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谎言
“……”
没有说话，也没有把视线移开，看着少年的眼睛，赤司以眼神询问他的来意。
他并不清楚少年是在这里一直等着自己，还是真的刚好碰上，但他确实想不出自己被他盯上的理由。他能确定今天绝对是跟少年的第二次见面，两者既没有仇恨，也没有交集，总不会是看自己不顺眼吧？
（难道……不……）
赤司想到了少年会是护风城派来追杀自己的可能性，但念头一起的瞬间就被他马上否决了。单以少年给他带来的感觉，赤司就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使唤得了他。更何况，“神的共犯者”也未必就被他给看穿了。
就单纯地从感觉而言，赤司更觉得少年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我看你好像遇到了点麻烦，所以就想过来帮个忙而已。”就像是回应着赤司的疑问，少年没有含糊，但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困乏的神情，“毕竟以后可能要受你照顾呢……”
“什么意思？”听到少年口中的“照顾”，赤司马上疑惑地向他开口。他觉得那就是少年接近他的最大原因。
“没什么，以后就知道了。我们先进去吧。”
然而，少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示意他跟在自己后头。看着少年已经抬脚向着大门走去，赤司的心中疑惑更甚。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少年的意思就是要带他进去考试。但他真的能以力量以外的方式打破学院的规定？
“那个……”
“我们先让他试试。”
没有过多的心思去理会满头问号的莉赛尔，赤司直接让她乖乖呆着。他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少年真能帮他们解决问题。
“……哦。”
在赤司和莉赛尔两人的目光下，少年来到了门卫的跟前。
（又来一个啊？）
看着又一个看上去就是麻烦角色的少年走向自己，门卫只感觉一阵头大。把少年与赤司的对话都听在耳里的他自然非常清楚少年的来意，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准备让步。毕竟是学院的规定，只要自己严格遵守，就一定不会有问题。
麻烦年年有，怎么今年就特别多呢？看着三人的面孔，门卫在心中无奈的同时，对少年的语气也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
“你又有什么事吗？话先说在前面，要是——”
“我姓罗兰。”
本想倾吐而出的不耐烦话语被少年轻易打断，门卫脸上首先浮现的，是完全的呆滞。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是突然石化了一般。许久，他才回过神来，但他的脸上，却已被难以置信的神情覆盖。
而不单单是门卫，在少年的话语刚毕，旁边的莉赛尔也同样惊讶到了用双手捂住嘴巴的程度，似是在极力忍受着大声呼喊出来的冲动。
（罗兰……）
把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赤司立马就在心中有了判断。但他也并不打算在眼下的场合去向莉赛尔打探一二。就现况来说，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你说你姓……”
“罗兰。”
“罗、罗兰……是那……那个罗兰吗？”
“帝都还有其他罗兰吗？”
“不……不……”
惊讶、惶恐、悔恨、不安……门卫的表情复杂多样，以至于他连话都没能说完整，只能呆呆地看着少年，不知所措。
然而少年却似乎没有把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态度依旧随便。
“他们是我的朋友，你先让我们进去吧，学院那边我晚点会去沟通。”少年随即转头看向后方，“我们走吧。”
说完，他便从门卫的身边走了过去。没有像对待莉赛尔那般核查名单，更没有对他进行拦截，门卫就这么定定地让少年通过。
而看到这样一幅情形，赤司也只是犹豫了一会，便决定跟随少年的步伐。虽然他不清楚少年动用了什么关系，但要是错过眼下的机会，他要再想进去就真的是千难万难了。
正想快步追上少年，他却又倏地停止了身体前行的趋势。
“你不走吗？”
看到旁边的莉赛尔一点没有动静，赤司向她提醒。
“…….”
