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娅小姐，恕我直言，在浴池中睡觉并不是什么好习惯。”
女仆的声音再一次在西尔维娅的耳边响了起来，虽然依旧是那毫无起伏的声线，但却是莫名地让她感觉心安。
当然，她并没有立即回复对方的发言，只是在睁眼的瞬间沉默着趴到了浴池的边缘，她并不知道自己先前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是梦境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与之相对的，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最后所看到的那个身影。
那个，真正的西尔维娅的身影。
虽然记不清对方最后到底对自己说了些什么，但那种被现今的肉体所抛弃，只剩灵魂在一旁游荡的空虚感却是让西尔维娅感觉无比的真实。
她甚至都提不起勇气找一旁的女仆确认自己是不是已经回到了现实，或者说回归了自己的肉体。
——不，非要说的话，这具躯体并不属于她，也正因为如此，西尔维娅才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恐惧，她害怕自己在某一天再一次像是游魂一样被扔出去。
而很显然，她的女仆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似乎是没有等到西尔维娅的回答，对方此时正坐在浴池的另一边发呆。
倒是西尔维娅看到对方的举措稍稍地回过了神，事实上，她并不喜欢在沐浴的时候有人服侍，抛开她不能适应贵族那繁琐的沐浴过程外，西尔维娅同样也无法战胜洗澡时被人盯着的羞耻。
按照她以往的命令，女仆应该知道不能擅自进来打扰她才对。
“虽然能担心我是好事，不过现在你能出去了吗？接下来我要准备穿东西了。”
带着些许生硬，西尔维娅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同时也向着对方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从她现在的心情来讲，她并不想与对方做过多的交流。
“哎，不是西尔维娅小姐吩咐我来服侍你更衣的吗？”
只是，还没等西尔维娅来得及从水中站起，女仆却是先一步发出了带着些许惊疑的声音，连带着西尔维娅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先吃惊于对方流露出的感情，还是吃惊于对方的发言本身。
“我吩咐你进来的...?”
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西尔维娅再次回头望向了对方，对方脸上并没有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这让西尔维娅实在不能辨别对方是不是在说谎。
当然，这并不是说女仆平日里的作为给了西尔维娅怀疑的动机，只是西尔维娅很难迫使着自己去相信女仆口中说的是真话。
——如果对方没有在骗她，那之前她所感受到的灵魂离体的空虚或许也是真实存在的，而这，除了让西尔维娅遍地生寒外，更多的是再次让她从心底有了恐惧。
与之相对的，对于西尔维娅的问题，女仆最终却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配合着西尔维娅曾教给女仆的笑容，西尔维娅却是感觉整个浴室的温度又有了继续下降的趋势。
“我明白了，这应该就是安洁莉娅小姐说过的，贵族总是喜怒无常的，对吧？”
歪了歪头，对此一无所觉的女仆却还在向着西尔维娅延伸着自己的理解，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西尔维娅脸上越来越难看的表情。
“没错，这就是贵族的喜怒无常，所以你现在可以出去等着了。”
最终，还是西尔维娅出声打断了自己的女仆，她并没有继续与对方探讨这个问题的想法，从她个人的角度而言，她也一点不想与对方继续探讨这件事。
连带着，西尔维娅明显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终于是让一旁的女仆愣在了原地，而后，对方很快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随着以颇为标准的姿态向着西尔维娅行了一礼，对方并没有继续在浴室中再多做停留。
倒是西尔维娅，在望着女仆离开后，并没有像之前所说的一样自己从浴池中爬起更衣，随着对方离开，她的心底反倒涌起了更加强烈的恐惧，等到她好不容易将手抽出水面，却是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没有了力气。
那个古怪的，更像是噩梦一般的经历并不是她躺在浴室中所做的梦，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西尔维娅却是再一次在浴室中蜷缩了起来，而她很快又后悔起了自己将女仆驱离的作为，事实上，等到对方离开，整个冒着水雾的浴室中只剩下她一个人时，西尔维娅又再一次失去能够让她保持冷静的安全感。
“所以，这是在害羞吗？”
然而，还没能等她想清楚要不要再次开口将女仆唤回，她曾经听到过的女声又一次传入了她的耳边，是此前在她直面那个巨大机械体时尖啸过的声音，同时，也是属于她自己的声音，属于她自己这具身躯，西尔维娅的声音。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你是...西尔维娅？”
上下牙关在不住的颤抖，她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个西尔维娅会能以这样的方式与她对话，同样的，她也无法想通对方回来找到她的理由。
或许，对方已经将她当做了偷窃自己身躯的恶贼？正因为如此，对方才会找上她？
说不清自己是在害怕失去这具身体，还是在害怕即将到来的灵魂离体的空虚感，面对对方表现得颇为明显的疑问，西尔维娅却是难以做到回头望向声源。
虽然，穿越到这具身躯上的西尔维娅很清楚这样的行为在贵族的礼仪中叫做失态。
“原来真的是在害羞啊？”
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毫不相关的事情，而随着冰凉的，五指一样的触感攀爬至西尔维娅的面颊，她唯一能做的事也只剩下了在喉间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呜咽。
与之相对的，倒是对方的动作颇为轻柔，似乎与她在一开始所想的那种索命的意味不太相同。
“不用害羞，这具身体我已经看过很多遍了。”
或许是误解了西尔维娅的表现，对方的态度显得有些不依不饶，等到西尔维娅再次意识到不对，她连带着感受到的还有着停留在自己耳边所传来的冰凉的吐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