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姐妹
“……菲儿，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深吸了一口气，菲蕾丝把目光从眼前这个一脸平凡却不知好歹的男人身上移开，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脸上充斥微笑。
“那个……姐姐打算对阿鲁卡先生做什么？姐姐误会他了，阿鲁卡先生他——”
虽然无法看到自己姐姐此时的表情，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菲儿自然对自己姐姐的性情非常了解，也自然明白她此时语气中所包含的非正常情绪。菲蕾丝和赤司刚刚的对话，她都一字不漏地听在了耳里，但由于眼睛的关系，以及事情发展得太过突然，她根本来不及阻止。此刻菲儿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菲蕾丝那生气的模样，同时回想起她生气时的所作所为，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赤司交给她。
“菲儿乖，听姐姐的话~，很快就会好了，姐姐很快就会帮你把某些烦人又可恨的臭虫消灭掉~”
“姐姐！阿鲁卡先生才、才不是什么臭……虫子……”
“啊咧？原来菲儿也清楚臭虫的含义啊，姐姐好欣慰~。那么赶紧出去一下吧，可不能让那些可恶的臭虫把我可爱的妹妹弄脏。”
“唔……”
完全无视掉了赤司的存在，也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感受和想法，两姐妹自顾自地聊了起来。不过从其他人的角度，这无论怎么看都是姐姐在单方面地欺负妹妹吧。果然，现场很快又有人加入，并将这个事实给说了出来。
“菲蕾丝，你又在欺负菲儿啊。”
“才没有呢莱拉老师，我只是让菲儿小心某些不安好心的臭虫而已。”
听到声音从门外逐渐靠近，菲蕾丝停止了对妹妹的戏弄，转头看向大门。
（是她……）
赤司同样听见了声音，那略微熟悉的感觉先是让他疑惑了一下，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那是一个他不太想面对的人。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从门外走进，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是一个美丽的，带有祥和气质的人。
“这个声音是……莱拉老师，是莱拉老师吗？”
“嗯，是我喔，菲儿的感觉还是一样灵敏。”
“嘿嘿，因为是老师嘛。”
通过声音，菲儿也确认了莱拉的到来，原本还因为菲蕾丝的关系而纠结不已的脸蛋顿时被惊喜覆盖。
然而与菲儿相比，赤司可就大不相同了。
和对待头脑简单，四肢看上去纤细实际却粗暴无比的菲蕾丝不同，此时的他，可算是把存在感极力降到了最低点。没有主动说话，更没有去看莱拉，他俨然摆出了一副两人丝毫不认识的模样。不过他装作不认识对方，可不代表对方也会装作不认识他就是了。
“阿鲁卡，还记得我吗？”
一进门，莱拉先是与菲儿打了声招呼，便向坐在她身旁的赤司投以了微笑。
（不记得了。）
他虽然很想这么说，但也明白她并不像她旁边的那位那么笨，也就如实表示了承认。不过他还是有意地避免了与莱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上。
“嗯。”
两人之间的对话很短，也很简单，却在两姐妹的心中掀起了风暴。
“莱拉老师，你、你认识这个混蛋？”
“咦？阿鲁卡先生你原来和莱拉老师认识吗？”
把两人的问答听在耳里，菲蕾丝和菲儿的脸上满是惊讶。她们虽然与莱拉非常亲密，但到今天为止，她们都不知道她居然会与赤司相识。
“嗯，认识喔。”
“见过一次，之前进行一般测试的时候。”
莱拉和赤司分别回应了两人的疑问，但即便如此，菲儿还好，而菲蕾丝却依旧是一副接受不能的表情。
“怎么会？莱拉老师竟然认识这种混蛋什么的……”
“菲蕾丝，你虽然是菲儿的姐姐，但也是可爱的女孩子，可不能总是把混蛋、臭虫之类的字眼挂在嘴边啦。”
“但是……他不是想欺负菲儿嘛……想欺负菲儿的当然就是混蛋，是臭虫了。”
“……”
菲蕾丝的这个说法，让赤司把目光投向了她，他可不打算再任由她污蔑下去了。前面的臭虫、混蛋也就算了，毕竟从她出现的那会赤司就已经判断出她是一个笨蛋，所以他并不在意，但这句话他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在思想上，他从没有对菲儿表现过任何的欲望，在行为上，他也从没有做出过冒犯的行为。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他都认为自己完全没有“想欺负菲儿”的趋势。他做过的事，他一定会承认，但这种强加在他身上的，他就比较难容忍了，除非对方是敌人……
然而菲蕾丝的敌意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敌意，所以他也不会以杀戮的方式解决。另外依他判断，除非是采用非正面的手段，否则现在的他估计还真打不过菲蕾丝……
“……干嘛色眯眯地看着人？我说的不对吗？”注意到了赤司的视线，菲蕾丝顿时以一副嫌弃之极的模样反看向他。
“……有一个问题，你是从什么地方判断我想欺负你妹妹的？”
“哈？这不是明摆着吗？菲儿那么可爱，你又出现在图书馆这种普通人根本就不会来的地方，不就是以看书为借口来接近菲儿嘛？像你这样的混蛋，以前可多了，别以为我和菲儿一样好骗。”
（因为以前曾发生过多次类似的情况，就把自己归入到了同样的范畴了吗？）
赤司瞬间就从菲蕾丝的话抓住了重点所在。虽然毫无根据，但又不能说没有道理。更重要的是，他确实没办法反驳。正是因为对人这种生物非常了解，所以才没办法反驳。因为相互之间根本无法了解，所以也就无法证明自己。
“……”
以沉默来宣告自己的失败，赤司把视线移开，但他没有注意到菲儿那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也没有注意到莱拉对他的注视。
