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尔莉特...可以帮我一把吗？”
四肢散架一般的疼痛感让西尔维娅完全就没有从床上坐起来的想法，在瞥了一眼从房门走进来的女仆后，她便又重新将视线投回了天花板，与之相对的，床单却是被她直接踢到了一旁。
再加上她身上的衣服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西尔维娅现在的模样倒更像是一个肆无忌惮的暴露狂。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如果她还能是个男人的话。
而望着仅仅只是挑了挑眉，便若无其事锁好了门接近床榻的薇尔莉特，西尔维娅越发觉得对方脸上的平静是对她的一种羞辱。”
不过，薇尔莉特显然并不打算与她纠缠这个问题，对方很快便尽起了女仆的职责，开始替她整理起了床榻旁的狼藉，沉默不语与其忙碌的姿态让西尔维娅一时间完全找不出可以挑剔的地方。
如果不是昨天伊斯塔已经先一步向她挑明了所有事情，西尔维娅也更愿意与眼前的女仆将这样的关系继续维持下去。
“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西尔维娅对吧？”
但还是不可能了，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西尔维娅趁着女仆抬头的间隙干脆直接拉住了对方伸来的手臂，直白地望向了对方刹那间便低垂下来的眼眸。
在她看来，眼前这个女仆才是真正陪伴西尔维娅最久的人，要说对原身的熟悉，恐怕没人能比得上对方，正因为如此，西尔维娅迫切地想要知道对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将原本对原身的忠诚一直保留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根本不合常理，除非，现在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位女仆的伪装。
“西尔维娅小姐，我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而对此，女仆似乎也并不打算做出正面的回应，反倒是趁着说话的间隙，用另一只手替西尔维娅拉上了被单，暂时地遮住了她的身体。
“我并不是原来的西尔维娅，我是另一个人，一个占据了西尔维娅身体和身份的人。”
眼见于此，西尔维娅索性也放弃了与女仆的哑谜，在这期间，她的目光并没有任何的躲闪，她想要确切地看清楚女仆在得知这件事后的反应。
一直以来，将这件事当成压力一样堵在心底令西尔维娅活得颇为压抑，相较之下，伊斯塔对她接受，倒更像是让西尔维娅有了坦荡去面对的勇气与决心。
只是，女仆接下来的反应依旧和西尔维娅所预想的不同，对方似乎根本就没有受到她发言的影响，连带着手上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停留。
等到薇尔莉特抬起头，西尔维娅能够看见的只有一双平静的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眸。
“西尔维娅小姐，既然你是在用着西尔维娅小姐的身体，那么你就是西尔维娅小姐本人，而其他的事情与我并没有关系，我所效忠的本就是西尔维娅这个身份。”
尽管还是与平日一模一样的语调，但薇尔莉特随后的发言却是让西尔维娅感到了一阵恶寒。
这样的言语更像将西尔维娅当成了可以随意卸任上任的职务，不管在这个“职务”上停留的到底是什么人，职务本身才是薇尔莉特效忠与服侍的根本。
而这，也就预示着薇尔莉特对于职务上停留过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感情，不管是过去的原身，还是现在的西尔维娅。
“所以，如果有一天，我丢掉了西尔维娅这个身份，你就不会再跟随我了？”
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西尔维娅最终还是不死心地询问了一句，但随之换来的却是女仆颇为果断地点头。
“不止是我，还有所有的魔导人偶，它们会跟随你，便是因为你现在的身份，所以，西尔维娅小姐，请不要弄丢了它。”
女仆的声音很平淡，但在西尔维娅听来却更像是一种警告。
——在这种时候，西尔维娅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那个“露卡”的称呼，她可以肯定女仆并不是在骗自己，正因为如此，她现在却是颇为绝望。
不，绝望或许说不上，感受着身体的无力，西尔维娅更多的还是感觉失望，至少在过去，她确实将女仆本身当做了人类真心实意的相处。
随着西尔维娅有些无奈地将手臂枕在了额头，她向着女仆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所以，你平时对我的关心与担忧又是什么呢？这只是你身为魔导人偶的任务？如果只是这样，你应该不用特意成为女仆吧？”
