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味道？
可乐的酸甜味逐渐褪去，一股奇怪的味道涌入博士的鼻腔，他上上下下扫视了一下易拉罐，轻轻凑到鼻前。
刚刚喝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是喝光之后，那股宛如生理本能抗拒的臭味让博士眉头紧皱。
曾经在尸体堆里能匍匐一天一夜的博士，绝不会被什么普通的味道恶心半天，而且一瓶饮料上怎么会有这种味道？
不着痕迹的又买了一罐饮料，博士仔仔细细的闻了闻，却又完全没有那股味道。
——嗯，也就是说...
稍加思索，博士的视线又重新看向了刚刚德克萨斯递给自己的那个易拉罐。
双眼微眯，不被任何人注意到的黑色瞳孔闪过彩色微芒，那易拉罐的颜色迅速变成了黑色。
世界都变成了黑白两色，博士眼中的疑惑也随之变成了淡漠，手指轻轻旋转着易拉罐到背面。
漆黑的圆柱上，有着几处白色的渣滓，格外显眼。
——白色...
作为博士最喜欢又最讨厌的一种颜色，那白色的渣滓在博士看来格外令自己厌恶，尤其是那股无声无息蔓延到自己感官中的气味。
其他的易拉罐上都没有这种味道和颜色，只有这个。
手指轻轻把玩着这个易拉罐，在白色的渣滓上轻轻抹了抹，仅仅是触碰到这一点点残余的痕迹，都让博士感觉手臂发麻，不存在的某些幻肢都在哆嗦。
强忍着把它扔到垃圾桶里的冲动，博士将它捏扁塞进了口袋中，擦了擦手，又赶紧嫌弃的甩了甩手，生怕沾上点什么。
将信将疑的看着漆黑的走廊，仿佛还能看到早就消失的灰狼，博士眼中的世界迅速恢复正常。
——“记得放松的玩一玩，博士。”——
“德克萨斯怎么可能和那些东西搭上边，既没有理由也没有可能啊。”
上一个让博士有这种发自生理上反感的还是弑君者回来时手里捏着的那枚符文，但是也没到让博士如此恶心反感到想吐的地步。
——如果是德克萨斯手里也有那种符文的话，那她的身上为什么没有那股味道呢？
——如果不是符文留下的残渣，那会是谁的源石技艺吗？来自阿戈尔的...安哲拉？格劳克斯？还是？
——如果只是因为她触碰过什么的话，那她是在哪里触碰到的这些渣滓？凯尔希总不会允许她去碰那么危险的东西吧？
...
靠在自动售货机旁的博士还在思考，一双手突然悄无声息的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回过头的博士一下子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温润气息。
紧接着，博士的视线就立刻被那充满元气的笑脸和那还冒着热气的肌肤所吸引。
“哟吼，博士，好久不见。”
“中午好啊，煌，你这是，刚洗完澡？”
浑身上下都带着一丝丝蒸汽显得有些朦胧，除了头上挂着的毛巾还有肩上披着的浴巾，煌的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的贴身的内衣和热裤，脚上穿的也是一双普普通通的凉鞋。
本就完美又健硕的身体还有着一对有些离谱的凶度和令人嫉妒的白皙皮肤，即使是见过大风大浪形形色色之人的博士都有些挪不开视线，走廊来回经过的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咳咳咳煌，你怎么来这了。”
口是心非的提醒了一下自己非礼勿视，博士轻咳几声，稍稍偏开了视线。
煌却完全不在意自己现在的这身打扮，又没暴露又没露点，纯粹当成了泳装装扮的她，直接走到了博士面前，挤到了博士和自动贩卖机之间：
“我结束训练回来洗了个澡，刚好有点渴，搞点喝的。”
“哦，是这样。”
