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乱得一塌糊涂，我站在无数个包裹和零散无序的小物品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着。
将要带走和即将丢弃的东西被各自分开，贴上不同的标签。
“这东西也不要了？”一个精美的笔记本恰好落入眼帘，我下意识皱起眉头。
“没办法啊……要带的东西太多了。”
小琪气喘吁吁地拖着一只箱子从卧室里走出来，当着我的面打开箱子，开始一叠叠整理期间的衣服。
性感可爱的夏装、职业撩人的套装、还有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准备的暖暖和和的冬装……这已经是我所看到的第四箱衣服，天知道在她的房间里还有多少这样的储备。
“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我本能地摇头苦笑起来。
“你说什么？”小琪有些愕然地扭头看向我……手上却没停下。有时候我真佩服她这个特质，仅仅依靠手指的触碰就能简单清晰地区分出衣服的材质、产地、价格甚至品牌，然后对它们进行标准分类。
需要的留在左边，遗弃的丢向远处。
“不过这种也丢掉的话，未免有些可惜吧？”
我不死心地捡起那本精美的笔记本……如我所料，这是小琪高中时代的毕业留言簿。那个年代非常流行的习惯，在临近毕业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准备这样一个美轮美奂的小本子，然后认认真真地找到自己的朋友、同学，请他们随意涂抹上一、两页纸作为纪念。
看得出小琪当年就已经是人气爆棚的那种学生，在毕业留言簿上能清楚地看到每个人的依依不舍和充满留念……在某些字里行间，还能捕捉到浅浅隐藏的暧昧气息。
“说起来，也是一场关于人生的回忆。”我慢慢翻看着留言簿。
“你也说过，终究只是回忆了。”小琪伸手抢过留言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放在了那堆准备丢弃的杂物之中，“人生终究是不断向前，所以目光也要始终看向前方。”
“听起来有些残酷无情。”
“你真的这样觉得？”
小琪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咬着下唇看向我……又黑又长的头发垂在肩头，纤细得像是她眼神中的敏感不安。
我想了想，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对于小琪大概很难有人硬的下心去苛责什么，她的面容五官就如同她小巧的身材一样，像是永远舍不得长大的孩子。
不想长大，却又不得不在世界上拼命仰起头向上生长的无助的孩子。
“其实我也舍不得这样的东西。”她从我眼中抓住了那一丝犹豫，慢慢低下头，“可惜，要搬去的地方，房间太小了。能放得下的东西始终有限。”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迫不得已的放弃，这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情况。
“还好……我总会将这些东西完完全全地记在这里。”小琪抬起头，挤出一个微笑的同时，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点一滴。”
“一点一滴。”
我叹了口气，开始帮她费力地将包裹搬出房间。不需要的东西一袋袋移到门外，然后从四楼慢慢搬到楼下的垃圾回收站，用力向里一丢，就算完成工作。
说起来简单的步骤，在连续往返四次之后也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第五次返回房门的时候，我忍不住靠在门口开始沉沉喘气……四肢酸软疲倦。
“先休息一下。”
小琪将一杯果汁端到面前，我一口喝下，摇摇晃晃走到客厅中央，和其他几个袋子一起瘫在沙发上。
“要丢的东西基本清理干净了。”我看了看变得空旷起来的房间。
“幸亏有你帮忙。”
“毕竟是一场朋友。”我假装轻松地笑着，“说起来，我原本以为你会找李默来帮忙的。”
小琪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难堪……我下意识抿了抿嘴。
“我没有通知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那样的场面。”
“他还是不能接受你要离开这个城市的事实？”
小琪摇了摇头，算是回答。我无力地靠在沙发上，突然有点想抽烟的冲动。
“你们恋爱了四年呢。”我在口袋里摸索到烟盒，又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它掏出来，“你突然决定要离开，他接受不了也是正常反应。”
“我明白。可是人生总要向前看，不是么。”
小琪扭头避开我的眼神，转身走进房间；片刻之后抱着一个纸箱返回客厅，一声不吭地开始整理、分类纸箱里的东西。
那些是李默当年买给她的各种礼物……其中不乏颇有些价值的小玩意。
沉默下来的气氛隐隐约约有些尴尬。
我深吸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身：“还有两袋要丢掉的东西，我现在把它们都处理了吧。”
小琪的手机这个时候恰好响起，她朝我挥了挥手表示同意，自己则抓起手机走到阳台的门边。
“喂？哦……是啊，正在清理东西。顺利的话，后天就可以过来……”
我低着头走到靠近厨房的那个袋子边，伸手提了提。
这一袋比其之前的那几袋都要重，我咬着牙才能勉强拖动它。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好奇起来……比起之前丢弃的那些杂物，这个袋子的袋口专门用麻绳紧紧封住，捆得结结实实。
我悄悄瞄了一眼站在阳台门边专心电话的小琪，终于忍不住悄悄解开袋口的绳索。
袋子里的东西依稀有些挣扎，我悄悄拉开袋口……一双眼睛从袋子里失神无措地看向我，左边眉梢上有一颗清晰可见的黑痣。
这是……李默！？
我下意识扭头看向小琪……却只看到一只锤子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狠狠打在额角边的太阳穴上。
世界一阵晕眩。
我无力倒下，眼睁睁地看着小琪从房间里拖着一条编织袋走过来，她手上始终握住那通未讲完的电话。
“是，得把不要的东西全部丢掉以后，才可以动身离开。”
她这样说着，将编织袋从我头上慢慢套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