“喂。”
“……”
“喂！”
“……啊！对不起！”
单以正常的叫喊根本不足以把莉赛尔从神游中拉回来，赤司只好加大音量，并用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如此她才重新回归现实，并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我们可以进去了。”赤司催促，并迈步向已经有些走远的少年追去。
“嗯......嗯。”
看到两人都已经走进大门，莉赛尔虽然依旧感觉自己的脑袋一片混乱，但她还是暂时将其压下跟了上去。
（阿鲁卡……罗兰……他们到底……）
走在通往学院广场的大道上，莉赛尔偷偷地以眼角的余光瞄向赤司和少年，她只觉得自己今天的遭遇虚幻得连想象都无法办到。
为了今天，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等待的时间。尽管她知道自己的希望几乎渺茫得可以忽略不计，但那终究是一丝希望。为了她的母亲，她不得不去做这样一个“白日梦”。成功了，就是上天对自己一生最大的恩赐，失败了……则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去解决。
因此，还没等天亮起，她便已经起来做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把今天要做的工作完成，换上最好的衣服（尽管看上去依旧显得陈旧不堪），她早早来到了圣·阿鲁道夫的大门前，等待着它的开放。
而在等待的过程中，莉赛尔还不忘对赤司表示感谢。因为只是一个住在贫民窟的贫民，她根本没有接受教育的资格和权利，自然连最通用的文字也不会。然而，赤司帮她解决了困境。尽管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厌烦，但那里面并没有包含着轻视、蔑视的意味，与许多人完全不一样。更何况，他终究帮助了自己，在好多人都不愿搭理甚至还会戏弄自己的前提下帮助了自己……
（下次见面，一定要向他再说声谢谢。）
莉赛尔从心底感谢赤司的热心，然而在学院开门后，现实又一次无情地摧残了她那颗只是看上去坚强的心灵。她不被允许进去考试，理由是没有进行事前报名。
莉赛尔不愿相信是赤司故意没有把这个重要的信息告诉她，她更不愿相信他其实是在跟其他人戏弄她那般戏弄她，但除了向门卫苦苦哀求外，她并没有其他选择。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绝望开始在心中滋生。
然而，就在泪水快要从眼眶倾泻之际，赤司出现了，以她所希望的方式出现。
看到他同样在询问着报名的事，莉赛尔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就算进不去学院考试也没有太大关系了……
但是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又让莉赛尔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罗兰，那个看上去懒散而又似乎与赤司先生认识的人竟然是罗兰！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用手掩住嘴巴的，脑袋一片空白，就像是断了线一样……
直到现在，莉赛尔仍旧觉得自己或许还处于睡梦之中。但即便是在梦中，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一番。
“你……你真的是罗兰大人吗？”把脸转向走在三人中间的少年，找到了他与赤司谈话的一个空隙，莉赛尔以近乎小心过头的口吻向他开口。
“假的。”
“真的是罗兰大人……诶……？”
或许是少年的回答太快，莉赛尔觉得是自己没有听清。
嗯，一定是因为自己还没从刚刚的惊讶里面反应过来，所以才听错了！
“假的。”
“你说……真的？”
少年重复了一遍，但莉赛尔依旧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梦境一般不都是很逼真的吗？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么不真实？
“都说了假的。”
“……”
又一次“听错”了少年的回答，莉赛尔决定不再听他的话，而是去询问第三者的意见。她相信，如果是第三者的话，自己就应该不会再出现误听了。
“阿鲁卡先生，他真的是罗兰大人，对吗？”
“是……”
莉赛尔并不知道，在赤司看来，她的眼神到底有多么的空洞无神。如果硬要比喻的话，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绝望”也说不定，以至于赤司都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回答她才好。但莉赛尔显然没有明确的自觉，继续着对他进行逼迫。
“是？”
“……”
“是真的！对吧？”
“我们到了。”
不知不觉间，三人已经走过大道，来到了从大门外就已经能望得见的中央广场。而此时的广场也已经聚满了正在等待考试安排的年轻男女们。大致上看，广场上估计有着几百人的样子。他们或三个一群、或五个一堆地交谈着。此外，广场各处还能看见许多穿着学院制服的学生，有的在维持秩序，有的则同样在闲聊。
少年的这句话成功地将莉赛尔的注意力转移，这让赤司不由得在心中松了口气。他根本没想过，这样的一种连他都觉得有些莫名压迫的眼神会出现在一个完全没有力量的女孩身上。看了看莉赛尔，见她已经没有在看向自己后，赤司终于把心完全放下，并重新集中注意力。
而看到眼前热闹无比的人群，莉赛尔确实没有再多的心思去追问赤司。考试，这两个字眼开始在她的脑海中不断放大，她终于要准备面对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问题，一直以来最大的难关。
“如果等下我们分开了，在复查名字的时候，你们就把罗兰的名号拿出来知道吗？相信那些考官是不敢有所为难的。”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少年向着两人提醒，“那我们过去吧，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对于少年的提议，赤司和莉赛尔自然没有意见。他们本就是凭着“罗兰”进来的，不继续用它来向人解释，他们也难以找到其他更好的选择。
“大家安静。”
终于，在不长的等待过后，广场前方的区域传来了一把严肃洪亮的声音。循着声音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三人的心中各自涌起了不尽相同的想法。
（终于要开始了吗？）
（这里应该就不会有人打扰睡觉了吧。）
（妈妈，请保佑小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