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
——终端故障了？
表情不变但是已经心头一乱，低着头的凯尔希快速拨弄着手中的终端，调试软件，快速重启，重新读取数据。
无论重试多少次，那警报系统依旧响个不停，而且始终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增长，始终在阀值之上，但是凯尔希完全看不出博士有任何的不对劲。
别说血压心跳过快，博士甚至脸不红气不喘，面不改色的样子哪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以防万一。
“——等等，我们今天有些事先告辞，魏长官，鼠王，我们改日再聊。”
“诶？凯尔希医生？”
突然起身的凯尔希让阿米娅微微一愣，但是看着凯尔希脸上那副严肃的表情，阿米娅并没有立刻出言阻止她。
凯尔希迅速走向博士，手也收到了口袋里，快速的打开了一瓶理智合剂和源石抑制剂，准备立刻给博士服下。
...如果是终端故障，那自然皆大欢喜，但如果没出故障...
对博士，凯尔希再也冒不起那个险。
“喂，你没事...”
“嘘。”
伸向博士的手停在空中，凯尔希微微一愣，口袋中刚要掏出的源石抑制剂和理智合剂也停在了兜里。
在魏彦吾狐疑的注视下，博士转过头，微笑着看着凯尔希，伸出了手：
“没事，我只是昨晚没睡好，不用担心，给我一瓶那个就行。”
“......（皱眉）”
“嗯。”
那双黑色的双眼依旧平和而锐利，准备直接制止这场谈判带领博士去接受治疗的凯尔希不禁迟疑了起来。
口袋中的终端还在不停的发出警报，凯尔希有些纠结不定，博士的双眼也微微的眯起，他知道，凯尔希能看懂自己的意思。
——我没事的，相信我。
——...我不会拿你的安全赌。
——我也不会拿我们的未来去赌，相信我。
——......
——相信我。
——...再，信你一次。
“看来，你的身体似乎不太好啊？”
魏彦吾猜疑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博士却微笑着伸出手，从一脸不爽的凯尔希的口袋中拿出了那瓶她开封的理智合剂。
两人手掌交错的瞬间，凯尔希的双眼瞪大，但是眉头却皱起，她突兀的闭上了双眼，嘴唇下的牙关轻咬。
仅仅是交错的一瞬间，凯尔希的手差点被博士的手烫伤，由此可见，终端的数据至少没全出错。
——逞能的混蛋...
“魏长官，不介意我喝点东西吧。”
示意阿米娅把冷着脸的凯尔希拉回座位，博士转过头看向魏彦吾，冲着他晃了晃手里的小药瓶。
“在炎国，来主人家做客的人要是自备了吃食饮品，可是相当的不敬。是觉得龙门出不了你满意的？”
——...不让我喝，想让我彻底露出马脚吗？
看着魏彦吾那威胁般的冷笑，博士轻笑着摇了摇头，但是还是没有立刻喝下去。
“当然不，只不过这东西，不是龙门出不了满意的，是目前只有罗德岛才会去制作的东西。”
一边说着，博士一边把那个药瓶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10型理智合剂。
——【罗德岛制药公司出品，价格低廉，品质保证，可提神醒脑，降低疲惫程度等】
——【根据临床测验尚未出现任何过敏症状与不良反应，如有意外请及时与制药公司沟通】
打量着这一小瓶的药剂，魏彦吾手中的烟杆重新被拿了起来，不过，他的表情已经没有刚刚那么阴冷。
还以为是什么能抑制符文影响的药剂，原来只是这个东西而已。
“理智合剂，我倒是听说过，林雨霞回来时可谓带回来了不少。”
“与其说是我不如说是那只虎妞...”
话头转向了鼠王背后无奈的林雨霞，她默默地摸了摸口袋，轻轻掏出了同样制式的小瓶，甚至还特意标明了“蓝莓味”。
这也算是合作的一个小契机吧，诗怀雅以太古集团购买的名义带回了大量的理智合剂，还给林雨霞塞了不少。
本以为是要给近卫局的各位发一发或者尝试以家族名义推广一下，但是据说诗怀雅后来将所有的药剂都送人了，送给谁了，又是一个迷。
...
