最耀眼的自然是夺得了探花之位的戏志桦，被身边姑且算有交集的‘友人’带着祝福或嫉妒的心理频频劝酒，不一会便倒在了桌子上，而宁挽袖则是将主持工作全交给了林玉，自己戴着面纱和白雅坐在最角落，谢绝了所有敬劝酒的请求。
大半个时辰的煎熬，宴席终于散去，喝的酩酊大醉的士子们被抬回了自己的房间，而宁挽袖则是在将白雅送下后，与林玉一同步行走向了回神兵坊的路。
“素情姐呢？”走在人流已经少起来的主街道上，宁挽袖抬头看了眼挂在夜空中央的明月，随口问道。
“坊主在城外帮白小姐铸剑……说起来，白小姐这位主顾给的报酬相当丰厚，超过了均价大约五成左右。”林玉刻意落后了宁挽袖半个身位，有些好奇的说道：
“公子不考虑一下白小姐么，白家嫡系，文武全才，性格虽有些缺陷，但样貌身材具是上等，若我是男人，定会心动的。”
“林姐你在想什么呢？”宁挽袖被说的有些头疼，也没注意到林玉对自己称呼的改变，肃声道：
“我们二人只是纯粹的朋友关系而已，何必硬要将所有交往都归入情爱一栏。”
“……”林玉本想说那只可能是千中无一的个例，但最终只是保持了沉默。
林素情虽然希望能为宁挽袖找个合适的伴侣，但大体上对这方面还是放任的，主子如此，林玉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宁挽袖若喜欢，那神兵坊就帮忙争取，若不喜欢，亦不会强求……而且比起外人，林玉觉得宁挽袖还是和坊主更般配一些，抛开些表面的东西，林宁两家的羁绊，可是比任何联盟都要深厚的。
“林姐，对那些考生，坊里是怎么安排的？”又走了十几步，宁挽袖换了个更正经些的话题。
“根据在朝廷的关系，争取外放吧。”对宁挽袖林玉自然不会隐瞒什么，如实说道。
“放进翰林院，虽然离着朝廷这个权力中枢只有一墙之隔，但这纯粹是在熬资历，熬的久了，锐意进取的心便没有了……现在签订契约的那些人才，只有外放到地方上去，真正体验民情民生，才能在未来走的更远。”
“是该如此，只是那些最核心的位置仍是由世家子弟担任，能给他们最好的未来，或许便是像张清和那般，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右相吧。”宁挽袖叹了口气，本想多感怀几声，可想到自己的立场，便也不无病呻吟了。
宁氏是世家，林氏是世家，谢氏是世家，白氏亦是世家，活了十九年，宁挽袖身边其实并没有出现过寒门子弟，以自己的立场说这些话，纯粹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张清和倒也算是个有能力的人，只可惜遇到了柳平徳，出身柳家这个洛京大族且不谈，自身手段也是极为厉害，坊主曾说过，宁愿和楚国公府一脉打交道，也不要去惹柳平徳那头笑面虎。”林玉说道。
“罢了，不提他们了，不管柳平徳还是张清和，都和神兵坊没什么关系，将来若无意外，也打不了什么交道。”宁挽袖摇摇头，神兵坊的院落已经近在眼前。
夜色深邃，这放榜之日尚未确定会蔓延出怎样的余波，而就在宁挽袖回到房间的同一时刻，曾被他提及的柳平徳坐在书房中，对着自己的客人举起了酒杯。
觥筹交错，褪去了些许不自在，这一主一宾，在年轻时还是交情深厚的友人，可十几年过去，一个登临相位，威临百官，另一个则身领礼部尚书之位，才从大考的高压中脱身出来。
“此次大考，辛苦谢大人了。”将杯中物一饮而尽，柳平徳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谢棠，微笑道。
“分内之事而已，柳相何必如此。”谢棠摇了摇头，视线低下，能从摇曳的酒水中大概看到自己憔悴的脸。
大考主考官虽是份荣耀，但同样极其耗费心力，作为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中年人，这一连串监考阅卷的过程，简直要要掉他的半条命去。
“那么，不知道柳相邀在下来此，所为何事？”
“锦绣园和武试考场的意外谢大人应该都清楚，无论那些查不清身份的黑甲盗匪和刀宗的武道宗师背后究竟代表着什么，和那位北东王都脱不开关系。”柳平徳淡声说道，也不在乎提起了一个在朝廷有些忌讳的称谓。
“柳相慎言。”谢棠瞪了柳平徳一眼，下意识放低了声音。
“陛下是怀疑，安国公那里？”
“锦绣园一案后，卫城将军曾暗中前往北东行省调查……并在北东与句丽行省交界之地，发现了未报备的黑甲骑营地。”柳平徳又添了半杯酒水，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惊雷般的话语。
“啪。”谢棠手中的酒杯摔落在桌上，好在杯中酒水已经饮尽，没造成什么狼藉，只是他此刻的心情，都从那震惊的表情上反映了出来。
他没有柳平徳那样的心性和定力，听到这消息的瞬间，大脑便陷入了短暂的空白，随之而来的，便是彻骨寒意。
论大晋精锐，枢卫以绝强的个人实力排行第一，可人员配置在最鼎盛时期也未过万。而再往下，便是黑甲骑，那由安国公一力培养的私军，兵锋所向无可匹敌，若是北东出了问题，那后果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当下只是怀疑而已，安国公府一脉自有操守，这其中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柳平徳伸手将谢棠的杯子放正，幽幽道。
“陛下想亲自召安国公进京问询一番，至于这使者人选，自然需要由位朝廷大员担任，以示尊重。”柳平徳声音一顿，接着说道：
“不知道谢大人，能否胜任这使者一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