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参观古堡的环节本来我是拒绝的，但毕竟全权交给了西西莉亚无法反驳。
“这是政治考量，主人。”
“为啥我的生日要扯上政治？”
西西莉亚笑了笑，说道：
“这次的客人里面不仅有本国贵族，还有来自奥布里斯的盟军领袖和商会领袖。本次聚会并没有限制宾客数量和范围，因此可以预见会有为了打探您底细的人前来。展示军事设施的目的是为了展示防御力量，对盟军可以起到激励作用，而对图谋不轨者有威慑作用。”
“难道不用提防间谍吗？”
“当然，聚会活动当天全城士兵二级戒备便是为预防潜在的间谍行为。”
这只是我的生日啊！
“好吧，交给你了。”
我并不是粗神经到连这种事情都想不到，只是实在是不想把作为领主的活动和自己的私人生活混在一起。但似乎中世纪的人们并不这么认为的，反而会利用生日聚会这些理由来发展贵族社交和获取政治利益。
再者说，就算我要考虑威慑和鼓舞士气也犯不着展示城堡这种落后几个世纪的建筑物啊！直接使用魔法大招表演一个焰火晚会不是更能体现东野领的力量吗？
“最强的底牌从来都是不能轻易暴露给任何人的，盟友也不例外。”
真不愧是在女王位置上坐了比艾莉丝还久的西西莉亚！
“这座城堡呢，始建于希斯法尼亚王国建国初期，经历了五个王朝，至今作为王国西南边陲的军事要塞，发挥着把守国门的关键作用。”
城堡里有一个自上一代伯纳塔家族起就存在了几十年的职位，叫做城堡管理者。现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我了解大概就是管理和古堡相关的历史文献、记录新的历史事件等文书工作。
每当客人访问，他作为向导带领大家参观，在可开放的区域中由向导设计规划路线。
所以起初客人们就像旅行团那样排成队跟在向导后面，直到返回城堡大厅后才有两个小时的自由参观时间。
“直到两百年前为止这座城堡都是作为本地的领主住所，如今神代大人重新选择这里，究竟是时代的倒退呢？还是历史的重现？”
突然向导老人冒出这么一句话，惹得前排听清了的两位女王一惊！西西莉亚也小小地‘啊’了一声，扭头看了看我。
我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当然作为我个人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这种话不能算是‘冒犯’只是老人无心说的话。
但从国家贵族角度来说，一个平民阶层的人质疑贵族的作为的确是重罪，更何况他还提到了‘历史’。
据了解，那段所谓的历史是指两百年前，本地的领主因为太过迷信城堡的力量而固守自封。遭到了敌人围而不攻断粮自毙，最终导致了希斯法尼亚王国的改朝换代。虽说当年攻打这里的是艾莉丝的祖先也就是现在的统治者萨菲洛王朝，但这话等同于说现在的我和艾莉丝也会犯同样的错误。
我皱了皱眉，艾莉丝同样回头看了看我。
“继续吧。”
并不打算怪罪向导老人，毕竟换个角度思考一下他其实是在试图提醒我不要犯前人相同的错误而已。况且，我现在要发愁的并非是他说的话，而是在前方不远处飘忽不定的另外一个人影。
不仅是我，客人们似乎也有人看见了。表情各异的宾客交头接耳，唯有伊斯涅好像还惦记着咸鱼干的味道。
我之所以一开始想要拒绝城堡参观，就是因为他——
大贤者梅里！虽然有相当一段时间没跟他谈话了，我跟他的关系也并没有多要好。但他这两年已经在城堡里跟各个卫兵、工作人员混熟了，流言也早就传出东野领。
诸如东野领的城堡有幽灵出没的传闻，城堡幽灵是个老爷子的传闻，还有城堡幽灵会冷不丁穿墙过来提醒你鞋带松了的传闻……还有……明明是幽灵被禁止进入领主房间却十分听话的传闻……
不，这些不是传闻，只是在城堡里的事实。
再者说！我怎么可能让一个老爷子的灵魂突然闯入我的卧室！就算他是个淡蓝色的人形影子那也是男的！就算是个贤者也不可以跟女孩子开这种玩笑！换着衣服或者睡迷糊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半透明老头出现在眼前什么的很可怕的有木有！
我可能会一个不小心把墙轰个窟窿的！虽说每次用魔法都挺犹豫用哪个的……
好在贤者老爷子只是有点返老还童式的顽皮，并不是个好色之徒！
……
知道他事实存在的人目前仅限城堡里的工作人员而已。毕竟老爷子灵魂无法离开这座寄居城堡，所以这种天方夜谭一般的事也没必要报告给艾莉丝。神父和冒险者们也不知情。
来都来了，等会要怎么跟客人介绍他呢？
“错觉吗？”
今天的大贤者似乎有点害羞，在远处若隐若现的他躲躲闪闪。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跑来问我：
“东野妹妹，城堡里有幽灵的传闻是真的吗？我们也会见到幽灵吗？”
看得出最好奇的人应该是走在最前面的夏莉，但出于女王身份不好自己跑到旁边问我，于是是侯爵家的斯蒂娜和芙兰过来问的。
“幽灵啊……”
