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可怕。
坐在沙发上的菲林少女偷偷咽了咽口水，头上的小猫耳轻轻的拍哒着，一会看看坐在桌子里的那边，一会看看桌子外的那边，捧着小水杯的手都有些不稳。
坐在桌子内侧低着头的菲林女性面色冷漠，飞快的写着什么，而坐在外面的卡特斯却完全没有被她那冰冷的气势压制，反而一脸淡漠的回望着她。
把开头的一些信息写完，凯尔希抬起头看向了对面的霜星，视线交织，苍白的灯光将房间照的有些冰冷，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同程度的敌意。
身为正宫的凯尔希眼中是微微的警惕，身为友人的霜星眼中是淡淡的憎恶。
霜星绝不可能和博士如何如何，凯尔希心知肚明，但是不知为何她对霜星就有了这种本能般的抗拒。
凯尔希和博士的关系，霜星完全了解，但是她也觉得凯尔希现在就是博士的一个...累赘。
彼此各怀着不同的敌意，医生向着病人开口，声音尽可能的不掺杂任何的情绪。
“我问，你答，这很重要。”
“如果我不配合呢。”
“...（沉默）”
“...（沉默）”
“姓名。”
“霜星。”
“本名。”
“...”
“本名。”
“...叶莲娜。”
“出身。”
“乌萨斯，普通的卡特斯。”
“普通的卡特斯可用不出那么可怕的源石技艺。”
“我会把这当作是你的赞美，凯尔希勋爵。”
“...！别用那个称呼。”
“我也不想用，但是有个老顽固让我这么叫你。”
老顽固。
眉头微皱，飞快记录的签字笔突兀的卡顿了一下，白色的猫耳稍稍抖了抖，似乎有些迟疑。
能被霜星这么称呼的，只有他了...
他也...？
暂时把脑海中涌出的想法赶走，凯尔希重新集中精神在面前的霜星身上。
“接下来，我会先问阿米娅想知道的问题。”
“刚才是你想知道的问题？”
“刚才是所有人来到罗德岛的必经环节，我的问题还没有开始问。”
“...拖拖拉拉，直入主题吧。”
凯尔希眉头一皱，表情变得相当不爽，但是还是要保持冷漠，只不过握着的笔的手却用力地搓了搓。
刚则易折。
虽然这么想不对，但是凯尔希还是觉得早晚有一天霜星会被她的冷酷与孤傲所拖累。
“你现在，是生是死。”
眉头微皱，霜星灰色的瞳孔中透露出了阵阵疑惑。
“你应该很了解我现在的状态吧。”
“所以我说了，我是在替阿米娅问你，这些是要告诉阿米娅的。”
——黑兔子吗...
冷傲的视线突然轻轻偏向一旁，霜星少见的稍稍眯起双眼，冰冷的气势也弱化了些许，那双平放在双腿上的双手悄悄搭在一起。
霜星少见的犹豫了一下。
“...我，还活着，拜博士所赐。”
“你不应该还活着，我们明明亲眼看着你的生命走到最后。”
手指轻轻搅在一起，表情依旧毫无变化，但是心境却开始波动。
“是博士救了我，具体的，你没必要知道。”
“我必须要为罗德岛的安全做考虑，霜星小姐，哪怕最后的你加入了罗德岛，我也无法完全相信你，更何况雪怪小队明明也都命陨龙门了才对。”
随着凯尔希的逐渐逼问，霜星的表情也变得不是那么淡然自若，想到自己是在和那个认真严肃的黑兔子对话，她就感到有些不太舒服。
感觉到了身旁传来的关切视线，霜星稍稍偏过头看向沙发上可怜兮兮的优妮，被那双纯洁的双眼注视着，她多多少少感觉轻松了一些，至少，自己是被信任着的，就像当初横穿乌萨斯时的，被其他孩子依靠的感觉。
重新抬起头望向凯尔希，笼罩这个房间中的冰冷感稍稍散去了一些，霜星长长的呼了口气，表情轻松了不少，似乎放下了什么。
“你没必要相信我，你只要知道，我现在和你们一起，我已经加入了罗德岛，包括我的雪怪小队，我在你们身边。”
...
