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外套、换上鞋子，将钱包、手机、钥匙和纸巾放入口袋的时候，我突然有点犯难起来。
昨天换了一个新钱包，它的重量发生了让人无法接受的可怕改变……直到现在，我都没办法完全适应过来。
无法适应，无论我将剩下的三件物品怎样调整组合，都无法达到之前那种左右平衡的状态之中。我皱着眉看了看手里的钱包，转身从门边的鞋柜上拿起一盒小小的糖果放入左侧的裤子口袋里。
左边是糖果、手机和纸巾，右边是钱包和钥匙。
总算勉强接近了以往那种左右重量均匀的平衡状态……虽然并非百分之百，但也多少能够忍受。
也许当初换钱包是个错误的决定……这样不满地回想着出门时，左脚鞋底不小心从右脚鞋面上蹭了过去……我下意识咬住嘴唇。
该死。
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右脚在左脚鞋面上回蹭一记……心情多少觉得舒缓了一点。
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中投射过来，在地面形成不均衡的光影……我叹了口气，假装自己没有看见那样，一点点避开那团不完美的光影，慢慢下楼。
“你还真是慢啊！”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乔娅已经不耐烦地用香口胶吹着泡泡……看到我终于出现，她将泡泡咬回嘴里，将香口胶含在舌下发出“吧嗒”一声脆响。
我一直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她不说，我也不问。
“为什么只发出一声？”我走到她面前，不安地挠了挠头头。
“什么？”
“刚刚的香口胶……”我逐字逐句地措辞，“你只弄出一声脆响……这样的话没有能够对应的声音，感觉像是左边和右边都空空荡荡的，随时可能跌倒……”
乔娅冷冰冰地看着我，从舌头下发出第二声“吧嗒”。
“可以了？”
“谢谢。”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天气暖洋洋的让人觉得懒散，就这样和乔娅在街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也算是中享受。她有着我所期待的黑色、过肩的长发，小巧可爱、线条感强烈的嘴唇，而且眼神中总是带着那种对什么都全无所谓的漠然神态。
真是太棒了。
“你在看什么？”乔娅明知故问地看向我。
“在看一个比糖果更甜的女孩子。”我轻轻挠了挠头鼻尖，看着她的发丝在不经意地从面前拂过……满带诱惑。撩起的发丝下露出了娇小柔弱的耳朵，像是藏在林间的精灵，不经营地探头出来……
“等一下。”我有些诧异地停下了脚步，“你……你戴耳钉的？”
“发现了？”乔娅得意洋洋地朝我晃了晃头，“式样好看吧？”
不，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
“为什么只有一只耳朵？”我极力压抑着声音中的不安。
“为什么？因为喜欢啊。”
“喜欢的话，可以两只耳朵都带上啊。”
“现在流行的就是单耳钉啊……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流行半边眼影、只涂上唇的口红、或者……”
还有或者！？
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开始摇摇晃晃地分裂成两半，一半色彩鲜明，而另一半则是没有丝毫颜色的死气沉沉……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这种分裂的痛楚撕成两半。一半惊慌、一半无措。
“不，不是这样的……你必须明白，这个世界不能没有平衡。”我的喘息声一下子变得沉重迟缓……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让乔娅明白这一切的严重性。
就算她是个可爱、温柔、甜美的女孩，也必须让她明白这一切。
“不要每次都唠唠叨叨这么无聊的事情嘛！”
乔娅不爽地嘟起了小嘴……一旦遇到她无法理解、或者不愿理解的事情时，她就会这样……用各种撒娇的方式将自己包裹在一个别人不忍触碰的面具后面，我行我素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就像现在这样，一面委屈地朝我开口，一面贴到我身上、将小手插进我的裤子口袋、轻轻地抱住我……
“咦，这是什么？”
乔娅的撒娇突然变成惊讶……她略带诧异地从裤子口袋中掏出那盒糖果，“你不是不能吃糖的么？”
“不、不是那样！”失重的晕眩一瞬间袭击过来，我有些踉踉跄跄地想要抓住她手中的糖果盒、塞回口袋。
“难道……是给我的？”她调皮地向后跳开一步，举着糖果盒、巧笑嫣然。
“不！还给我！”
我突然暴怒的声音大概吓到了她……可是顾不上这么多了，左右失衡的感觉已经让我站立不稳……整个世界摇摇晃晃地不断地推搡着我偏向重量减轻的左侧。
“你……你神经病啊。”乔娅在我的挣扎中红着眼睛继续退开一步。
不！不要这样！
完完全全的失衡感将我用力推向左侧那条车水马龙的马路上。
一辆飞速行驶的大巴呼啸着从我身上碾压过去。我听到骨头、内脏破碎的声音和周围行人的惊恐的尖叫！
“记得……给右耳带上耳钉。”
我努力翻过身，朝脸色煞白呆立原地的乔娅挣扎着开口，“这世界，必须平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