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好饿。
……好渴。
……好痛。
低垂的手指轻轻勾动了一下，被镣铐栓住的手腕已经沾满了血水与破损的皮肤，满是血污的伤口结痂又破裂，手臂比最初足足瘦了一圈。
——……我还，没死吗……
银发变得已经如同额前两缕红发一样猩红，沾满血污与奇怪药剂的发丝粘连在一起，久久不曾被清理的发丝变得发硬粘稠，血腥味已经变成了一股淡淡的刺激性臭味，早已分不清汗水和血水的区别。
——……今天，第几天了……
性感的红黑色战裙和外套逐渐失去了它们的颜色，再逐渐失去了它们的部位，再到只剩下可怜的布片，绝大部分的肌肤已经完**露在外，只剩下那些完全无法遮挡身体的已经被完全粘在肌肤上的布片在逐渐风干。
——……有人，救救我吗……
喉头微颤，嘴唇稍稍抽动了一下，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还能动的部位，那之前还被牢牢捆住的双腿早就被松开，但是已经开始浮现点点源石结晶的双腿上满是血痕伤口，除了反馈回意识的痛觉，她根本没有力气控制身体。
“……马上，就要开始了吗。”
——谁，在外面……
“唉，再也找不到这么漂亮的女人发泄一下了。”
——……听不清……
“哈哈，听着这个贱人的惨叫是真的爽，不能上好歹也能撒撒火。”
——……是……是……
“给她打了这么久的药剂了，还没完全变成源石也还没疯，这小娘们真是厉害啊。”
——…………听不清了……
勉强恢复了一点点的意识再次陷入黑暗，她的双眼都没睁开，一丝声音都没能传出，那根抽动了一下的手指，也再次耷拉了下去。
……
十五分钟后。
破损的小屋中，缓缓走进来了几个人，个个身穿教会神圣的白色与金色交织的祭祀衣袍，不紧不慢的走到了那被拷在墙壁上的萨卡兹少女身前。
将地上堆积成小山的针管和药剂小瓶踢到一旁，他们走到少女身旁，检查了一下她的呼吸，确认她没有死，为首之人掏出了一根针管。
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摆弄着昏迷少女性感的身体，他却紧皱着眉头，因为他有点无从下手了。
“怎么还不给她注射。”
身后传来了一个有些冷漠的逼问声，这名祭祀赶紧回头弯了弯腰:
“斯古拉奇大人，除了生成源石结晶析出的位置之外，她身上都已经下过针了，没有合适的位置了。”
“我说过了，除了与神沟通的五官还有为神诞下圣子的温巢，其它地方，都可以注射药剂。”
“……可，确实没有没有可容纳针眼大小的位置注射了。”
“那就扎在她的嘴里。”
“遵命。”
这名祭祀恭敬的再次行了一礼，左手用力一捏少女的脸，禁闭的牙关与双唇分开，紫红色的血污粘稠的藕断丝连，仿佛想阻止这最后没有被侵染的净土。
针管不在乎。
穿过了紫红色的血污，针管扎进了她口腔内舌头边缘的肌肉内，长达十五厘米的针管有一半都被扎了进去。
药剂注入，针管拔出，废弃的针管直接被扔到了地上，那名祭祀迅速摘下手套扔到了一旁，赶紧退了下来。
被称为斯古拉奇的红衣主教缓缓走到这些祭祀身前，望着那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的银发萨卡兹少女，轻轻点了点头，双手缓缓抬起。
手带动双臂抬起，他的双手举向了天空，身后的祭祀们却虔诚的弯下腰，直到弯成九十度为止。
“啊，伟大的穆恩大人啊～”
双臂举高，又缓缓的摊开，斯古拉奇也微微弯腰，仿佛做着一个欢迎的手势与动作。
“我们再次找寻到您，我们再次渴求着您，我们再次敬畏着您！”
每一声，都如此沉重，每一声，都如此神圣！
“对您的不敬者已是前车之鉴，我们只有对您的敬畏，再次，我代表我们的主，向您献上祭品！”
微弱的亮光在少女身上的源石结晶内流淌，那颜色难以形容。
身后的祭祀已经跪在了地上，外面的教会信徒听到了主教大人的礼拜词，也恭敬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
站在门口和各大出入口的信徒却不屑一顾，嗤之以鼻，丝毫没有认真与严肃的虔诚，一点都不像信徒。
就站在这房间门口的两个信徒凑到一起，偷偷看着里面这一幕:
“这群家伙就是有病吧，我感觉咱们来就是多此一举。”
“神神叨叨，不过就是个矿石病加重的魔族，这家伙让他们供的。”
“你说，他们不让咱们上她，却不介意咱们揍她打她，说着不能让她死却还一直给她注射那不知道啥玩意的药剂，而且看现在这魔族的状况，作为感染者早就该死了吧。嘿，她还真没死？”
“我是不信他们能帮君主大人夺回位置，要我说，咱们就直接开干，用得着偷偷摸摸的吗。”
“别忘了，现在的皇帝是谁，咱们君主现在还不能给他落下把柄……”
……
“那不是你们该讨论的。”
悄悄嘀咕的两人猛地站了个笔直，看向了通道的另一侧那一身黑色服饰，背后还有着几根怪异的管子连接着头部的男子。
光是身高这个人就有两米五左右，膀大腰圆，脸直接被连着衣服的头盔遮住，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孔。