“才不是这样，阿鲁卡先生才不是姐姐说的那样。”明明看不见东西，但菲儿就像是看得到赤司的脸似的往他的方向看了看。犹豫了一会，她更是露出了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的神情，把那会引起赤司不喜的，却是自己对他最真实的感受说出。
“阿鲁卡先生的光芒比姐姐的还要温暖和耀眼，所以他是不会欺负菲儿的。”
“光芒……比我还耀眼？才不可能有这种事，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不，阿鲁卡先生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别任性了菲儿！你已经忘了那个没人性的混蛋，那些人渣是怎么对你的了吗？连他的样子都没办法看到，你又凭什么判断他的为人？光芒？那种东西难道不是你的自我安慰而已吗？就因为你总是——”
“菲蕾丝！”
莱拉突然以严厉的口吻出声制止了菲蕾丝，没让她再继续说下去。因为菲儿此时的神情，已经比之前有了很大变化，犹如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氛围，充满了低落与无力。显然，对于菲蕾丝说的话，她应当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没有再反驳菲蕾丝，更没有看向任何人，菲儿只是逐渐地低下了头。而看到这样一副情形，菲蕾丝也终于察觉到自己刚刚都对妹妹说了什么。她马上来到菲儿身边，神色间充满了慌张和后悔。
“对不起菲儿！姐姐不是故意的，姐姐只是……”
“你姐姐只是太关心你了，所以菲儿不要往心里去了，好吗？”
“嗯，菲儿明白，姐姐和莱拉老师不用担心。”
因为对自己的姐姐非常了解，所以菲儿知道菲蕾丝当然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她只是在担心和关爱自己而已。然而明白归明白，但她仍旧无法阻止自己，不让自己擅自感到失落和伤心。
（……姐姐明明只是在担心菲儿，菲儿真没用……）
菲儿的话语过后，现场一度陷入了寂静无声的场面。菲儿沉默地低着头，而莱拉和菲蕾丝则是沉默地看着菲儿，再没有人发出声音。
（明明只是来看书，为什么又会遇到这种麻烦事……）
要说此时并没有对现场气氛太在意的，就只有一人而已。经过考量，赤司终于还是选择了由他来解决问题。毕竟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几乎可以说是因他而起，再加上不打破现状的话，他可不太好离开啊。
“菲儿小姐，你姐姐说得没错，我之所以会来这里，完全是因为你，而不是因为书。”赤司把突破口放在菲儿身上，因为相对而言，菲儿是三人当中他最熟悉的一个，糊弄起来也比较轻松。
“诶？”果然，他刚一开口，三人的注意力就立马被吸引了过去。
“你不是很可爱吗？而且眼睛也不方便，就算偶尔触碰一下你的头发或者身体，你也很难察觉。”
说谎这一行为，对于赤司而言是完全没有压力的。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也丝毫没有要与其他人相处融洽的打算。所以此时，他就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这些话给说了出来。不过他倒是清楚有一个人大概能看穿他在说谎，但根据他猜测，那个人应该不会戳穿他。果然，她只是微笑地站在一边。
“菲儿可、可爱……是这样吗……但是，阿鲁卡先生才没有对菲儿做过什么无礼的事情呢。”
“什么！你这个混蛋竟然——”
菲儿的反应有些超乎赤司预想，但菲蕾丝的表现则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无视了菲蕾丝那似要把他生吞活剥的目光，为了把刚刚的尴尬彻底带过，他继续对菲儿说道。
“忘记了吗？之前你之所以会倾倒，都是我故意使然。”然而事实是：因为当时菲儿在踮着脚尖拿书，看不过眼的他在准备帮忙的时候，菲儿重心不稳撞在了他身上。
“那应该是菲儿自己——”
“好了，菲儿不用多说了，接下来就交给姐姐吧。”
“可、可是……”
嘎！这是在折手指时经常会伴随而响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
看着某张虽然秀色可餐，却带着危险气息盯向自己的脸庞，赤司皱眉。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都很难想象，女孩子居然也能把手指关节给掰出声音来。
质感而清脆的响声从菲蕾丝的双手上发出，安抚了菲儿后，她一步一步迫近赤司。
“说吧，你要怎么办？哦不，你想怎么死？”
“……”
打破尴尬的目的虽然已经达成，但菲蕾丝的执着和纠缠却比赤司意料的还要麻烦许多。看她现在的模样，她是真准备要动手教训他一顿。不过这其实不是重点，重点是，单打独斗他很有可能打不过菲蕾丝啊。他在对菲蕾丝气息的感应后判断，她似乎比气力测试时遇到的那个内院学生还要强上一点。
而菲儿竟然也出乎他意料地没有来阻止她姐姐。再看另外一人，微笑依旧，甚至比之前还要兴致勃勃。
可以的话，赤司当然不打算去打基本会输的架，偏偏对方又没有带有真正的敌意和杀意，只是单纯地想揍他一顿而已。这样一来，他也没办法以杀死菲蕾丝为前提来进行对决。
“……我之所以说谎，是为了缓和刚才的气氛，你看不出来吗？严格来说，你应该感激我。”
“是吗，但我没有在说笑喔。”
“……这里是图书馆。”
“那真是可惜，我还打算接受你的求饶呢。”
“……”
对话根本无法正常进行，赤司只能被动地选择应战，同时在脑海中考虑着如何脱身或者把损伤降至最小的方案。下次绝对不会再做多余的事，他在心里下定主意。
不过就在他和菲蕾丝针锋相对，彼此都已经把气息提升之际，一把让在场包括赤司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到了意外的声音在图书馆大门处响起。
“……嗯，我还是晚点再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