轻哼着的煌拉着肩膀上的手巾，另一只手在售货机上挑选着适合剧烈引动后的运动饮料，而博士却不知不觉中退后了好几步，努力的保持着内心的平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股本性的影响，自从在塔柏挪蕾芝回来后，自己某些方面的欲望倒是比原来强烈了不少，当然是基于人类角度的。
至少现在，博士还是能控制得住身为上位者那该死的本性。
“给，博士，接着。”
叫声再次传来，回过头的博士伸出手接住了煌扔来的饮料，有些无语：
“我有，刚才德克萨斯来的时候顺道也给了我饮料。”
“还差这一瓶吗？反正博士天天收到岛上女孩子的礼物也不计其数了吧？”
打开饮料的盖子，煌有些搞怪的冲着博士挤了挤那双和阿米娅一样的蓝色双眼，坏笑着仰头喝起饮料，话语中的暗示几乎不加掩饰，博士也不由得无奈的捂住了额头，义正言辞：
“开什么玩笑，我一天天忙成这样还收礼物，能偷懒跑出来一会都要看凯尔希脸色。”
“看凯尔希的脸色吗...那还真是不容易啊。”
一口喝了一半，煌轻轻的擦了擦嘴角，微笑着回过头，看着有些无奈的博士，突然有些狡猾的挤了挤右眼。
“那...一起翘班？”
“诶？”
在路过干员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愕然的博士被煌拉着走进宿舍区，根据有关干员的举证，博士的的确确被刚刚洗完澡格外性感的煌兴奋的拉进了她的宿舍。
......
晚上，十点。
走廊里的干员已经少了很多，灯光却依旧明亮，罗德岛走廊中的落地窗能够看到外面的夜，停泊在郊外的罗德岛周围一片安静，岁月静好。
明天晚上的这个时间段，罗德岛就能赶到龙门城外泊接区落蹄州，到时候罗德岛又相当于有了个落脚点，大家也能好好的休息一下。
现在才刚刚二月份，甚至还没有到炎国历新年，说不定还有些一些干员能够好好享受一下来自炎国新年的氛围。
整个泰拉，只有炎国有自己的历法年岁，虽然他们也按照泰拉历来走，但是炎国历的存在，彰显出了它独一无二的历史深度。
...
——喀拉。
某扇宿舍的电子门打开，悄悄探出了一个猫猫头，黑色的长发垂了下去，蓝色的双眼扫视着周围。
确定这会走廊没什么人注意到，她缓缓的缩回头，冲着身后使了使眼色，悄悄开口。
“博士~（小声），快走吧~~~”
“干嘛这么偷偷摸摸的，你这样显得我好像和你做了什么一样。”
和偷偷摸摸的煌不同，从房间中走出的男子却一脸无语的看着煌的样子，不紧不慢的抓着搭在肩膀上的外套。
被博士这么一说，偷偷摸摸的煌也忍不住走了出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看着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的博士，有些歉意的咧了咧嘴：
“不好意思啊博士，说好一起翘班的，结果还拉着你帮我解决我自己的事...”
“没事，这也算翘班啊。”
好不容易翘班的休息时间被自己全部占用，一向大大咧咧的煌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脸色微红，要不是刚刚博士暗示自己他要洗个澡睡觉了，煌完全不知道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甚至差点误会成博士想要索取报酬在她的房间洗澡睡觉，还差点没忍住说出“可以哦”这种话。
博士可不知道低着头脸色微红的煌在想什么小九九，当初凯尔希虽然和他说过煌说要替凯尔希分担一半孩子那种笑话，但是那也只是笑话而已。
在博士眼里，煌还是个好兄弟的，各种意义上都很凶的好兄弟。
——至少目前为止还是兄弟，嗯。
...
