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崩坏的前奏
拖着已经被简单包扎过的身体，赤司与莉赛尔一前一后走在通往一般测试地点的道上。
“喂，你看那个人……”
“嘘......别多事。”
尽管赤司本人并不在意，但由于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有够狼狈，导致了经过路过的人无不神色古怪地瞄向他，眼神中还分明流露出警惕的意味。这还是莉赛尔帮他包扎了伤口之后，否则按照他先前那个血迹斑斑的模样，就算被学院的警卫抓起来也丝毫不奇怪。
“阿鲁卡先生，你真的不要治疗一下吗？明明刚刚受了那么重的伤。”
莉赛尔倒也跟赤司一样不太介意周围的目光，不过她还是对他的身体感到担忧。
“我没事。不过，你不觉得你已经说了好几次同样的话了吗？”
“是这样吗？”
回应了莉赛尔这不知道是第几次问起的话以后，赤司决定不再理会她，而是在脑海中思考着剩下给他的最后一项选择。然而，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对比计算后，他还是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难，很难。
除开念力和气力这两个战斗用的东西外，他发现，他居然找不到自己所能做到的其他事情！
没有多少有用的知识，没有什么熟悉的手艺，也更没有任何的亲人和朋友！除了战斗和杀戮，他想不到自己能干什么，也想不起自己做过什么……
“没有……我能做到的事情……除了战斗，什么也……没有……？”
走着走着，赤司竟突然停下了脚步，脸上冷汗直流，眼神呆滞，仿佛受到了什么深入心扉的冲击。
“阿鲁卡先生？”
“……说起来，我……我到底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大脑混沌一片，记忆犹如一块一块的玻璃碎片，怎么也拼凑不起来。零碎的、模糊的、陌生的片段在脑海深处不停地撕裂和闪现，甚至连以往熟悉的记忆也没办法再形成任何一个完整的画面。
赤司两眼无神地望着地面，表情变得更加痛苦。
这下，即便是有些冒失的莉赛尔也是注意到了赤司的不妥，连忙走近拉了拉他的衣服。
“阿鲁卡先生！振作一点！”
“我……”
遭到外在的打扰，赤司脑海中混乱状态瞬间回归平静，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然而那种感觉却是那般的真实和虚幻，简直就像身陷在了无法清醒的梦境当中。
赤司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如纸。
“阿鲁卡先生，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
“才不是没事，你刚刚的样子好奇怪，是因为伤口的原因吗？”
“……算是吧，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还有，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真的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会，阿鲁卡先——”
“阿鲁卡。”
“阿、阿鲁卡……”
身体的不自然慢慢在与女孩的对话中消去，赤司在心中对她表示感谢。如果不是莉赛尔，他真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变得如何。这种体验，他至今第一次遇到。不是身体受创，也不是精神受到伤害，即便是他也想不到其中的原因。
然而，为了避免莉赛尔非一般的啰嗦，他却毫无愧疚地欺骗了她。
而莉赛尔显然不知道自己轻易被骗，在看到赤司脸色开始有所好转后，也是拍了拍胸脯放下心来。刚刚赤司的样子确实让她感受到了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我到底……）
脑海中甚至还留着残存的感触，但赤司马上摇了摇头，不再让自己深陷。而且不知为何，他也很轻易地就忘记了刚刚的那种感觉。
“走吧，时间不早了。”
“嗯。”
……
绕过了前面的广场，进入到了那座又大又气派的中央大宅，两人很快来到了进行一般测试的地方。与气力、念力之处相比，这里的人并不算很多，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二三十人的样子。此时的他们，大多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地讨论着什么。
赤司把目光投向前方，3个关着门的房间进入了他的视野。房间门外各站着一名拿着名单的学生，门上也各挂了一个木牌，分别写着知识、技艺、心灵。
看来就是选择其中一个门进去测试，他在心中想道。不过在看了看木牌后，他随即把眉头皱起。
（……）
知识和技艺很容易明白，当然也是他最先排除掉的。但是剩下的那个到底是什么？心灵的测试，是测试心脏的强度吗，还是心跳的速度？还是测试善恶，美丑？话说那种东西真能测出来吗？标准又是什么？
定定地望着那完全意味不明的东西，赤司有那么一丁点后悔没有接受气力测试时罗德给他的好意。
不过再怎么想也没什么用，本来就是打算去碰碰运气而已。赤司心中有了决断，准备进去测试。
“我先进去了。”
“诶？好的，请务必加油！”
这一次，赤司可就完全说不出像之前那样的话了。相比气力测试，他对这边的测试还要感到困难。
“请问你的名字是？”
“我是罗兰推荐来的，这是参与念力测试时的证明，能让我进去吗？”
受到门前的学生阻拦，赤司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与前两次一般拿出罗兰的名号，同时把念力证明递给他看。
能进入固然好，不行也无所谓，反正也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在心中早已有了这样的打算，也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在能不能顺利进去这个问题上。
