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州城。
绵密的雨和雾笼罩整个城市，让人不由得怀念起高悬在头顶的日轮，今天咖啡店的生意还是不太令人满意，收银员悄悄打开收银柜看了几眼，只有寥寥几张粉红色的大钞——虽说柜子里钱少也有移动支付普及的影响，但是他们这家店的生意确实是大不如前了。
木门被“框”的一声打开，跑进来两个身上微微有些潮湿的少年，虽然两个人都把包顶在头上，但是还是不可避免的全身沾满细密的水珠，收银员急忙合上柜子，其中那个头发比较长的少年走过来，盯着菜单想了好一会。
“我们店的招牌是这个，”收银员急忙露出职业性的笑容推荐，“巧克力炭烧咖啡，尝一尝吧，绝对好吃的。”
面前的少年似乎还在思考，他额头前的碎发似乎太长了，当他的眼神从头发下面显露的时候，收银员有些被那种阴翳的眼神吓了一跳，连笑容也有些僵硬了。
“那就两杯这个吧。”他最后说，“一杯热的，一杯冰的。”
收银员一边忙不迭地点着头一边打印小票，然后招呼一边的“临时工”去做咖啡了。
李天星坐在窗边的位置，看着姗姗来迟把小票拍在桌子上的夏明，这家伙熟练地搭上夏明的肩膀：“怎么样，这靠窗的位置很好吧？能看见外面，这一带又比较安静，根本没有人会打扰我们。”
“是‘打扰你’。”夏明没好气的指正，拿出包里的作业本放在桌上，“一下午够吗？”
“够够够！”李天星点头如捣蒜，“要是连抄作业都不行，那这个学生就是个废物！”
不远处传来火车轮子和铁轨碰撞的声音，不过好在声音不是很大，不远处就是州城的火车站，州城一共有三个火车站，其中在这附近的南站最为萧条——不如其它两个火车站那么高级，大多都是发一些慢车，班里的有钱同学很不屑地称南站是“打工仔的聚集地”。
李天星抄了一会之后，咖啡就被送了上来，雨打在玻璃上之后，被窗外的风吹成歪斜的水痕，夏明看着水流的痕迹发呆，看它们最后消失在玻璃的末端。
“小明哥，你在干嘛？”
“发呆。”
“呃……”这个家伙又开始挠自己的后脑勺，冒傻气地又摸了摸后脖根子，最后像是放弃了一样长出口气。
“对不起……小明哥，还没找到犯人。”他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了，“我爸他……最近也很消沉的样子。”
夏明似乎是被他逗乐了：“你说什么对不起啊，你又不是警察。”
他拿起笔袋里的笔，戳了戳李天星的额头 ，而后又开始发起呆来。李天星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夏明那天在墓地时凶煞的眼神依旧刻在他的心里，虽然现在那种眼神自己已经消失了，但是他的心里依旧担忧着。
“快抄作业，不然就来不及了。”夏明用笔敲了下桌子，“别看了。”
“要是找到凶手，小明哥你想干嘛？”
夏明散漫的眼神终于聚焦：“那当然是杀了他……就和那些中二小说里写的那样，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李天星不再说话了，夏明品味着嘴里的咖啡醇厚的苦涩，依旧是看着玻璃，好像是看着玻璃里显得有些憔悴的自己，又好像是看着雨和那一片空旷。
过了许久，李天星伸了个懒腰，手下的文字终于停下了延伸，临时抱佛脚赶作业永远是学生的传统艺能，“互相帮助”也是学生们一贯的“优秀美德”。
李天星搁在桌子上一摊，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腕把头搁在桌子上。
“星哥要不要赏脸去我家吃个饭？我妈也想你了。”夏明轻声提议。
刚说完就看见了李天星那张三分期待五分忧郁两分踌躇的脸，李天星把脸从桌子的那一边伸到夏明的面前，问：
“你烧饭还是你妈烧饭？”
夏明脸上的表情化开了，露出几分笑意：“你这样我妈可要生气了，她做饭咋了？”
黑暗料理制造机声名远扬，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那……”李天星小声嘟囔，几乎要哭出来，“那能叫饭吗？上次的红薯炒鸡蛋我记忆犹新……满满一碗……”
“我烧饭，行了吧？”
“小明哥果然疼我。”李天星急忙站起来搂住夏明的肩膀，一脸开了花的模样，“小明哥手艺一流，简直好人妻。”
“滚。”
时间也不算早了，两人准备收拾离开。
轰！
两人刚要起身走出，对面稍远处的旧平房上忽然传来一身巨响，收银员稍微伸了伸头，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之后就放弃了这份好奇心。
夏明看都没看一眼，拉起李天星就往外走。李天星反手一把拉住他，说话都变得有些结结巴巴起来：“你……你看见那个了吗？小明哥！”
“什么啊，没看见。”夏明皱眉，转而垂下眼睛，似乎是有些生气了，“快走吧，再不回去就轮不到我做饭了。”
“不……不不不……我要过去看一眼。”李天星手忙脚乱地比划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明哥！我很快就回来！”
门又被“框”地一声撞开，李天星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有点打盹的收银员刚想抱怨一句，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他惊讶地往声音的方向看去，看见了夏明愤怒又扭曲的表情——他狠狠地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
等到收银员回过神来的时候，夏明早已跑出了咖啡店。
“这是干嘛啊……”
………
……
手，完全感受不到痛感。
刚跑了两步，就已经感觉到了疲累，真是没法和李天星这种校运会跑步冠军媲美。
和拥有力量的时候不一样，雨雾已经模糊他的眼镜，他现在只是弱小无比的人类。
而世界如此庞大。
——想要获得什么，就要做出付出的准备。
类似的话，是梅菲斯特说的吧？
………………
等到夏明跑到那间无人的平房楼顶的时候，正好看见李天星怔怔地面对着什么——
血腥味传入鼻翼，那种味道他再熟悉不过，抱着公文包的男人仰面躺在楼顶上，他心脏的部位有很大一个血洞，看起来是一击致命。
身侧忽然传来小女孩的笑声，夏明在气喘吁吁之时骤然转头，而后看见了那个女孩——她全身似乎是因为对身体超负荷的跳跃而扭曲，头部在脖子上旋转三百六十度，唯一还算美丽的眼睛此时正散发着红光。
……又是这种。
可是莱特已经不在了，他想。
“你别想做什么。”夏明说，琥珀色的眼睛已经完全沉入黑暗，“现在我的手机已经准备拨出给公安局，要是你敢做什么，全都会被听见的。”
“你不怕我？”那女孩似乎有点惊讶，“明明只是普通人类……”
“啊，”她思索了一会，“我好像见过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