离开了煌的宿舍，博士低着头走在走廊中，双眼望着面前，但是思维却依旧留在煌的宿舍中。
站在电梯间里感受着电梯的运行，抓着外套的手一动不动，但是插在口袋中的另一只手却一直在轻轻敲动。
双眼如同海洋般深邃，情绪如黑夜中隐藏的星光。
——...煌一直在调查那件事吗，还是说，只是随意调查一下而已？
即使煌一直穿着那身惹火的内衣打扮，那也只不过吸引了博士一时的注意力，后来煌搬到桌上的那堆秘辛更让博士感兴趣，甚至比面前这差点让自己肆意妄为的少女更让人沉迷。
“...炎国和维多利亚的冲突吗，惊蛰那个家伙居然在一直调查这种事。”
回想起那个在龙门有过一面之缘后就签订了搜查协议来了罗德岛的金发小御姐，博士沉思的眉头却突然皱起。
炎国监查司的惊蛰，这可是罗德岛无法承受的可怕身份，她的官方背景足以让整个罗德岛寝食难安。
罗德岛之所以能够在混乱的城邦争斗中生存，除去工作的保密性、商业的必要性之外，客观上的政治中立性是必不可少的。平衡各个城邦的所得，与部分政府代表进行商谈与利益交换，这些行为对于罗德岛而言虽然有其必要，却也越少越好。
而一个帝国的政府官员，无论职位高低，只要出现在罗德岛舰船上，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惊蛰来了之后一直和煌有所联系和其他人却保持着隐瞒和正常相处，她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来又是什么目的，煌调查的又是什么...”
——唉，怎么这多事啊。
挤了挤双眼，博士敲了敲额头，工作了不知道十几个小时后又给煌去分析并和她交流一些自己记忆中的信息，让他丝毫没觉得放松，甚至堪比工作一样疲惫。
口袋里甚至还装着那罐可乐还有煌给自己买的运动饮料，走向办公室的路上，博士甚至用上位者视觉重新看了一下这两瓶饮料。
不过万幸，不是所有饮料都带着那股讨人厌的渣滓...
——切尔诺伯格再次出现的上位者感染现象、
——德克萨斯递给自己饮料上的对上位者有干扰的渣滓。
——调查炎国过去几件未解之谜的煌和惊蛰...
“唉，罗德岛上的各位还真是活得不安宁啊...”
【快去救W哦。】
“...唉。”
——生活不易，博士叹气。
...
深更半夜，提着外套的博士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地上和桌上的文件都被收了起来，办公室又恢复了一片清爽，白皙的灯光已经自动变成了昏黄，房间中回荡着微弱的柔和纯音乐。
这是亚叶的设定，只要到了晚上十点半，就强制调整灯光来让自己休息，这是改变自己亚健康状态的计划之一。
如果没有意外，博士也不会违背她的要求，尽管知道凯尔希不会强制性要求自己休息，但是看着亚叶那一丝不苟认认真真的为自己制定计划...博士还是相当不忍让她的努力白费的。
——怎么觉得自己对亚叶有点像对阿米娅加上凯尔希的感觉了。
对待阿米娅宠爱又认真，对待凯尔希深情又冷酷，把对两人的感觉一融合，就变成了对亚叶的腹黑又关心。
意识到了什么的博士苦笑一声将外套搭在椅子上，翻阅着桌上剩下的文件，开始自己的深夜工作时间。
——需要三人签字的文件凯尔希和阿米娅都签完了...下午的工作亚叶居然都做完了吗？明天要好好的给她放个假啊...W营救行动的人选还有这么多人报名，煌居然也...
看到报名单上煌的名字，拿起水杯的手停在空中，黑色的双眼中浮现出了一丝怪异的苦笑。
煌和W可谓是最对付不来的家伙，就算在伦蒂尼姆逃亡时，她们两个依旧在拌嘴，煌还差点直接给W扔下，这还是后来梅尔告诉自己的。
默默的打开可露希尔送来的新咖啡机和蓝毒买来的新咖啡豆，博士静静的在签下罗德岛三大最高领导人的名字。
...
...企鹅物流的各位抬着一醉到夜晚的大帝上了运输机，提前回到龙门，没能亲自让博士送自己离开的诗怀雅也气哼哼的被林雨霞拉走。
...苦笑的星熊把临走前还在和诗怀雅斗嘴的陈拉去了酒吧，终于是在晚上久违的和陈喝上了一顿，可能也是知道回到龙门后就不一定有时间了吧？
...医疗部那边给每个从塔柏挪蕾芝带回来的孩子都合理安排，其中年龄较大的几个孩子甚至主动接受了其他干员提出的建议——加入罗德岛。
...虽然这里十有八九是因为他们憧憬这里的生活，但是博士可是知道，这其中还是霜星给他们灌输了自立变强的理念——真有她的风格。
...赫默研究的药物对伊芙利特似乎产生了治疗效果？那可真是可喜可贺啊，看闪灵这么上心的帮助，多少也能对夜莺有效吧。
...
