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之兆?”秦淮生看了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的姬舞妍,话语里带上了几分不屑的意味。
丫头的银丝几乎都很自然的压在她的小脑袋和秦淮生的大腿之间,有那么几丝如同春日的柳条,在和风吹拂下绕过了耳畔,耷拉在她的鼻尖以及面颊上,在完美的睡颜上舔了些许恰到好处的慵懒。
她蜷缩的样子就好像一直自我防卫感极强的小橘猫,弓背屈膝,却恰恰将自己最柔弱的一面毫无顾忌地紧贴在秦淮生的胸膛前,两只小手还不怎么安分撺拉着秦淮生的衣服。
为了让她能睡得安稳些,秦淮生还特意半蹲了下来,几乎是将这样一个小丫头半揽进自己的怀里,却也保留了基本的距离。
——你要说这样一个女孩子身上有什么不祥之兆,那秦淮生可是断然不会信的。
“前辈乃是素霞境的修士,自然不清楚未央境的事情。”
“但说无妨。”
“大概从千余年前开始,未央境就出现了一条不成文的命令,凡是拥有银白色长发和金黑异色双瞳的女子,便是预兆灾厄的不祥之子,任何宗门皆需将其杀之,不得有任何隐瞒,违令者,天幽山必将之荡平。”
“天幽山——”
好一个天幽山!好一个天幽道人,苏幕栖。
万余年前,天幽山联合其他8大宗门,一共3绝6一,联手逼杀受天道法则所噬的一位女子,那女子就拥有银白色的长发以及那一眸成金,另一眸稍显黯淡无光的双瞳。
事情已经过去了万年之久,秦淮生却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到,苏幕栖为何会在千年之前开始下达这个命令。
千年之前,是秦淮生的上一世,天赋仅剩下鬼道的倪罗波,阴鬼之道在人族的地域里一旦暴露立刻就会受到千夫所指,万人声讨。
这样的身份无法建立门派去对付当年9大门仅剩下的天幽山,因此秦淮生隐忍了一辈子,最后以极道之巅的修为向极道之极的苏幕栖发起了一次赌上一切的突袭。
那是秦淮生自认的,最后一次机会。
但是,他输了,苏幕栖身受重伤却并未身死,而自己却死在了他的至极仙法之下。
只是没想到在那的千年之后,秦淮生还有带着记忆转生的机会,他也没有想到,苏幕栖在那之后,会做出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
——苏幕栖,你对她,当真怕到这种地步么?午夜梦回之时,你会不会因为当年的欺瞒与恩将仇报而浸出一身冷汗,仿徨难耐而再也无法入眠呢?
——因惧怕某个不入轮回之人而肆意屠戮所有的无辜者,即便是过了万年之久,你也好似没有半点成长啊,苏幕栖。
此刻,依旧是无人可见,秦淮生身上几乎快要满溢出来的戾气以及眼底的深邃如同陈墨的光芒。
……
……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
秦淮神背着一觉睡到此时还未醒过的姬舞妍,慢慢地走出了淮海城。
是夜,凉风徐徐,不断吹动着男子和女子的长发,银霜与墨瀑的交织,那是无人窥得一见的风采。
这晚上偶尔也有商团连夜赶路,他们路过秦淮生的时候,秦淮生还能听见他们在讨论着临近黄昏的趣闻——天幽山的修士之死。
不过关于这件事,其实所有人都不曾料到。
那紫竹幽渠,的确是秦淮生的改良之物。
他接触的只是外侧的完全就是由易染色的紫色花瓣所制的粉状颜料,而那名仙修所捏爆的丹药中央,则是紫竹幽渠的绝杀强化版,此毒虽然也会出现紫色斑痕,却无法通过任何外驱的方法解除,并且一旦运使灵气便会加速毒物的扩散。
一旦在10分钟内没有服用对应的解毒丹,凡是凡尘阶以下的人,都将化为累累白骨,就连凡尘阶的修士也足够喝一壶的。
所以打从一开始,刽子手就已经亮出了屠刀,以戏法大师自居让那必死的猎物追寻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希望。
看似二选一的赌局,无论走哪一条路都是死,却又能让人在临死前感受到选错道路的悔意与绝望,世上最阴毒的办法,这便是其一。
不过一般来说,秦淮生是不愿这么做的。
在他还是第一世风若尘的时候,他那位极其不靠谱的师尊几乎啥也不教,就只教他如何坦坦荡荡地做人,如何心怀天下,如何心怀黎民.
“若尘,修行修行,修乃修心,行即行善,只有做到这两点,你才能在这条路上行的更远,看的也更远.”
那已经是不知道多久以前的事情,恍惚间,只有师尊狡黠的目光,轻摇的双腿以及皎洁之月下的那头银白色的长发.
如雪如霜,如痴如醉.
“师尊,说这番话前,你应该先向烧饼摊的店主道个歉.”风若尘看着她手上的烧饼,平静地说道,“你没付钱.”
“我明明给了!”
“为了防止师尊买一些无用之物,您的钱财都放在我这里,您拿什么买的.”
“拿赞美.”
“赞美?”风若尘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店主先生真是太帅了!您家的烧饼真的好香啊!要是能送小女子两个的话,小女子一定感激涕零,帮您好好宣传宣传的!”
泷璃幽差不多是半分不差的把刚才的场景重现了一遍.
那般娇媚动人的姿态,让风若尘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师尊,您这是色诱.”他有些刻意地偏过了头去。
“色你个大头鬼啦.”泷璃幽杏眸瞪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就因为我刚刚的那些话,这位店主啊以后会经常免费分烧饼给这城里乞讨的孩童,其中有一人日后会成为青渠宗的内门弟子,在未来的灾劫里救下这位店主.”
“正所谓善有善报,这便是天道轮回,福报轮转.”
“您编故事的能力真是越来越精彩绝伦了.”
“若尘是不信你师尊我的天珠十三卜么.”泷璃幽轻哼一声,显得十分低落.
“信.”
风若尘转过身去,吃了一口烧饼,喝了一口清酒.
“只是有些时候,不知道您在编故事,还是真在算卦,前些日子您还说我会迟早会收一名徒弟,但徒弟太麻烦,我根本没有这种想法.”
“诶!徒弟明明那么好玩,收一个嘛收一个嘛.”
“对师尊来说,我原来是某种好玩之物么.”
“不,是非常非常非常好玩之物!”
“无聊.”
…………
“师尊……”
背上之人的呓语打断了秦淮生的回忆.
他看着逐渐远去的商团,身后是逐渐升起的日出.
“天幽山……”
目光骤冷.
十世之命,当初害死师尊的宗门九家已灭八家.
这天幽山,就算秦淮生此身无法修行,也必定灭之.
而那条人命,就当是他自己,对天幽山下的战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