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儿！”
白御子慌忙地回过头，挤出一个笑容，他看到了，他看到了荼朝着她走来，眸含秋水、唇红齿白，她朝他招手，两颊微晕随风荡漾。
他也伸手，感到极度喜悦的同时却也感受到潮水般的悲哀，他的身子已情不自己向前，但思维却麻木地僵持在原地。
直到脸上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白御子才算是回过神来，眼前哪里有什么子虚乌有的荼，他看到的，只不过是羸十四罢了。
不知是被这一巴掌打醒了，还是荼毒的作用逐渐消褪了，白御子的思绪一瞬就变得清明起来，看着羸十四那明镜似的眼睛，一股荒唐自下而上蔓延全身，让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变得僵硬死板，连根手指都没法动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总觉得又该说些什么，只好指了指窗外的街道。
“徒……徒儿，你醒了，你看这天气，多好。”
“疼吗？”
“嗯，你说什么？”
白御子有些茫然，不知道她说的是被她打还是荼毒发作，倒是有些支支吾吾。
羸十四咬着唇，直楞楞地盯着白御子的脸，忽地转身走进屋，走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盒子，她踮起脚，凑在白御子脸颊蹭了蹭，狠道：“我这就把这盒子卖出去，你还说你不喝药，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成了个什么样子？”
“我……我没事。”
白御子不知道该怎么向羸十四解释，依她的性子估摸着十有八九也听不进去，而且他总不能说他遇到了一个六扇门的巡抚，对方发现他的店不对劲，他打算杀人灭口，结果没成功，而且还被对方留下来的一张纸勾起了荼毒不成。
仔细一想这也太荒唐了。
但相比如此，白御子更在意羸十四说的要把装那玉玺的盒子卖出去的事情，现在本就在风口浪尖，再加上都于城里面莫名多的许多陌生人，若是被发现又要牵扯出一大堆事。而且他也知道，这次荼毒根本就不是因为没有吃药，而是那副画的缘故。
再者，他也很清楚，荼毒本就不可躲避，如此本就是必然会发生之事，只是时间的早晚不同罢了。
“不行。”
白御子摇头，随即把羸十四手中的盒子夺了过来，“你不能把它卖了，只要过程中被人看到，或者说是流转到任何一个有心之人手上，玉玺在我们这里的消息便会暴露，这还是退一万步的结果，实际上很有可能在你拿着它出门的时候就会被人盯上，这根本就行不通。”
“那我们就不要玉玺了，这破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直接交给那齐王换金子！”
“也不行。”
白御子站起身摇了摇头，他现在感觉已经好了许多，“如果我们直接交出玉玺，你以为齐王就不会找我们的麻烦了吗？你好好想，如果我们把玉玺上交，该如何解释玉玺的下落？”
羸十四撇嘴，闷闷道：“我就说是我偷的，那家伙是宣王对吧，反正我都见过他的样子，朝廷问我什么我就回答什么，他们还能拿我怎样不成？”
白御子没有反驳，一手抚上羸十四的头，道：“你把人心想的太简单了。”
“那就不卖这盒子了。”
羸十四偏过头，把盒子丢到地上，再用脚踢出去老远，“这没用的东西，枉费了我那么大的力气，结果一点钱都没法换。”
“不行，如果不能拿这个东西换钱，那就用它算了。”
羸十四把手上的樱铃取下来，甩在案台上，把白御子的书装得七零八落，白御子知道她有气，没再和她争论，只是又摇了摇头。
“别闹了，十四，你其实清楚的，吃不吃药能有什么区别，荼毒本就无解，再怎么拖延也只是让那一天晚来一些罢了，你现在还小，为师走后你的日子还长呢，何必为此定局生这闷气。”
“再说生老病死本就是五界常事，任何人、妖、魔，乃至神仙都无可避免，你不是说为师是灵尊吗，那为师也算是活了千年的老怪物了，而且还在临死之前遇到了你这样一个独特的徒儿，已经算是为师的福分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呵，是啊，我是傻子，我管你这将死之人作甚。”
羸十四冷道，随后抬头看向房顶，也不作声了，白御子也坐那椅子上一动不动，许久后只听到羸十四微弱的啜泣声。
白御子转过身，只见羸十四又是一个人蹲在墙角，还是以那熟悉的姿态，把头深深埋在两腿之间，发出小兽般呜咽的声音。
他前几日日还在想着这辈子都见不到羸十四真正哭泣的模样，没想到不过几日就看见了。原来他的羸十四哭起来也和其他的小孩子一样无助，甚至因为身形瘦弱的缘故更加惹人怜惜。
也许真是他的错，居然把话说的这么过。不过这也没有任何办法，正如他所说，荼毒无解，他本就是必死之人，就算羸十四在舍不得早晚也会面对这个现实，早一日说出来她早一日有些准备，也好在最后的日子里少气他几次不是。
好了，不开玩笑了，饶是说的如此轻松，其实他也并不能做到安然赴死的，至少还得在撑些日子看到他的羸十四长成个大人才是。说来羸十四好像曾经对他说她长大了也要做一个像他一样的神仙来着，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白御子捡起那片掉到地上的残页，悄无声息地走到羸十四的身后，半跪下身子，静静地靠在一边的墙上。
羸十四好似听到了白御子的动静，吸了几下鼻子，没再继续啜泣，忽地就转过身，扑在白御子的身上，紧接着又泣不成声。
“师父，徒儿错了，徒儿再也不任性了，徒儿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徒儿向你保证以后都乖乖听话，只要你不要死。”
“没事的，为师哪有那么容易被打倒，只不过是小小荼毒而已，也许哪天误入个洞天宝地，随便在地上捡个果子就把这荼毒解了不是。”
白御子拍着羸十四的背，听着她的心跳逐渐平息下来，可算是松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