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哭笑
“唔……”
轻声发出呻吟，赤司勉力睁开还有些沉重的眼皮，游走于虚无中的意识开始回归。
调整了一下思绪后，他来回地转了转头。帐篷中很安静，除了他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存在。透过从外头渗入到帐篷内的光芒，赤司可以轻易判断出此时应该是白天的境况。
他的记忆开始回放，最终停留在他倒下前的那一刻。他也很容易猜到，自己想必受到了其他人的照顾。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果然很勉强。”
从毛毯上坐起身并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赤司开始内视身体的情况，但结果一如他之前所预料的那般糟糕。除了能勉强调动念力，体力和念力都几乎消耗殆尽，完全达不到再进行战斗的要求。他虽然对此有些无奈，但毕竟早已有所准备。想了想后，他也就没有再多加纠结和担心。
事实上，他之所以会虚弱到如此地步，除了三幻瞳带给身体的负担外，最关键的还是那一招通过三幻瞳发动的——移形轮转的缘故。那可不是普通的咒术，有着打破规则的超凡威能。
然而正如他自己所说的，纵然意识精神层面能够完全支持，但身体相对于精神来说却太过羸弱。
“啊！赤司哥哥你醒啦！”
正在赤司沉浸于思考的时候，一把充满着惊讶而喜悦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他转过头看向帐篷门口方向，一个头戴着一顶自然色帽子，身穿墨绿色衣裙的小女孩正拿着一个装满清水的盆子向他走来。
看到赤司苏醒，小精灵立马啪嗒啪嗒的向他跑了过去，连因为跑得太快而从水盘中溅到手上衣服上的水也完全不顾。蹲下身来，她以绿水晶般纯净的大眼直直盯着他的脸庞，焦急地向他问道：“赤司哥哥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不用担心。”
看着小精灵充满担忧而又夹着高兴的神情，赤司依旧以冷淡的语气回应。然而，他的心里其实并没有像他的表面那般平静。
虽然不能算得上喜欢，但也没有讨厌的感觉……
“那赤司哥哥等一下，蕾雅去叫莉莎姐姐他们。”
“不用，出去找他们就可以了。”叫住了放下水盘，正准备回头往外跑的小精灵，赤司一边起身一边开口。
“诶？但是——”
“真的没事，我不是能很好地行动吗？走吧。”
“……嗯。”
顶着依旧以担忧的眼神望着自己的视线，赤司于小精灵一并走出了帐篷。或许是因为长时间呆在帐篷的缘故，赤司刚一走出，突如其来的阳光就让他不由得抬了抬手遮挡。在他有些模糊的视野中，不远处的几人正相围而坐地进行交谈。
“嗯，那是我释放的咒术。”
“……”
看到赤司已经恢复多了可以自由活动的程度，几人在高兴之余，也同时放下了一直紧绷的神经。
对于赤司在几天前的突然晕倒，几人简直担心的不得了。他们虽然和他相处不到一个月，但对于他的强大，几人的心底都有一个模糊的认识。然而，他却只丢下一句话后便在他们面前晕了过去。在这魔兽森林的中层边缘，一个晕倒，一个重伤，一个疲惫不堪，再加上两个基本不具战斗力的女孩，他们的处境着实非常不妙。
不过随着眼下赤司的醒来，众人终于把心放下。而接下来，充满好奇的他们，也就自然问起了赤司当晚离开后的状况。
承受着四对充满好奇的视线，赤司毫无压力地承认了那道雷霆的确由他造成，同时简单地向四人讲述了自己与冰狼的战斗。
而几人听着他的讲述，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震撼、疑惑、再震撼的神色。虽然他们早有猜测，但此刻得到赤司的亲口承认，他们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赤司，那头冰狼死了吗？”
“嗯，差不多吧。”
面对维恩的疑问，赤司只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事实上他的确不知道那头小狼现在到底如何。
画面短暂回到雷霆过后的那个时候。该说是生命的本质顽强，还是小狼的意志坚定，小狼在中了赤司的雷霆后竟出乎意外地仍然活着。虽然它的身体已经被雷霆轰入了几米深的地面，周身还有电芒缠绕，遍体焦黑，但只有那双纯粹的眼睛却依旧非常鲜明。赤司能从其中看出它的不屈和顽强。
拖着沉重步伐走近小狼，并与它对望了一会后，赤司终究没有把放到它脖子处的短剑按下。他与小狼并没有什么仇恨，他也并没有一定要杀死它的理由。不过小狼的那副伤势，赤司清楚它即便能够痊愈，也必定很难恢复到实力的巅峰。
结束了脑海中的回忆画面，赤司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眼下。
“我睡了多久？”
“五天了。如果不是还有呼吸和体温，我们都认为你要升天了呢。”
