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计算机系……”辅导员林瑾额头冒着青筋，强忍心中的不满，将看到一半的书合上之后，按着额头深深叹一口气：“你这个学期的学费和住宿费又要申请延长交款，是吧？”
“没错。”
叶寒面前的女人长发，职业装，气质恬静温柔，外表靓丽。
“那这次的理由又是什么？”林瑾想要发作，但看见叶寒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还是咬了咬牙忍了下来。
叶寒顿时面露尴尬之色，不好意思的说道：“从小父亲就教育我，出门在外要低调行事，尽量不要给人添麻烦。近几天是缴费的高峰期，我不想给财务部的老师添麻烦。”
“……”
林瑾的嘴巴张了张，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不是没见过脸皮厚的，只是没见过像叶寒脸皮这么厚的。
“怎么？老师难道体会不到我的一番苦心吗？”叶寒很失落，但随即眼神又坚定了起来，说道：“无所谓了，虽然我这一路走来受到了很多委屈和误解，但我不忘初心，还希望老师能体谅孝子的一片赤诚。”
“……”林瑾脸上的肌肉抽搐，双手握成了拳头，牙齿也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我记得我在暑假前帮你介绍了一份家教的工作，报酬高又不累，对吧？”
“嗯，只是出现了一些小问题。”
“什么小问题？”林瑾微笑着，现在很想弄死叶寒。
叶寒看着林瑾脱下来的高跟鞋，也沉默了，毕竟是父亲认识的熟人，所以单独相处的时候完全没有老师的架子。
如果实话实话，下一秒鞋跟一定会落到自己头上，他倒不是嫌弃，只是如果硬要说的话，直接用脚踹更好一些。
有一个成语叫啥来着？香汗淋漓！
“请问我可以有隐私吗？”叶寒表情严肃，试探着问道。
“你说呢？人家家长都把你干的好事发到了我手机上……”林瑾微笑着，手机上是一首七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吟诗作对的才华？”
“其实我也是刚刚才发现自己大器晚成……奇怪……脑袋突然有点疼，是不是知识太渊博要满溢出来了？啊！！！”
一阵拳头吹过，毫无预警的停留在距离叶寒眉心三公分的地方。
“闭嘴！让我来念念你这位大才子的诗作。”
“不太好吧？我也是会害羞的……”叶寒双手置于身前扭捏的说道，三秒过后表情痛苦的扭曲了起来：“老师，你踩我脚了。”
“我知道，我故意的，你给我站好了！”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
几处早莺争暖树，孜然辣椒烤脆皮。
乱花渐欲迷人眼，Do you like van♂游戏。
最爱湖东行不足，燃烧我的卡路里。
“这啥玩意儿？这就是你给我做的古诗词填空？”
自己的才华得到认同，可把叶寒高兴坏了！
当然，这份喜悦要藏在心里，千万不能表现在脸上。
“还有这首桃花庵的默写……”
写字楼里写字间，写字间中程序员。
程序人员写程序，又将程序换酒钱。
酒醒只在屏前坐，酒醉还来屏下眠。
酒醉酒醒日复日，屏前屏下年复年。
但愿老死电脑间，不愿鞠躬老板前。
奔驰宝马贵者趣，公交自行程序员。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自己命太贱。
但见满街漂亮妹，哪个归得程序员。
“看来你对程序员怨念很大嘛……出口成章应该去中文系，来什么计算机系啊？”
“计算机是男人的浪漫。”
“我让你闭嘴！而且最可恨的是你教人家小姑娘做数学题的步骤，第一步是写解，第二步是嘴角勾起自信的弧度，第三步是写下一道题的解，这是你原话对吧？”
“我觉得这里一定有什么误会，在难题上耽误时间不是很蠢吗？”
“我让你闭嘴！再不闭嘴我就揍你！我有说过这家人给的报酬很高，但是父母性格都很正经，最看不惯那些吊儿郎当的，让你过去之后老实点吧？”
“嗯……”被锋利的眼神盯着，叶寒觉得有些窒息，想出去透透气。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可以开口了……”
“作为老师，看学生学得太累有义务在课余的时间活跃气氛，否则再过几年我觉得那小丫头就要跳楼了。”
叶寒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林瑾的回音，抬头朝对面看了过去，看到的是一张笑眯眯的女人脸。
孔子曾经说过：女人都是委婉的，他们真正高兴的时候不会笑，笑的时候一定是想杀人。
啪啪啪——
“有道理！那我作为老师是不是也有义务教育你呢？”
“我可以说没有吗？”
“给我咬紧牙齿别咬到舌头！”
“唔嗯————”
一记勾拳毫无征兆的冲击在腹部，叶寒不禁跪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哀嚎，林瑾则甩了甩手，说道：“真是的，每次给你介绍工作你都给我出点幺蛾子，这学期打算干嘛？还是打工？”
“是……的……”
继承家业这种事很正常。
可如果继承家业的理由是母亲觉得儿子已经长大了，赶紧把公司塞给他，然后和老爹去潇洒快活，这种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有矛盾是必然的。
“那不会再发生之前那种变声器突然坏了，然后让我帮你擦屁股的事吧？”
“不……会……”
之前那是临时的意外，但现在有了凉凉。
再者说，叶寒也嫌陪玩钱来得太少，而且赚得亏心。
“那除了打工之外呢？大三的课程要相对轻松一些。”
“平常我都故意把自己关在家里养精蓄锐，等到傍晚天色暗了再出门，然后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在社区巡逻，为维持治安尽一份心力。老师你也知道，我住的是老小区，治安环境很一般的。”
叶寒抬起脑袋，唇角上挑，但随之而来的是脱掉高跟鞋后的一记狠踢。
“居然能把在家里无所事事到傍晚才出去的生活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还真了不起，毕业以后打算做什么？”
“圣诞老人吧。”
“因为一年可以休息三百六十四天？”
“不仅如此，而且每隔四年还可以多休息一天。”
“蠢话说太多真的会变成蠢蛋的！明明有能力却还这么颓废，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既然缺钱，那拿个奖学金不好吗？”
“奖学金应该留给更需要的人，而且我最近也没有很颓废啊。”
“例如？”林瑾问道。
“例如我最近为了赚钱做了一款像素风的女性向养成游戏，技术是我的，剧本是季庭秋的。老师你要不要试一下？就算现实里是大龄剩女，在游戏里也能……唔嗯————”
不知何时，叶寒脑袋下多出了一条穿着丝袜的腿，脚背托着下巴，脚趾用力顶着喉结，似乎多说一句话都会被杀人灭口。
“老师，危险，要看见内裤了。”
“滚！你的学费我已经垫上了，之后记得还我，老规矩连本带利，今年的利就过个专八吧，懂吗？”
“懂……”叶寒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真是的，就会给人添麻烦。”
当林瑾的脚趾从喉结上挪开，叶寒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行了，别装了，最近感情生活怎么样？”
“感情生活？”叶寒愣了愣，起身看向林瑾，沉吟片刻，问道：“什么感情生活？”
“你不会以为能瞒得过我吧？这还没开学呢，我就听说季家那个小丫头一天恨不得找你八次，傻子都看得出来对你有意思吧？”
“小妹妹不懂事而已。”
“呵……”林瑾一撇嘴：“你不会想当小白脸赚钱吧？”
叶寒翻了个白眼：“我有手有脚，像是那种没节操的人吗？”
“……”
“……”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叶寒明白了一件事。
这世上比「诋毁」更憋屈难受的是「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