房间中一时陷入了安静。
淡绿色的双眼微微睁大，那略带几分意外的瞳孔打量着面前嘴角似乎挂着微笑的少女，凯尔希手中的笔也被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这种承诺一般的话语对凯尔希来说自然毫无意义，没有人会相信一面之辞。
但是，阿米娅可能会相信。
“...你知道这种话，对我来说没有任何说服力吧。”
“我知道。”
“但是你依旧对我说了这种话。”
“因为她会相信。”
没有人能够在阿米娅面前瞒住自己的内心，哪怕是博士和凯尔希。
微微颔首，低垂的银发遮住了交织的视线，凯尔希再次拿起了笔，飞快的在上面写着什么，速度比刚刚快了不少。
写完之后，她把手中的纸板拍在了桌面上，默不作声的离开了办公桌，双手收在口袋里，从霜星身边擦肩而过。
“喂。”
急促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凯尔希径直走向了门口，霜星稍稍偏头，似笑非笑的看向那打开房门的背影:
“你还没有问我你的问题。”
没有停留，没有开口，凯尔希在门口稍稍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的离开。
随着电子门关闭，快步离开的白毛猞猁医生的背影也消失于霜星的视线之中，房间重归寂静，霜星却稍稍叹了口气。
坐在沙发上的优妮迅速跑到霜星身边，惊魂未定的抓住她的手臂，她也微笑着摸了摸优妮的头，笑容中还有些怅然若失。
“姐姐，那个人好吓人。”
手掌轻轻从银色的头发上划过，看着那如同凯尔希一样的发色，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
“……她一点也不可怕，她和你一样。”
“我？”
“是的，只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女性而已……”
【你也，一样，单纯，天真】
——……我才没有。
【掩盖，别无意义，伪装，自会被拆除，勋爵的敌意，便来源于此】
——你是说，她把我当，情敌？
【凯尔希勋爵，严谨谨慎慎重，值得尊敬，此等感情无法扰乱，成熟者懂得隐藏，而非忍耐】
——你要这么尊敬她，你怎么不尊敬博士？
【身为指挥者，优于常人，聪慧无比，吾生涯所见，无人能及】
——但是？
【……】
——喂，说话。
【“王于大地，神之恩赐，非魔亦非神，万物因其苟活，又因其步入坟墓，我所见，非真实，真假不辨，生于光明，醒于黑夜”】
——……你现在可没有血脉，“预言”，也只是你的直觉罢了。
【叶莲娜，感染者，无法善终，非神，非魔，非人，命不久矣】
——别诅咒他，老顽固。
【时间，证明一切】
……
“哈～（打哈欠）”
——嘭嘭嘭！（敲桌子）
“喂，你认真一点！”
任凭负责审问的两名干员怎么怒气冲冲的拍着桌子，坐在牢笼里带着手铐的少年依旧只是打着哈欠，面带无聊的看着他们两人。
捕猎时显得格外冷酷的蛇眼此刻没有什么敌对的情绪，更像一只吃饱了的毒蛇，对一切都没什么欲望，仿佛只想睡觉。
那两个干员也无语的对视了一眼，忿忿的瞪了他一眼，一脸怒气的抓住桌上的本子离开，牢笼内的少年也挑了挑眉，嗤笑一声。
——虽然我能理解你们，但是...我和你们...
“真的没的说，我明白。”
双脚搭在牢笼上的蛇瞳少年刚准备闭上双眼好好眯一会，那从门口传来的淡笑声却让他重新睁开了双眼。
那双绿色的瞳孔变得幽暗了不少，仿佛化为了墨绿色，哪怕周围是白亮亮的光芒，他的眼神也幽邃无比。
那眼神，与从门外走进的黑衣男子的气质，格外的搭。
甩了甩衣摆，落坐在刚刚那两个干员离开的椅子上，撩开头上的兜帽，他掏出手中的终端快速按了按。
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快速闪烁了三次红光，紧接着低下了头，指向了地面。
双手十指交叉，博士轻轻抬起头，黑发下的黑色双眼与那双绿色的瞳孔对视在一起，挑了挑眉：
“我先谢谢你，在塔柏挪蕾芝，你肯来帮我。”
“别想的太多了，博士，从一开始，我就只听从了霜星的命令，只是她变成了你的人，我才姑且帮了帮你。”
“呵...你还真是条有个性的斐迪亚。”
“塔露拉也这么说过我。”
听出来那话语中的出言不逊，博士也忍不住轻笑一声，稍稍偏了偏头，眼神也变得阴冷了不少：
“你只是我的一个意识投影，我随时都可以让你消失。”
“随你，我早就是已死之人，毫无留恋...”