回答赤司的是莉莎。虽然她的口吻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强势，但其中蕴含的担忧意味，却任谁都能听出。而维恩接下来的话，也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算起来的确有五天了，特里也是早上才恢复到刚可以走路的程度。顺便说一下，这几天主要都是莉莎小姐和小蕾雅在照看你们两个。”
“没有，蕾雅只是在旁边帮了点小忙，莉莎姐姐才是主要照顾赤司和特里哥哥的人~”
“维恩，蕾雅妹妹，你们……”看到维恩和小精灵都把功劳推到她身上，莉莎有些着急。顶着两名伤员意味不明的目光，她一边在胸前挥动双手一边否认。
“我、我才没有很担心你们。只、只是因为维恩和蕾雅妹妹都不怎么擅长照顾你们的样子，我才帮忙处理的。毕竟我经常在家照顾妈妈……”
说着说着，大概想到了自己妈妈的缘故，莉莎原本慌乱的神色开始变得低迷，头也随之微微低下。
“谢了，莉莎小姐。”
其实这几天来，特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跟赤司没有什么外伤不一样，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可是到了让帮他包扎的莉莎几人都忍不住把眼别开的地步。尽管他一直都保持着模糊的意识，但莉莎他们自然不会打扰他休息。所以，他也是刚刚才知道是莉莎担了照顾他们的重任。
对于他人的帮助，特里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感激。而当他看到莉莎因为母亲的关系而忽然变得低落的神情，他立马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他估计这几天维恩都没有跟莉莎提起过巨角白犀的事，毕竟他和赤司都一直不省人事。
“对了莉莎小姐，白犀角我们已经拿到手了！”
说着，他用手指点了点另外一只手的指环，一跟纯白无暇、内部偶尔还有光芒流动的尖角一下出现在他手上。
“这、这就是......！？”看见特里手上比宝石还要晶莹的尖角，莉莎不禁惊呼出声。尽力掩藏自己心中的激动和喜悦，她慢慢把犀角从特里手上拿过。
犀角的表面光滑无比，一点没有凹陷的地方。摸上去虽然有些冰凉，但加上了双手的体温之后，却意外地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莉莎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捧在手里的像是最高级艺术品一般的犀角，两行泪水竟毫无征兆地从她的脸颊滑下，最终落到雪地上。
而看到这副情形，特里一下懵掉。他原本还想着莉莎会高兴得大喊大叫，谁知道竟然哭了。尽管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连忙安慰。
“啊？莉莎小姐你怎么哭了？有了这支角，阿姨很快就会没事了。”
“特里哥哥说得对，阿姨马上就会好起来了，莉莎姐姐不哭。”旁边的小精灵也加入了安慰行列。
虽然维恩和赤司都没有说话，但两人那明显包含着安慰和担忧的神情，也令莉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诶？不......我、我只是......”
一手拿着犀角，莉莎用另外一只手擦拭脸上的眼泪。然而，滚烫的泪水就像是崩堤的洪流一般，无论莉莎擦了几遍，还是没办法止住。
莉莎清楚，这些滑落而下的眼泪，一半是因为妈妈的关系，而另一半，则是因为他们。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和妈妈，特里不会受到让人不忍直视的伤势，赤司不会连续睡五天，维恩不会疲惫不堪，小精灵也不会满脸的累容。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他们不可能只是为了领地才选择帮忙，他们都是善良得令人哭泣的好人。莉莎打心底这样认为。
看着莉莎试图阻止却完全没有成效的哭泣，几人慢慢反应过来。她们都保持着沉默，静等莉莎冷静下来的那一刻。
很久，莉莎的哭声才开始停止。
最后一遍擦了擦脸，莉莎把头抬起，视线从左到右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经过后，深深弯下了腰。
“真的......谢谢你们......”
说完这一句后，她又把腰肢挺直看向几人。因为泪水的缘故，她的脸蛋有些脏乱，但这完全不能成为掩盖她绝美笑容的理由。
在柔和的日光下，那个笑颜是那么的美丽，纯洁。无论是特里、维恩还是小精灵，都被其牢牢吸引，一动不动。至于赤司，亦同样如此。
就像是要硬塞入他的眼睛一般，莉莎的笑容始终在他的乌黑瞳孔中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