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破空，石像流泪，水凝寒冰，鸟做兽吼……然后就是那扇不该打开的门将被打开，而这个世界陷入崩塌。
我知道，全都知道。
但是，这有什么用？
电视新闻里一本正经的播报员正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向全国人民报道着那颗彗星的相关信息，接着导播切到外景现场，向我们展示了世界各地的人民群众兴致高昂的准备工作。
每个人都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向记者的镜头举起自己用以观察彗星的各种工具。
各种……愚蠢。
“又在发什么呆？”小芝用杂志在我头顶狠狠拍了一下，将我从失神的状态中拉回现实。
“又在想你那个莫名其妙的噩梦？”她写意地在我身边坐下，随手发开杂志……潮流杂志，那上面有太多我看不懂的服装、饰品、化妆工具……就像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不是个简单的噩梦。”我想了想，决定再度尝试说服小芝……我需要有人相信我，那怕只有一个人！
“那个梦里面的东西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从长剑破空开始……”
“啊！看啊！是挪威！”小芝抑制不住地丢开杂志，打断我的诉说。
电视画面上正在播放北欧人民迎接彗星的狂欢活动。十几个孩子装扮成不停公转、自传的九大行星和周边卫星，有一个孩子甚至套着一个巨大的呼啦圈模拟土星环……而一个女孩穿上有长长尾巴的戏服，从这些孩子们之间大笑着跑过。
那装扮就像是一柄略有些弯曲的长剑。
“北欧民众甚至准备为这个彗星成立一个专门的节日，用来纪念这颗将以最近距离掠过地球的彗星。”
播报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喜感从屏幕中传出……这几乎让我倒抽一口冷气。
人们在剑下欢笑……和梦中场景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你去哪？”
“出去走走。”我有些麻木地看了满脸茫然的小芝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夜晚的风冷的有些绝望。我看到了一个没有人愿意相信的灾难……接下来，该怎么办？
迷茫带着我一步步走到距离小区角落之中的社区教会。这是几个虔诚的教徒自发集会、进行活动的地方；我不止一次透过窗户看见这个小房子里围聚的人群，虔诚恭敬进行着祈祷或是别的什么活动。
我并不相信基督，但生平第一次希望他真的存在，并且能够听我诉说。
“今天这里不会有人。”
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扭头……看见一个穿得有些奇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他带着一顶绒线的三角帽，帽顶有一颗圆溜溜的球体自然垂下。
“今天这里不会有人。”他大概因为我没有听清，用更加缓慢的语速、加重声音解释道，“人们都去天文台看彗星了。”
“是啊……彗星。”我的心底无力地一响，梦中可怕的场景又一点点开始浮现。
“明明是死亡的征兆……可人们却视为狂欢。”
“你说什么？”我诧异地扭头，瞪大眼睛看向男子。
“长剑破空……带着血的颜色。”男子在我的目光中悄悄向前靠近一步，用呓语般的声音缓缓开口，“不过你不会相信这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长剑破空、石像流泪，”我看着男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打断他的伤感，“水凝寒冰、鸟做兽吼。”
“然后就是那扇不该打开的门将被打开，而这个世界陷入崩塌。”
周围的世界沉默下来，在几乎没有人过往的小区的偏僻角落里，我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彼此对望着，隐约感觉到对方眼中想要流泪的冲动。
“你看到了？”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男子呐呐地张了张嘴，带着难以置信的语调，“全部都看到了？”
“在梦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沉闷，“可是没人相信。”
“他们当然不会相信，因为他们只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男子突兀地变得激动起来，挥舞着双手，“可是我们不一样，我们既然能够看到，就有责任尝试阻止这一切！”
“可我们能做什么？”我焦躁地开口，“根本没人愿意相信我们，难道要我直接拨打NASA的电话，或者……”
“不！有别的办法！只要有人愿意相信！”
男子迫不及待地打断我，在口袋里慌乱地摸索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颤抖着在我面前慢慢展开，“我比你看到的更多，所以我得到了这个。只要按照……”
他的说明突然中断，惊恐地扭头看向身后……几个穿着制服的家伙毫无征兆地在小区中冒了出来，气急败坏地扑向我们。
“你们是谁！”
我慌乱退后，眼睁睁地那几个人将男子围住、用力按倒在地……他们制服胸口上印着“第三精神病院”的标志……银色的字体，在黑夜中刺得人眼睛发疼。
“抓住了。”其中一个家伙确定男子被控制以后，拿起一个对讲机一样的玩意，粗鄙凶狠地开口道，“我们马上把他带回来……不过，这里还有一个人之前一直跟他在交流，需不需要……”
“不、不……我不认识他。”
我意识到问题不妙，继续向后退开一步。
“那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问路。”我的脑子一瞬间飞快地旋转起来，“他问我一个从没听过的地方该怎么去。”
“就这么简单？”对方的眼神有些不太相信。
“是。”
“不要屈服！”被按在地面上的男子突然挣扎着昂起头，“我们必须正视这个事实！我们都看到了，我们都有责任！”
我看着他拼命伸出的右拳……那里面握着一张纸条，一张可以解决所有问题、拯救这个世界的纸条！
“这是什么？”拿着对讲机的男子在我有所行动之前，用力掰开男子的拳头，拿到那张纸条，“这是给你的东西么？”
该如何回答？四周穿着制服的家伙好像悄悄向我靠拢了几步，我甚至能看到他们衣服下开始绷紧的肌肉和随时准备扑过来的姿态。
“不……和我没关系。”
声音冷冰冰的陌生，得像是从未听过。我在对方的目光下向后退开第三步，看着他将那张纸条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口袋。
“带回去……也许主治医生需要这东西。”
他吆喝着其他人拖拽着那名依旧不停挣扎的男子从我面前离开……只留下越发漆黑的世界。
该怎么办？我几乎是绝望地回头，看向社区教会的房间……透过窗户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滴眼泪顺着墙上悬挂的耶稣石像面上缓缓流下。
长剑破空，石像流泪，水凝寒冰，鸟做兽吼……然后就是那扇不该打开的门将被打开，而这个世界陷入崩塌。
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