——啪。
报告被蓝色的文件夹乖乖的收拢了起来，安安静静的躺在桌上，丝毫不敢反抗这个微笑起来深不可测的男人。
双手重新收入口袋，那手臂上的源石检测装置他早已经当成手表来习惯，沉寂许久未曾发出警报的它就像个摆设。
优雅的音乐声传来，让人心情宁静，立于窗前眺望大地的黑衣男子，月光在他的身后留下了绵长到墙壁上的阴影。
——嘘...
轻微的嘘声从他的口中传出，连轻柔的小提琴都能将他的声音盖住，但就是如此微弱的声音，却让他身后沸腾的阴影安息了下去。
黑色的短发轻轻飘动，微风拂过他的侧脸，在这温暖的寒夜中带来了一丝柔和，尽管——这房间中无风。
漆黑的双眼中闪过一抹斑斓，一动不动的博士随手将额前的黑发推到了头上，轻呼一口气，口中传出了平静的声音。
“你现在，是你吗。”
“——还，不是。”
窗口前博士身旁的女性也一同静静的望着外面的大地，身上研究员一样的制服让她显得有一丝OL的气质。
同样黑色的发丝长至后背，同样深邃的双眼却并非纯黑，同样久远的存在却对此毫无感情，同样纯粹的血脉却并不存在。
端起咖啡壶的博士轻轻倒了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推到她的面前，自己抿了抿另一杯。
少女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过咖啡杯，也轻轻抿了一口，一丝微弱的笑意随着话语溢出：
“...还是这么苦。”
“‘还是’？”
“嗯，‘还’是这么苦。”
“看来，你对我还真是了解的很啊...普瑞赛斯。”
轻轻捧起杯子，吹一吹滚烫的咖啡，吐气如兰，轻柔如雪，无论博士看她多少眼，她都再没有当初想要直接解决掉凯尔希的那番冷酷残忍。
双眼微微眯起的她，菱形的瞳孔似乎不时在圆形与菱形之间转换，嘴角那温柔的微笑让人足以沦陷，却又好像温柔的过了某一条线：
“当然，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博士，无论是那只猞猁，还是那个恶魔，还是那白兔子。”
“...你对我心中的梦魇还真是了解呢。”
“我说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无论是你心中的光芒还是黑暗。”
“...是吗？”
深吸了一口气，咖啡随着手腕轻轻摇晃，漆黑的双瞳闪着星光，仿佛黑夜中最亮的那颗。
“切尔诺伯格有什么。”
“...我不知道。”
“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其他可能会出现在那里的上位者气息，我残存的记忆告诉我，我第一次躺进石棺，是因为你。”
“...看来你确实想起了什么，但是还不够。”
“什么时候才够。”
“在你找回完全的我的时候...那时候的我，做出的选择，才是真正普瑞赛斯做出的选择。到那一天，无论是坚持还是放弃，无论是决裂还是共存...你都会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啪。
咖啡杯摔在了桌上，没有碎裂，但是咖啡却迸溅而出。
博士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抿着自己的咖啡，哪怕普瑞赛斯突然消失。
——切尔诺伯格的上位者气息，不是普瑞赛斯，那会是谁？
杯中的咖啡见底，手又抄起了那依旧滚烫的咖啡壶。
眼中闪过几许的彩色，左手从口袋中掏出了什么零食扔进嘴里，右手却端着咖啡壶直接倒进了嘴里。
伴随着滚烫的咖啡平稳的入腹，牙齿静静的咀嚼着那颗糖豆一样的零食，身为上位者的知识与身为人类的思维同时运转。
咖啡只是让这具身体提提神，而真正驱动着博士能以双重思维去思考的则是那颗零食。
...
至纯源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