“...哼。”
轻轻抽了抽鼻子，博士抬起了右手，冲着那冷笑的毒蛇打了个响指。
——啪。
响指声并不怎么响亮，却在浮士德脑海中直接炸裂，意识瞬间模糊，他却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
...
——我已经死了。
...
——我不该活着，哪怕再死一次也理所当然。
...
——我别无所求。
...
...
“萨沙！”
——！
双眼猛地瞪大，眼前是明亮的天空与寒冷的大地。
深绿色的蛇瞳茫然的眨了眨，手指也稍稍的抽了抽，他立刻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腰间有一把自制的小破弓，十几根片箭散落在地上，他赶紧把他们捡了起来。
他看到了他的手，稚嫩，幼小，还沾染了源石结晶和煤炭的黑灰。
——我这是...
“萨沙！你看你看！我又找到食物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越来越近，浮士德诧异的回头看向身后，一团脏兮兮的面包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面包移开，后面露出的同样是一双绿色的瞳孔，但是那个少年的头上却是白发，而浮士德是黑发。
“萨沙，你怎么了？”
“...梅...伊诺...”
刚刚还显得冷漠的眼神变得有些愕然与困扰，浮士德还没回过神来，白发的绿瞳少年扑到了他的身旁。
“萨沙，来，我们一人一半！”
被伊诺拉着坐在了矿洞的门口，浮士德有些愕然的看着兴奋的伊诺，看着他递给自己的一半面包。
那双眼睛，是多么的天真，只有对活下去的渴望，还有感染者人人都有的反抗之意。
反抗命运。
——这里，是...乌萨斯，小时候？
回过神的浮士德仔细的看了看伊诺的，又看了看周围，突然双眼睁大，一把抓住了腰间的弓箭，对准了愕然的伊诺。
“诶？萨沙，你...”
“来我身后！伊诺！”
白发的少年伊诺立刻躲在了浮士德的背后，他拉起手中的弓箭，对准了那缓缓走来的龙女，双眼本能的瞪大：
“不，不准在靠近，别动！否则我就放箭了！”
“那就放箭吧，如果你觉得，这样就能保护梅菲斯特，保护伊诺。”
“！”
缓步而来的龙女逐渐变成了黑衣的男子，那双黑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戏谑与嘲笑，只有严肃。
浮士德惊恐的回过头想要抓住身后的少年，但是映入他眼中的，却是一个双目崩溃无神的白发少年。
他绝望的跪在地上，双手抓着自己的喉咙，在浮士德逐渐绝望的注视下，化为一只巨大的白鸟。
——伊诺...伊诺...！
他拼命的伸出手，想要去扶起地上的白鸟，但是他的手就像被什么拦住了一样，只能听着那哽在白鸟喉咙中的哀鸣。
无能为力。
不知不觉中，博士来到了浮士德的背后，那被阴影掩盖的嘴角微微一翘。
【想，救他吗。】
……
“想，救他吗。”
双眼轻轻眨动，浮士德呆滞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微笑的博士还有面前的牢笼，带着镣铐的双手早已握紧，他突然用力的挤了挤眼睛。
黑发遮蔽下，眼角的晶莹似乎躲过了博士的注视，但是他略带几分颤抖和低沉的嗓音，却给了博士最放心的承诺。
“……怎么救。”
“很简单，回切尔诺伯格。”
“我和我的幻影弩手？”
“现在的你还没办法完全脱离我，我无法支撑你离开太远。”
“……那？”
“我要回龙门找人聊聊天，顺道去切尔诺伯格救一个疯子，如果你想救梅菲斯特……你可以和我一起。”
“一个疯子？”
“啊，没错，不过和要把她绑架到那里的残骸去做实验的那些疯子比起来，她只是个笨蛋而已。”
……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去救她啊博士！】
——……好好好，我这不是在和浮士德商量吗？
【难道不商量好，你就不去吗？】
——相信我，我也不希望她出事的，身边没了一个疯婆子，人类的生活还是挺无聊的。
【那就快点准备吧，就算你有数，在出发前，我也会一直督促你的哦。】
——你到底是她的首领还是她的保姆啊，皇女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