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的一下，华法琳的手立刻把拉链重新拉上，脸色僵硬，眼角抽搐，就像博士拉开干员简历包裹时看到紫光一样。
“你什么恶趣味啊你。”
暗骂了一句，华法琳反手把口袋扔到了博士脸上，一脸嫌弃的互报双臂。
接住这个口袋的博士却也同样用嫌弃的眼神反过来看着她，撇了撇嘴：
“你还好意思说我，罗德岛里最变态的就是你了吧。”
“胡说，阿不比我过分多了。”
“阿至少听我的话，你可是不管被凯尔希挂几次舰桥都不长记性的。”
“...草。”
忍住想踹博士一脚的冲动，华法琳也直接坐在了博士的身旁，看了看还在房间中忙碌的赫默和缪尔赛思。
赫默虽然严苛，但是对小孩子却还是很好的，她主动去安慰了那些孩子，霜星的脸色似乎也因此变得没那么冷漠。
尽管两人对视时的眼神依旧堪比霜星的源石技艺。
另一边缪尔赛思却在用水流冲刷房间中的一些位置，将那些不太对劲的血液收集了些许，表情不时有些困扰，还有些恶心。
“对了，白面鸮，你好些了吗？”
看到她恶心的表情，博士突然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白面鸮。
看似熟睡的她突然毫无征兆的睁开双眼，机械般的望向了博士。
黑色的双眼和金色的双眼对视在一起，博士轻轻搓了搓指尖的一点点血液残渍，微笑着偏了偏头：
“白面..鸮？”
“已接收博士传递的信息，正在准备做出回应。”
...
——矿石病又犯了吗。
眉头微皱，博士打量着白面鸮那僵硬的双眼，轻叹一声，华法琳也忍不住啧了啧嘴。
本来白面鸮的亚人血脉就让她白天可能陷入沉睡，脑海中的病灶更是让她随时可能陷入沉睡，说话也只能靠这种机械式的回应来防止自己被脑海中的低语侵蚀。
和幽灵鲨的症状不同，白面鸮脑海中混乱的低语和上位者毫无关联，真的只是矿石病带来的影响。
思考了大约十几秒，白面鸮眨了眨眼，长呼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不少：
“回答博士问题，身体暂无大恙，回罗德岛后白面鸮会去医疗部自行检查。”
“...检查啊...”
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下最后的那个词，博士伸了个懒腰，笑而不语。
——反正...早晚都要暴露出来的吧？真不知道凯尔希会怎么想。
"...凯尔希。"
不动声色的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博士的双眼突然一阵恍惚，瞳孔放大失焦，又很快缩小如初。
她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包括在噩梦边境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个“凯尔希”经历的一切。
——居然敢瞒着我偷偷留着另外的那个你，你还真是只不乖的小猞猁啊......
——————
——刺啦。
第十张画纸被从画板上扯了下来，嘴里叼着画笔的画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副画，满意的点了点头。
把手中的画笔**了一旁的涮笔筒，深海色蓝色的瞳孔迅速变回平时的黄色，微微一笑：
“Perfect，这简直是我现在为止最完美的画作之一。”
深海色背后的修女稍稍眯起双眼，嘴角一贯的微笑变得稍微有些困惑：
“嗯...画的确实，该，怎么说呢？”
前九幅画各有千秋，每一幅画都画着一个浑身伤痕的少女在与不可名状的怪异颜色团死斗，即使是幽灵鲨，也难以看出这些无法名状的图案是什么。
早已成为博士第一位眷族的幽灵鲨，看着这些画作都感觉意识恍惚，无法自拔，那其他人看到这些画，怕是会发自灵魂深处感觉到无法言说的恐惧。
意外之余，幽灵鲨又打量了一下这第十幅画作，也就是这深海色最为满意的画作。
...
匍匐在地上的少女一动不动，浑身满是空洞，仿佛一片被虫子啃噬殆尽的枯叶。
她的手努力的向前伸着，手掌张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是实际上那五根手指都只剩下了食指和中指。
匍匐，让她的面部无法于画中展现，也让她的动作显得格外舒展，那筋疲力尽却还拼命的要触碰什么的感觉，清晰的通过深海色的画作传递了出来。
少女的周围是明亮到耀眼的白色，在深海色的巧妙画技下，无色的位置显得格外明亮，就像临死前终于到达了天堂的天使。
然而，她手指的前方却是一个锥形的模糊黑暗区域，明明被光明笼罩的她却想要去触碰黑暗。
光明，不才是人人都渴望的吗？
......
