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像是被抽干全身的力气，缓缓说道：“不是我联系他们，是他们主动联系我。
叶寒眯起眼睛打量对方的表情，确认余化不像在说谎后，随意猜测道：“在你女儿检查出白血病之后？”
“嗯。”
余化咬了咬自己干裂的嘴唇，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对面前这个陌生男人了解自己家庭这件事，他居然一点儿也不感到吃惊。
也是……
都找上门来了，那知道再多又有什么奇怪的？
“那群人给了你多少钱？”叶寒问道。
余化看了眼叶寒，犹犹豫豫地说道：“五……五十万……”
“……”叶寒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
有谁会希望自己家人的性命被明码标价？
要是被母亲知道父亲的死在其他人眼里只值五十万，恐怕会暴怒吧？
不！是一定会暴怒的！
而这个余化为了救自己的女儿去杀另一个不认识的人，倒还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以父亲的身份该说很伟大吗？
“那交易方式呢？”
“有个男的直接来我家给的现金，也戴着口罩和帽子，说提前让我考虑清楚要不要做，等事情结束了才能用这笔钱。”
“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吗？”叶寒皱眉问道。
余化摇头道：“没，他说那是最后一次见面，之后来开车的是另外一个人。”
“那让你做的事情呢？”
叶寒心里大致有了盘算，最差结果这两个人也是被雇佣来的，要是顺着这根藤摸上去，恐怕最后查到的会是一堆无关紧要的人，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至于「提前付款」这个操作，估计是看出余化胆子小，把这么多钱放在他身边多放几天，这样到手的救命钱又怎么可能舍得再还回去？
引诱的手法并不高明，可惜余化救女心切，没能忍得住。
对方很清楚像余化这种人的弱点是什么，除了穷还是穷，在这种意外面前毫无反抗能力。
“他让我那天晚上在梧桐路等着，等一辆车的出现。”说罢，余化微不可查地瞥了眼面前男人的眼神，确认男人还在听后，又艰涩说道：“然后开车一路和他保持平行。”
“就这样？”
“就这样。”
余化说完，叶寒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海量的信息汇总到一起。
行车记录仪里是没有拍摄到任何异样的，那么可以远距离干扰的东西无非就是光、电磁波、还有……
余化的女儿查出白血病是一个月前的事情，所以那群人真的很早就知道父亲会去那里了。
如果是这样，那也就是说他们知道父亲的行程，这个问题就大了。
总部这边帮父亲规划行程的是母亲，尽可能将工作控制在「轻松」的范畴里，所以肯定不会出问题。
但如果不是总部这边，那就是当天对接的公司出了问题，30号父亲的工作是去天行在S市的分公司视察业务，也就是苏幼一现在的经纪公司。
看来自己的这个保镖还得多当几天……
“那你知道自己是要杀人吗？”叶寒冰冷的问道。
“……”
“看来你知道啊。”
余化深吸一口气，说话的时候已经不自觉夹杂了颤音：“我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否则他们不可能给我这么多，但我没办法，我……我……”
“打住！”叶寒挥了挥手，语气多少有些不耐烦，说道：“这种煽情的话就不必了，做了就是做了，那他们事后有找过你吗？”
“还没有……”余化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样啊。”叶寒顿了一下，好好审视了一番余化的身体，问道：“那天你发现车辆落水后第一时间离开了吗？”
“没。”
“为什么？”叶寒一挑眉梢，随意问道。
余化极为艰难的说道：“有人跟在后面把叶熙救了起来。我告诉对方的时候，他担心那辆车里有行车记录仪，让我留下看看情况，之后……”
“之后他让你和那辆车也保持平行，对吧？”
“嗯。”余化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那再之后呢？”
“再之后那辆车也撞上了，那人告诉我不用担心摄像头，直接过去检查有没有行车记录仪。如果那人昏迷就直接掰下来然后打120，如果没有就见义勇为，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再掰下来，但没想到被人抢先一步。”
“所以你没找到机会下手？”叶寒的语速莫名急促了一些。
当时他看到的那个黑影就是余化，自己离开后他应该是有机会出手的，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余化并没有。
“那人走了我是有机会的，但……”
“但什么？你不敢，是吧？”
“是，我怕自己出手就真的成犯人了。”
“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叶寒冷笑道：“就算是为了你的女儿，杀人也还是杀人。”
“……”
“老老实实去自首吧！”
叶寒拍了拍手，余化立刻求饶般地哀求道：“不行！我如果自首的话，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你不说，我也不会放过你。”叶寒冲余化冷笑着，之后又紧接着说道：“可你要是说了，我保证从此以后这世上没有「他们」，你不是都知道那晚差点被你害死的人是谁了吗？”
余化顿了一下，干涩的说道：“叶熙。”
第二天他在新闻上就看到了，知道叶熙的身份之后，今天一整天都惴惴不安，只能靠酒精麻痹自己。
听说那人一天赚的钱就有九位数，要是昨晚自己真的成功，这件事一定藏不住，他的家人也不会放过自己，甚至连自己的妻女都要被牵扯进来，那他做这一切就毫无价值了。
“没错！那你女儿诊断出白血病的时候，难道没听医生说过，叶熙名下有一个基金会，专门针对那些子女有致命性伤病，但家庭却拿不出钱来治疗的对象吗？”
“听过。”
余化清楚的感受到，面前男人说话的语气变了。
虽然声音还是很低沉，但却没了刚开始那种明显的敌意。
自己……安全了吗？
“那你为什么不去申请？虽然不可能免费，但至少可以帮你填补很大一部分，以你现在的家境治好你女儿绝不是什么难事。”
“我不太信，哪有人这么好心？这些商人嘴上说得冠冕堂皇，等我真的过去之后恐怕连一百都拿不出来。”
叶寒想反驳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放心吧，叶熙这人比你想的要大方一点，他赚的所有钱很大一部分都用来做慈善了。只要你去自首，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保证，叶熙不仅不会找你的麻烦，反而还会全权保障你们家的安全，甚至连你女儿的医药费说不定也一并付了。”
“……”
叶寒起身说道：“反正我话就说到这里，你应该也知道自己是小喽喽，没人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我们想挖出来的是幕后那些人，你的价值取决于你能说出多少。现在信不信是你的事，但我如果是你我一定信，总比让我报警通知警察来抓你要好吧？”
“你……你是那个叶熙派过来的？”
“不，我只是一个看不惯罪恶的正义之士。”
“……”
“对了！”离开的时候叶寒背对着余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说道：“记得把那五十万也拿过去，上面的编码对警察有用，千万别想着黑白通吃。而且时间越快越好，你不是说那群人事后还没找过你吗？拿了钱却没完成任务，五十万有这么好拿吗？”
当叶寒的身影融进黑暗，余化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湿。
“老婆！醒醒！”
他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句，用胳膊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捡起铁棍，中间有些不一样的凹陷，带着疑惑用手电筒照了一眼，瞬间感觉自己呼吸困难。
那赫然是五个浅浅的手指头印！
……
……
十分钟后，当余化一家摸着黑出门，叶寒在背后一路尾随，直到目送他们走进警局，才收紧风衣真正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