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的音乐疯狂得像是第三次世界大战毁灭世界之前的疯狂呐喊。
“去跳舞？”
晓琪凑到我的耳边用尽全力大声呐喊。她的眼瞳仿佛精心调制的tomorrow鸡尾酒，色蕴层层叠叠，将足以令人不省人事、彻底醉倒的狂野气息隐藏在最深之处……只有在眼波摇曳流动时才能隐约得见。
“不了。”我更大声地回答着她。
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像是一个询问；高高翘起的睫毛撩动心弦。
没错，高高翘起的睫毛、高高翘起的胸、高高翘起的臀……这一切已经组合成一个完美诱惑……更不用说，那个真正吸引我的地方。
晓琪的手指顺着我的目光滑向自己的小腹之下，舌尖在微微张开的嘴唇边轻舔一圈……如同伊甸园的蛇。
“或者……换个地方？”
声音里有着异样的嘶哑，仿佛是有意压低了嗓音在耳边轻轻摩挲……淡淡的痒顺着耳畔一直向下蔓延，直入心底。
“去哪儿？”
“只管跟着来就好。”
暧昧的微笑钩住衣领，将我从一群男人羡慕嫉妒的包围中拉出PUB。
门外是清冷安静的月。无所事事的的士停在街道上，像是等待猎物的捕食者。
晓琪抱着我的手臂走上最近一辆的士。
“码头。”
我听到她轻轻说出目的地。
夜风呼啸着灌入车内，暗红色的发丝在脸畔撩动狂舞。在一月的寒冬中打开的士车窗不像是个聪明的选择，但是司机似乎对此毫无异议。
我扭头看了一眼将头倚在肩上的晓琪，右手自热而然地环绕上她纤细的腰部。
“不冷么？”
“嘘。”她竖起食指打断我的询问，轻轻指了指驾驶座旁的广播，午夜奇谈的节目正在播出。
“所以说，斯诺登的最新消息算是给第三类接触的爱好者打了一针强心剂。外星人控制了美国政府……多刺激的一个题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嗯，首先可以期待接下来几年好莱坞的电影……关于外星人阴谋的电影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火热的题材……”
“听上去像是一条娱乐新闻。”
晓琪的唇角不屑地挂上一丝冷笑……这和她之前在PUB的表现得截然不同。
“大家本来就是当成娱乐新闻在对待吧？”我挠了挠头耳垂，“外星人阴谋论，地球被殖民恐慌……这些东西本来就没什么人相信。”
“你呢？”晓琪的目光爬上我的眼睛，“你相信这些东西么？”
“我？我是无所不信的水瓶座。”
“那如果我就是外星人呢？”
“理所当然……地球上没有这样美妙的双眸。”
手指轻轻抓紧了我的衣领，看得出她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月光在我和她的唇之间渐渐稀薄。
就在亲吻将要发生时，的士恶狠狠地停了下来。
“到了。”司机从后视镜中冷冰冰地看着我们。
车下的世界安静得像是一片无边海……在这个已经废弃的码头边，除了浪声翻滚，再没有其他声音。
我走在石块与石块相互倚靠的海堤上，看向遥不可及的远方。
“在看什么？”晓琪从身后将我环绕。
“家。”我默默张了张嘴。
“骗子……你不是说自己是本地人么？”
“是啊……流浪在本地的人。”我回头想要看清晓琪的眼神，但是她将头沉沉埋在我的肩头……我只能看到那一头暗红色的长发。
在夜晚的月光下泛起异样冰冷的红色。
“谁不是呢。”晓琪突然轻轻放开我，“不过想回家的话，总会有办法吧。”
夜风突起，将她的长发撩动得狂乱起来。我诧异地瞪大眼睛……在远处，的士司机正朝着我们慢慢走过来，月色在他脸上映照出冷冰冰的惨白。
他没有开车返回，而是悄悄接近了我们？
“这……你们！”
我的诧异被晓琪的冷笑打断。她的长发在夜风中结丝成束，触手一般将我彻底束缚捆绑。
“等一下！”我挣扎着扭动关节，那些发束却越捆越紧。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机走到面前，抬起变成光束的五指。
“别那么紧张，不会有任何痛苦。”光束自头顶插入，然后从前额反射出来，在眼前变换成一个如真似幻的光幕，“我们不需要你的性命，只想要一些地球人的记忆和脑波数据。”
时间倒流，我的过往如同电影在光幕上栩栩如生。
“现在相信我是外星人的事实了？”晓琪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怜悯，“别那么幽怨的看着我，完事之后，我们就会离开……返回天狼星系。而你，会忘记今晚所发生的一切。”
“这就是你们的目的？”我看着晓琪，即便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她在我眼中依然充满动人的诱惑，“窃取人类的相关数据……这东西，对你们有什么用？”
美轮美奂的女子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不知道，也不必知道。我们只想完成任务，顺利回家。”
“已经……回不去了啊。”
我听见声音跟随自己的身体一瞬间破碎、分解，演化成光……如同那个大爆炸一瞬间释放出的所有希望和希望之后的绝望……光吞没了来不及惊呼的晓琪和司机。
我尝试着记住了她们的样子，然后慢慢凝结成形……凝结成人类的模样。
晓琪和司机昏厥在地……当他们醒来以后，整个世界将会完全改变。再没有天狼星系，再没有外星任务，再没有……回家的渴望。
我扭头看了看四周……这个被黑暗吞没的世界，这个不停公转自转、日出日落的星球……没人知道，这个充满生机、充满生命的世界只不过是个巨大的垃圾站。一个根本没有过原住民的荒凉之地！
离开故乡时，空间站负责人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前往那里，呆在那里，确保每一个被丢弃到那个垃圾站的家伙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以‘人类’的姿态在那里生老病死，无限循环。”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三十年的服役期，到时候我们会派人去接替你。记得带上合同！”
空间站的大门和回忆的大门一起关闭，我慢慢取出那份合同……以眼泪的形式储存于身体之中的，能量介质的合同。
它像颗普通的眼泪从指间滑落、溅开、然后全无反应地慢慢消散。
全无反应，就像眼前这片沉默得永无尽头的无边海。
“生日快乐。”
我站在海堤边慢慢开口；对着沉默的海浪，对着遥不可及的远方，对着自己人类形态所经历的第三十三个生日。
“祝你生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