深吸一口青烟，魏彦吾摩擦了一下烟杆侧面的旋钮，看到了这个动作后，周围所有警惕的士兵全都放下了武器，重新变回了警戒状态。
看到他这个动作，鼠王也淡笑着用拐杖轻轻敲击了一下地板，那一瞬间，所有在场之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源石技艺顺着地面波动而出。
紧接着，面前的桌子从中间裂开一个口子，向八个方向分开，露出了里面那枚在夜色下都闪着金光的符文。
阿米娅眨了眨眼，又松了口气，看着博士看向符文时略显冷漠的眼神，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难怪博士刚刚反应那么奇怪，原来又是一个这种符文...
本来博士就对符文很反感，弑君者拿回来的那一颗博士甚至不愿意多拿，他刚刚的不适和反常明显就是感觉到了这枚符文的存在嘛。
博士讨厌这种符文的事，在场的几人基本都知道，所以也都随之释然，只有斯卡蒂的双眼直直的盯着那枚符文，慵懒的双眼中充满了茫然，似乎在回忆什么。
凯尔希从刚才回到座位开始就一直面色冷漠的低着头，靠在她身旁的煌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偷偷来回的在博士和凯尔希之间看来看去。
“呵呵，为了把这东西放在这里，这套桌椅可是花了大价钱...以博士的见识怕也为未见过吧，这东西可是炎国老款式了。”
鼠王的手杖一挥，那枚升起的符文被拨到了桌面上，桌子合拢，博士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也只是静静的盯着那枚符文。
叩了叩烟灰，魏彦吾放下了手中的烟杆，没有“准备”的暗号，这“动手”的暗号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他随手指了指那枚符文，看向对面的博士，自嘲的抽了抽鼻子，摇了摇龙头：
“这东西的价值可相当不小，为了让你碰一碰桌椅，我可是大费周折。”
“为什么要让我碰一碰桌椅。”
“因为我听说——你体内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这东西要么能证明你的清白，要么能撕破你的伪装，我必须保证龙门的安全。”
抬起的龙头与低垂的黑发形成对比，俯视的魏彦吾言语中充满正直，仿佛对博士的试探是理所应当，而博士的仰视微笑却意味深长，大有“我配合你但是我看不起你”的意思。
“不干净...在龙门的眼里，是不是所有的感染者，都是应该被驱逐的污秽？”
这话一出，陈的表情突然变得不太舒服，阿米娅也稍稍转了转双眼但是也没什么明显的表现。
魏彦吾眉头一皱，博士却大义凛然的睁大了冷笑的双眼：
“如果龙门始终这么看待感染者...那为何还有留有贫民窟，给感染者一席之地？哦，好像上次是打算将感染者全都一举灭杀来着。”
——挑起争端，一直都是博士的拿手好戏。
“...偷换概念可不是什么好的谈判话术。”
“魏长官口中说的不干净的东西，不是指你们厌恶至极的源石与矿石病，难道还能指什么？就普遍理性而言，难道说的是屎？”
“咳，博士，请注意一下言辞。”
嗤笑一声的博士话突然说的难听了起来，魏彦吾的脸色也变得冰冷了不少，陈更是下意识轻呼博士之名，小声的提醒着他。
敢这么和龙门之主说话的，除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就只有天子尚且避之的醉汉了。
这才刚刚见面，博士就直接把话说的这么难听，那接下来怕是要全程在火药味中度过了。
鼠王和阿米娅都向博士投去了诧异的视线，前者带着的更多是愠怒，后者却是担忧，只有凯尔希微微一愣后，静静的看向了冷笑的博士。
...
——他不会这么说话的。
——他要想骂人，甚至不会带任何一个脏字。
——除非...惹怒魏彦吾，也在他的计算之内。
博士如此开口，魏彦吾的脸色并不好看，但是意外的是，他只是再次抄起烟杆深吸了一口，没有对博士的讥讽作出回应。
眼看着他的沉默，博士站起身来，那想起了什么的斯卡蒂瞪大了双眼，在她逐渐变得有些惊恐的注视下，博士将那枚符文拿了过来。
抓住符文的瞬间，博士的眼脸抽动了一下，身体也静止了一瞬间，那双漆黑的瞳孔差点就抑制不住想要涌现而出的斑斓。
前前后后把玩着这枚“光辉”符文，博士和那泛着金光的金色眼球图案对视着，似乎觉得有些无趣：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但是，既然你选择用它来试探我，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现在还觉得我体内有什么吗？”
——铛。
随手一甩，那枚符文在桌面上滑过，即将从桌面另一侧掉下去前，烟杆轻轻的将其压在了桌上。
烟杆一挥，一名侍从立刻从一旁跑上前，将魏彦吾面前的符文拿走，他一句话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如果说看到博士在触碰了桌椅后毫无反应让他稍稍安心，那现在看着博士直接把玩了这枚符文后，他现在已经对这件事已经不感兴趣了，退一万步说，今晚的会面已经达到目的了，确认了博士不会成为第二个黑蛇，和上位者毫无关系，这就足够了。
——然而，魏彦吾并没有看到桌下博士把玩过符文的双手，已经变得扭曲而颤抖，似乎随时要膨胀成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
...