这一次，西尔维娅并没有得到女仆的回应，对方此时已经卖力地替她整理起了被单，似乎是想要将她捂得更为严实一点，而唯一能带给西尔维娅安慰的，也只有她眯缝着双眼时，看到的女仆身躯那一刹那的颤动。
只是因为过于细微，看起来更像是西尔维娅对眼前所见的美化与自我补全。
“西尔维娅小姐，尽管火焰为领地带来了温暖，但现在是冬天。”
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做完一切的女仆又开始了自己冗长的说教与叮嘱，只是不知为何，西尔维娅却是觉得对方的话语显得冰冷异常，甚至比提前准备好的长篇演讲更让她觉得虚伪。
好在，薇尔莉特也并没有将这个行为持续太久，至少等到西尔维娅再次睁开眼，对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房间。
没等到她将一口气吐完，站在一旁的安洁莉娅却是先将西尔维娅吓了一跳，对方似乎也学会了薇尔莉特那套神出鬼没的出现方式。
“西尔维娅小姐，薇尔莉特小姐让我今天负责服侍你，你需要先沐浴吗？”
小女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得沉稳，而让西尔维娅觉得最为难得的是，对方甚至更早一步知道了她的需求。
当然，西尔维娅没有直接点头，而是一直用视线将安洁莉娅看到了低头的地步。
“你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很好，只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而不是因为对方本身，这种事会很奇怪吗？”
不知道是不是薇尔莉特之前的发言已经逐渐上了脑，从被单下重新钻出的西尔维娅这一次将解答问题的希望放在了眼前小女仆的身上，而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提出这么古怪的问题。
在回话前，小女仆先是局促不安地绕了绕指尖，显得颇为苦恼。
“西尔维娅小姐，你是在说我吗？”
而很快的，安洁莉娅就像往常一样想偏了话题的重心，连带着她的面庞上也多出一丝惊恐，更像是即将要面对西尔维娅的责罚。
“我...我虽然是因为西尔维娅小姐的身份，还有薪水，还有奖金，还有面包牛奶，还有新衣服才想成为贴身女仆的，但我会接受西尔维娅小姐的提拔，也是因为喜欢西尔维娅小姐，不...好像不对，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是觉得成为西尔维娅小姐的贴身女仆比成为其他贵族的女仆更安全...”
眼见西尔维娅没有答话，小女仆倒是颇为着急地主动解释了起来，光是她的语气便能听出不少惊慌，与之相对的，说到一半的时候，安洁莉娅显然又犯起了迷糊，连带着她的发言也走向了一个越来越小声的地步。
“不，我并没有在说你。”
不得不说，小女仆的表现确实比薇尔莉特更让西尔维娅觉得安心，在这之后，西尔维娅却是就此长吁了一口气，顺带着放弃了对小女仆的戏弄。
稍稍停顿了片刻，西尔维娅索性换上了一个更为直白的问法，当然，按照她对安洁莉娅的理解，她可以肯定对方一定不会明白她到底在形容什么。
“安洁莉娅，如果说有一天，我和布里安调转了灵魂，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像服侍我一样服侍布里安吗？”
“调、调转灵魂？和布里安少爷吗？”
似乎因为西尔维娅的发言陷入了某种纠结或是错乱中，在确认了一片问题后，小女仆却是自顾自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小声地嘟哝了起来。
“调转了灵魂，那也就是布里安少爷变成了西尔维娅小姐，而我的职责是服侍西尔维娅小姐，不...不对，到了那个时候布里安少爷岂不是变成西尔维娅小姐了...而西尔维娅小姐...”
没有立即回答西尔维娅的问题，小女仆显然是陷入到了某种极其古怪的计算题中，而在思考了一会儿后，小女仆抬起头来望向西尔维娅的眼神中却是多出了更多的疑惑。
“那西尔维娅小姐难道不能直接将我调到身边去吗？”
相比起薇尔莉特，小女仆的问题却是已经变相地回答了西尔维娅的问题，很显然，对方并不能接受服侍一个躯壳这件事，但也正因为如此，西尔维娅反倒越发不能确定薇尔莉特的想法。
——如果现在的薇尔莉特真的忠诚于灵魂，那薇尔莉特应该会直接去寻找原身的下落，对方会这么尽职尽责地留下来，是不是真的在说明这些魔导人偶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感情？
“不，不对，那个时候西尔维娅小姐就已经变成了男人...如果去当贴身女仆的话，那不是意味着我需要献...献身？！”
还没有等西尔维娅想清楚，沉浸在臆想中的安洁莉娅又发出了一声怪叫，而她望向西尔维娅的眼神还就此带上了几分惊恐，“不...不行，只有这个绝对不可以，西尔维娅小姐，我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