“诶？罗、罗兰！？请进请进！”
谁知，效果却比前面的两次不知道要好上几倍。听到罗兰二字，那名学生的神色立刻发生了急剧的变化，马上就打开了门来请赤司进去，态度之好简直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如果前面两次也能如此顺利就好了。进门的同时，他不禁在心里想道。
一进到房间，他的注意力就被房间里仅有的一人所吸引。
“……”
转过头的一刻，目光就已经与之相对。
是一个温柔的人。不知为何，赤司第一眼看到她就有这样一种感觉。
她的外表很年轻，顶多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她的脸庞很美，美到让人无法轻易将视线移开。然而，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大概还是她那双充满了迷幻气息的琥珀色眼睛。精美的轮廓仿若星辰，琥珀的瞳色似是能将他人的一切映照。此外，她那白皙似雪的肌肤，浓密柔顺的浅褐色长发，以及身上散发的成熟气质，更无一不令人遐想。
然而让赤司感到不自在的，不是她的美丽，而是她目光中的温柔。这种感觉，就像是阿鲁卡妈妈在他睡觉的时候偷偷地在他身旁看着他时一样。阿鲁卡妈妈倒情有可原，但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这样看自己。他不喜欢温柔，却也不喜欢破坏温柔。抬起脚，赤司慢慢走到了她的对面坐下。
此时的她，也正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微笑地看着赤司。
“欢迎。”很好听的声音，让人宛如处在了花海一般。
“我是来进行测试的。”
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赤司直奔主题。因为跟她视线相对的时候，赤司有种正在被人看透的感觉。正常来说，这应该不可能发生才对。毕竟赤司有着强悍无比的念力，如果她暗中对他动手脚，他不可能丝毫发觉不到。然而，那种感觉就是一直存在。
“我知道。我的名字叫莱拉，莱拉·夏利尔，你呢？”
“……阿鲁卡·施尔瓦泽。
“阿鲁卡吗……很好听，也很有意义的一个名字呢。你知道吗，阿鲁卡在某些古语中可是有着祈愿健康的意思哦？”
不知道——赤司差点就这么把它说了出来。然而他最终忍住。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的他又怎么会知道古语之类的东西。
“请问，我该做些什么才能通过测试？”
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的赤司把主题拉回，但对方却似乎没有让他如愿的打算。
“是吗？你很想通过测试吗？”
“嗯，否则我也不会来到这里。”
“这样啊……那你为什么想要来学院学习？”
“为了学习知识，也为了变强。你的问题问完了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开始测试吧。”
眼看对方还要对自己追根问底，赤司赶紧封住了她。不过，他也因此再一次对上了她的目光，那种遭到窥视的感觉也再次向他袭来，令他浑身不舒服。
“呵呵，既然你那么急，那我们就——结束吧！”
“……”
眼看正事马上开始，赤司难得地在心中舒了口气。然而还没等他准备，她居然说结束？
稍稍抬头看向莱拉的表情，俨然一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样子。赤司完全搞不懂她的想法。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啊，测试早就已经完成了。不过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而且还来到我这里。”
“……能解释一下吗？”
尽管莱拉说得简洁，但却并非易懂，至少赤司是一点不理解的。
“我啊……其实很早就认识你了哦~”
莱拉语出惊人，但赤司就更加不懂了。
要说自己认识她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自己最近才和加鲁凡因来到帝都。在护风城以及护风城之前也完全不可能，自己还没有弱到连刻意想起一个人都无法做到的地步。而翻看了一下阿鲁卡的记忆，还是没有找不到符合的对象。
赤司眉头微皱地看向莱拉，希望她能再解释一番。不过，他的疑问最终没有得到解答。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我们下次再聊吧。”
莱拉说完，也不顾赤司脸上的疑惑，直接拉过了他的手臂，把一块写着‘心’的黑色徽章放到了他手上。
“……”
看了看手上的徽章，又看了看莱拉，赤司在犹豫着该怎么办。最终经过考虑，他选择了先行离开。既然已经通过了学院的入学测试，那就意味着两人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剩下的到时再说，如果遇不上，那还更省心。
（明明只是来参加个测试而已，为什么会碰上这么多的麻烦……）
此时的他心中充满了无奈。
“谢谢。”对着莱拉道谢了一句，赤司便站起身来。没有回头，更没有驻步，他以逃也似的速度离开了房间。他实在不想再单独面对莱拉。
“……”
随着赤司的离去，房间中又恢复到了只剩下莱拉一人的场景。然而此时的她，脸上早已没有了面对赤司时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只有说不出的哀伤。
“可怜的孩子……”
望着赤司离开的方向，她小声自语。而她那一左一右两只琥珀色眼睛中，似乎倒映着两个相似却又不同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