场上的气氛略微有些压抑，一边是试探结束放下心来的魏彦吾，一边却是似乎还憋着一股气的博士和罗德岛诸位。
鼠王微眯双眼，微微偏头暗示了一下自己的女儿，林雨霞也走上前，冲着那一直站在博士身后的斯卡蒂微微一笑，亲手为她搬开了座位，缓和着场上僵硬的气氛：
“斯卡蒂小姐，请入座吧，博士，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原谅一下这次龙门的谨慎呢？”
“你的面子？”
斯卡蒂没有落座，也没有反应，博士却有些嘲笑般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林雨霞，扫视打量的眼神略微让她有些不自然，但是还是很普通的忍耐了下来。
意味深长的眯起双眼，博士搓了搓下巴，轻笑一声，随意的甩了甩已经复原的手：
“...吃亏的事我可不做，这件事翻过去可以，但是魏长官，我要你们帮我个忙，这不难吧？”
“你大可提出来，龙门有龙门的规矩，只要符合规矩，当然，答应不答应，看我心情。”
“...你还真是霸道啊，魏长官，刚才先对我无礼的是你，现在不肯让步的也是你啊。”
“试探你，是为了龙门安全，不肯让步，是为了龙门利益。别忘了，对我来说，龙门才是最重要的。”
——...你还真是厚颜无耻啊姓魏的。
眉头微微蹙起，博士舔了舔嘴唇，眼神也忽明忽暗，这个魏彦吾几乎做到了一个贪婪之人的所有要素。
但是——无法否认，他的贪婪无耻只对外人，对龙门却是完美的保护。
【...唔...糟了...】
眼前的世界再次变得混乱，坐直身体的博士突然一个摇晃，顺着椅子倒向了右侧，煌还没反应过来，早有准备的斯卡蒂突然走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摇摇欲坠的博士。
博士的头靠在斯卡蒂的腰间，接触的一瞬间，斯卡蒂慵懒的双眼用力的一跳，随后沉寂，身体却泛起了一丝微红。
“博士？没事吧？”
阿米娅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有些紧张的走到了博士身旁，从刚才开始她就在尝试使用自己的源石技艺来确定一下博士的状态，但是根本感受不到博士的情绪。
加上刚刚凯尔希暗示自己博士的身体状况不对，这会又突然眩晕，对博士的关心超过了对这场会话的重视，她赶紧想要抓住博士的手臂扶起他。
手指触碰到博士的瞬间，阿米娅猛地缩回了手指，双眼也猛地瞪大，整个人都被吓得一个机灵。
——好烫。
正常人的体温是36-37，皮肤的温度还要更低。
仅仅是触碰了一下博士的身体，阿米娅就觉得自己仿佛想起了曾经在汐斯塔市，靠近黑曜石火山时的感觉。
勉强从斯卡蒂的身上抬起头的博士暗中偏了偏头，冲着没回过神的阿米娅挤了挤眼睛，博士随手拿过了那小瓶理智合剂仰起头灌进口中，药剂很快就全都进入了口中，博士却没有把遮住面孔的手放下，反而打开了袖口的麦克风开关。
【阿米娅，必须把龙门的立场拿下，这次前往切尔诺伯格的信息他一定很感兴趣，他对我试探无果和曾经我被选中的事情都是最大的筹码...必须拿下他的态度】
耳机中传来博士细若蚊声的悄悄话，阿米娅这会才勉强感觉到了博士的内心波动，没有情绪，只有麻木，痛到神经已经昏迷了的麻木。
斯卡蒂面无表情的摸着被博士肌肤烫的通红的腰间，少见的有些不安，在她那血色的双眼中，已经看到那些想要逃离“光辉”侵蚀而疯狂撕咬着博士身体的“黑暗”。
再拖下去，鬼知道博士还能忍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