“这副画完美吗？”
“当然，完美，很完美，超完美！我要感谢博士和凯尔希医生，能让我画出这么完美的画作，这副我要好好的留起来。”
迅速把这副画收了起来，深海色开始重新整理已经乱成一团的调色板，幽灵鲨却转而看向了坐在椅子上，沉沉睡去的凯尔希。
她看起来和刚刚注入苍白之血之前别无二致，但是在幽灵鲨的眼中，那拥有两副面孔的女主人已经完全恢复成了曾经的那个凯尔希。
想到这，她又重新看向了刚刚那第十幅画作的画板。
——那失去的另一个淡淡的灵魂，就是她吧。
“——呼啊！！”
安静的房间中，突如其来的尖锐急促的喘息声，吓了深海色一大跳，她手中新的燃料盒直接摔回了背包里，万幸的是还没有开封。
坐在椅子上的凯尔希突然睁大了淡绿色的双眼，身体剧烈的抽搐着，瞳孔颤抖，嘴也大张着，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Mon——3tr！”
就在幽灵鲨想要上前去帮助一下凯尔希时，沙哑的声音从凯尔希的喉咙中艰难的逃逸而出，就像从地狱之中传到天堂般困难。
六个字母数字传出，凯尔希坐的凳子也随着她的身体颤抖起来，“啪”的一声，椅子靠背瞬间碎裂消失。
紧接着，那巨大的源石巨龙浮现在凯尔希的背后，将她的身体完全掩盖在阴影之中。
——“那是否意味着什么？”幽灵鲨不得而知。——
...
“呼，呼，呼...”
粗野的 喘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变成了急促而低沉的喘息，椅子的靠背已经因为Mon3tr而碎裂，但是凯尔希依旧坐的笔直。
扶手被死死捏紧，随时可能被那双普通的女人的双手捏爆，牙关紧咬到牙龈出血，就像被火生生烧死般的痛苦。
被火焰生生烧死是世界上公认的痛值最高的方式，那痛苦能让人将牙齿咬进自己的牙槽骨中。
黑暗之中，银色的短发遮住她的双眼，黑暗成为了她的保护伞，掩盖了她的情绪，让她在幽灵鲨和深海色面前还能维持住那冷酷淡漠的人设。
...
——这是什么。
——这TMD是什么！
——这TMD，是TMD，什么！
咬紧牙关，凯尔希拼命抑制住自己十几年都没有再如此剧烈波动的情绪，如果不控制的话一定会吼出声，即使墙壁隔音也足够惊动四五个房间。
凯尔希再也感觉不到那个自己的一切，仿佛她凭空消失了一样，临消失前，她唯一留给凯尔希的是她在离开自己后到离开世界之间的情绪。
无法言表。
无法形容。
无法重现。
那一瞬间，凯尔希甚至感觉自己的意识被灌注了几天甚至几年的情绪，每一丝情绪都是如此的恐怖到足以让一个正常人的意识击溃，变成一个痴呆。
望着那气势汹汹的巨龙和一言不发只顾着喘息的凯尔希，幽灵鲨和深海色默契的一言不发，修女重新合拢双手，静静的立于一旁，画师举起了画笔，开始绘制第十一副画。
整整五分钟过去，凯尔希的喘息都早已平息，第十一副画也恰到好处的完工，那只一直一动不动的源石巨龙也突然扭过头看了看被自己护在怀中的猞猁。
身体微微起伏，她长呼了一口气，右手的手指轻轻抬了起来似乎是示意了一下。
Mon3tr低吼了一声，迅速淡化下去，凯尔希也重新被房间中的灯光笼罩。
她举起示意的手指只有食指和中指，另外三个手指还在颤抖，似乎无法抬起一样。
凯尔希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纯白的病号服就像被水泡过了一样紧贴在身上，性感归性感，不过就算是博士看到她的表情估计都会吓得三天睡不好觉。
“咝...呼...”
深吸了几口气，低着头的凯尔希依旧一言不发，这让深海色稍稍有些紧张了。
这第十一副画作已经结束，画上的女性和凯尔希动作一样，她背后也是那只名叫Mon3tr 的巨龙，这副画不像之前那样只可会意，这副画就像普通的速写而已。
刨除这副画纯黑的底色。
...