说到底我还没想好怎么跟客人介绍他，这突然来问反而是把我问懵住了。直接让大贤者现身出来？会不会太突然把客人们吓着？西西莉亚有没有做什么安排？如果有类似表演性质的活动，我贸然介绍会不会打乱原本的计划呢？
没办法，我只好求助于西西莉亚了。
“乖，先回到队伍中去，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呢。”
西西莉亚用一种冰冷的笑容回应道，吓得斯蒂娜和芙兰一下子退了回去。还悄悄嘀咕：
“那个女仆好凶，但是好像有种陛下的威严？”
嗯敏锐的大小姐。不过她们叫我的称呼啥时候改成‘东野妹妹’了？记得三年前刚来的时候我应该比她们都年长才对，而且还指的是身体年龄？
虽说现在看起来的确叫妹妹更合适？那两位大小姐已经高我一个脑袋还不止了。环顾四周，只有米菈是同伴呐。
忽然周围的空气凉了下来。西西莉亚在使用魔力？果然是有什么预先安排？
紧接着，周围的灯火一下子熄灭陷入了黑暗中！宾客当中有人发出了惊叫！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两位女王帮忙维持了秩序，而西西莉亚只是在我耳边悄悄留了句‘请期待一下’就和米菈不知何时离开了我身边不见了踪影。黑暗中一片白色略微发光的雾气从地面的石缝中升起，缭绕在客人周围渐渐形成了一个覆盖周围和头顶的幕墙……
所以说，这两人想做什么？
头顶的云墙上渐渐浮现出一张苍老的人脸。随着五官逐渐清晰立体，一声轻轻地叹息后他竟开口说话了：
“两千多年了……”
“咿呀！！！”
一声相当意外的尖叫，随后是一个柔软的负重压在了我的脸上，一下子将我摁到了墙上！
因为这是今天接连的第二次这样接触，这触感和弹性以及脸上压力的分布让我立即认出这个家伙是谁，但实在是难以相信会是她……我小声说道：
“伊斯涅！我要喘不过气啦！为什么你会怕幽灵啊！！”
“欸？智商又下调太低了吗？”
说着她立即离开了我的脸，还轻轻揉了揉我的脸蛋说：
“原来是他啊，我一下子没认出来。你们这是商量好的整蛊节目吗？”
“不大概不是，我也不清楚。聚会内容是交给别人去做的，这个节目我也不知道。”
云顶的人脸幽幽地说道：
“这个城堡经历了太多，太多。你们人类总是不断反复诠释着贪婪、权力、阴谋和欲望。却不知你们的罪恶与邪念都被默默刻印在这每一块岩石当中。你们故去的祖先，将忏悔和灵魂注入了这里，借着女神的力量得以将历史重现。后生们啊！看吧！你们所骄傲的先代都做过些什么。”
随着话语的推进，周围的云墙变得透明了。但透明过后并没有映出城堡的岩石，而是某种彩色的投影画面！
声音是利用闇之魔力直接传输进大脑的，所以音响效果也极佳！
这不就是那啥……
立体电影吗？！怎么做到的？！我知道是魔法但这是怎么才能做到的？！谁想到了这么棒的点子！啊居然不是我先想到！我身边有这么具有创造性的人吗？！
方才被吓到的宾客顿时被震撼得啧啧称奇起来，虽说周围显示的画面有点怪——总是第一人称的自述方式，看见的场景也局限于壁画和书本上的横向卷轴文字，没有华丽的场面和航拍视角，没有很好的光影处理也没有响应的环境特效音效等等……
比如说一阵风，就是呼呼的两下，然后周围感受到了阴冷的风——我仿佛听见了远处米菈那稚嫩的‘风啊’……
真就站的挺远的吧。
比如说形容古代发生过的战争，是由大贤者解说、画面像剪影戏那样只有几个代表大人物部队的纸片在地图画面中移动的场景……
但即使如此也足以让缺乏娱乐的中世纪客人们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四处围在云墙上看电影了！
倒是我和伊斯涅表示淡定。
“嘛，做到这种程度也算是相当努力了呢。”
伊斯涅笑了笑。
“是啊，我都没想到魔法还能这么用。”
“这也是禁忌魔法的另类使用呢，不过这么用不算禁忌，毕竟不会造成时空波动。”
“噢？什么原理啊！”
“表面看来是将人类的大脑记忆或者想像投影在现实的技术。实际上有一部分是从古物和记载中提取的。你看到那些壁画一样的场景了吗？要么是经过某个人的意识加工，要么是直接放大处理了。”
伊斯涅给我解释说：
“万物其实都是有记忆的。你现在应当能够理解的层面是，微观粒子层上的能量波动记载着一些微弱的信息，将这些能量信息放大后综合处理成人类视觉内容便是现在看到的东西了。”
她尽量压低音量只和我说道：
“危险的地方在于，量子态的物质所记忆的内容通常不局限于一个空间，也就是说有心人可能在这些信息中过滤出存在其他世界的证据以及发展通信链路。倘若进一步建立起连接两个世界的量子通道就构成了一个最基本的扭曲。扭曲的危险在于，其通道传递的信息并不仅仅是你所认为的‘数据’，在我的立场看来也包含了能够构成生物链、构成世界规则的信息片段。这些东西传播到其他世界就会造成瘟疫一般的效果，连锁反应下甚至会毁灭、同质化整个平行世界。因此这便是我们管理者要消除的隐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