“凯尔希医生，你没事吧？”
回应幽灵鲨谨慎声音的是沉默。
“我和深海色小姐都很担心您，尤其是这段您昏迷的时间内。”
沉默，依旧是凯尔希的回答。
“...凯尔希医生...”
“够了。”
凯尔希终于开口了，尽管只有两个字，尽管声音沙哑，尽管听起来还颤抖的吓人，但是至少她开口了。
身体再次轻轻颤抖，凯尔希的四肢微微用力，她站了起来，摇摇晃晃，无比艰难。
即使如此，她依旧举起手制止了想过来搀扶自己的幽灵鲨。
“...把画送到我办公室，其他的，什么都别和别人说。”
“诶？”
——嘭！
没给幽灵鲨两人任何反应时间，抓住自己湿透的病号服，凯尔希转身撞开了门，走廊上传回她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路上一定有其他的干员帮助照顾凯尔希，幽灵鲨也并不担心，只是叹了口气而没有追出去，深海色也耸了耸肩，收起了画板。
合上画板收起画笔，深海色的表情似乎在沉思什么，幽灵鲨也闭着双眼默立于原地。
良久，两人同时皱起眉头，看向了彼此。
“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了什么？”
...
发生了什么？
塔柏挪蕾芝发生了什么？
“她”和他，都遇到了什么该死的事情？
...
——哗啦哗啦哗啦...
淋浴喷头中流出的不是热水，而是冷水，这能让凯尔希更快的冷静下来，虽然很容易让一身汗水的她着凉感冒。
浴室外，黑色兔耳的少女一边收拾着房间中的东西，一边有些担忧的看着浴室的门，相当担忧。
——刚刚凯尔希医生跑回来的动作很不平衡，该不会在浴室内晕倒吧？
阿米娅不太敢多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等到一会去调查一下监控或者亲自问问凯尔希医生了。
只不过...现在的凯尔希医生，是哪个凯尔希医生呢？
...
【阿米娅，好好照顾她，她也一样很脆弱】
...
“诶？”
感觉自己的肩膀好像被轻拍了一下，耳边也响起了轻语，阿米娅下意识回头看向了空荡荡的身后。
这个声音...
“好像特蕾西娅姐姐啊...”
——————
“轰隆！”
剧烈的颤抖席卷整个地下空间，所有的孩子都被吓得站了起来，霜星立刻挥动法杖，突然降低的温度瞬间抑制住了他们本能的尖叫。
休息的浮士德和斯卡蒂同时睁开双眼。
捡起狙击弩，浮士德自觉的跑向了这个房间的入口，去外面做好警戒，而斯卡蒂则深吸了一口气，离开了靠着的大剑。
反手，将其抽出，慵懒的眼神严肃的望向了面前的墙壁。
正准备挥动大剑的手还没等举起，博士却拉住了她。
“现在这个城区才开始移动，等十五分钟，让这个城区拉扯到上一个城区和下一个城区之间最中间的位置，再离开。”
每隔十五分钟地震传来一次，凭借着这个，博士也是轻而易举的知道什么时候离开最合适。
从这里逃出去的话外面一定是荒郊野外，而且还要在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内逃离城区的移动范围，防止下一个城区赶到。
...带着这么多孩子，确实是个问题啊。
轻轻舔了舔嘴角，博士稍稍皱起眉头，最后还是把视线投向了那淡然自若的霜星。
——霜星，你和浮士德，一会让雪怪小队和幻影弩手带着孩子们，我们必须加速离开。
【可以】
拍了拍衣角，博士站起身来，冲着身旁摆弄着终端的华法琳挑了挑眉：
“好了，该动身了。”
“我可早就想离开这个满是臭味的地方，明明血液那么香，真是浪费。”
优雅的在身前挥了挥手，华法琳扶起了对面的白面鸮，博士也冲着那些站起身的孩子和赫默她们挥了挥手。
上百号人凑到了博士等人的身后，斯卡蒂也稍微注意了一点后面的孩子们，第一次想要稍稍控制一下力气。
刚好能打碎墙壁又不至于让孩子们受到反冲击的力度。
...
十五分钟，稍微有些漫长。
即使之前已经等待了更久。
...
——滴。
终端的倒计时响了起来，华法琳看向博士，博士则看向了斯卡蒂。
斯卡蒂，则举起了重剑。
“我怎么想，气浪都小不了，所以，忍一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