两名教徒立刻举起手，头稍微上仰，正视对方，手掌心向下，手指举到太阳穴位置，手掌离头部隔着一点距离。
两人的动作如出一辙，就连手指和头部隔着的距离都分毫不差。
“内……”
刚准备呼唤的二人被那黑衣壮汉举手拦住，只得礼毕，放下自己的手，黑衣壮汉大踏步走过走廊，废弃的大楼似乎都有些微弱的颤抖着。
站在房间门口，他望着斯古拉奇为首的数名祭祀，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洪亮，震耳欲聋。
“今天是你们最后一天时间，阿戈尔的主教。”
恭迎姿势的斯古拉奇主教依旧是虔诚的微笑，姿势一动不动:
“我们当然知道，您也听到了钟声吧，内卫先生。”
“听到了，所以，今天是你们最后一天时间，阿戈尔的主教。”
没有丝毫情感的重复了一下刚才说过的话，黑衣壮汉冷冷的望着那甚至不如他半身高的萨卡兹少女:
“让我们看到你们的诚意和能力，或者，永远留在这里。”
“呵，维多利亚来的信中，可没说过您各位是如此急躁之人。等待乃是一种美德，也是让神明聆听到祈祷的必不可少的贡品。”
“……维多利亚的废物魔族首领需要你们这些神棍与歪门左道，我们不需要，我们需要的只是力量，绝对的力量。”
“请您睁大双眼见证神迹，这一切，都是我们的主，为我们引领的道路。”
“……？”
黑衣壮汉看向了白发的萨卡兹少女，她身上的析出的源石结晶都开始弥漫着五彩斑斓的颜色，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万花筒。
斯古拉奇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睁开的双眼中充溢着狂热，兴奋，歇斯底里，和当初江召唤穆恩时如出一辙。
……
建筑外侧，是一地的血色之河，无数的血水从城市的每个角落涌出，又随着道路的牵引，来到了这一旁的高耸围墙周围。
围墙的根部有着几处破洞，血水借助这破洞涌入墙内，充盈着围墙内的诺大的区域。
血水卷起了这里被烧焦的残骸，卷起了被抛弃的尸体，卷起了被抛弃的建筑，有些早已氧化发黄的书页被吞噬，有些还能使用的桌椅板凳被冲出窗口。
血河在这巨大的学校内迅速浸入地下，地下的空间饱和后又迅速堆叠而起，逐渐升高水平面，很快就将整个一层的空间给掩盖。
在操场上，一处长方形的祭台上点燃着上百根蜡烛，红色白色蓝色金色的蜡烛层次分明，摆出了一个特殊的图案。
也不知道是图案的原因还是什么，那些血水完全不进入这片区域，那静静躺在祭坛中央的碗里，凭空浮现一滴苍白的血液。
空中，隐隐约约传出了阵阵难以名状的低语。
【snyzzn……（愚蠢的家伙……）】
——jzwncnxs……（何为狂妄）
【……xywdll,whtsn（……梦中无你，你非无梦）】
——wytsndxr……（变成养分吧）
【yc……（难以名状的尖笑）】
切尔诺伯格的空中，隐约回荡着怪异的声音，远在千万里之外的阿戈尔，血色教会地下的巨大空间中，也传出了千百年来都未曾出现过的难以名状的低语。
——————
切尔诺伯格的一处高空走廊。
整个城市都在地震与陨石两次天灾中化为了尘埃，还能有勉强没有完全垮塌的楼与楼之间的走廊，实属奇迹。
在这只有三四十米长的楼与楼之间的走廊上，数十名一身黑衣感染者手持着弩箭，迅速狂奔而过，紧接着，数十名白衣感染者手持各种法杖武器，紧随其后。
——咔嚓。
早已脆弱不堪的破旧走廊在众多脚步和重量的压迫下，传出刺耳的声音，正在其上奔跑的众人同时停在原地，看向下方。
在看清了下方近二十米的高度还有奔涌的血河后，靠前的黑衣弩手突然加速狂奔，靠后的白衣术士们却立刻后退。
这是避免危险的最好办法。
轰。
闷响传来，本就倾斜歪曲的走廊直接从中间折断，所有人的身体直接滑向了中间的断裂处，顿时，脸色一白。
……卡啦啦啦——
断裂的走廊随着一阵怪异的清脆声音而停止了断裂，那些早看要从断裂处掉下去的人也都被什么东西托住。
白衣的术士们很快就站了起来，黑衣的弩手们却不太适应的站起身小心翼翼的从那寒冷的冰面上离开，还有人不小心会摔一跤。
“继续走。”
队伍的最后方，传来了性冷淡般的声音，白发卡特斯的女性缓缓跟在了白衣术士们的背后，整支队伍又继续前进。
看着越来越少的队伍成员，少女随手从口袋中取出了一颗糖，轻轻放在口中，她猛地皱了皱眉，又迅速舒展。
“怎么，吃不惯了？”
同样有些冷淡的少年音响起在她身旁，她头也不回的又掏出了一颗糖，扔给了他:
“自己试试。”
“不用，我知道博士给你恢复了正常的五感，你再吃这巨辣的糖肯定不习惯。”
接过糖的黑发少年可没吃下这颗糖，反而把它收到了口袋里，轻轻拍了拍。
看着他的小动作，霜星也没有多问，只是转头看向下方的血河:
“咱们派出了那么多小队跟随罗德岛的家伙们，就算通讯不好使，他们应该也不会出事。”
浮士德的蛇瞳猛然睁大，看向远方，在他们的位置隐约能够看到一批罗德岛的小队，正在一名重装干员的帮助下艰难的渡过危险的血河:
“确实，只有那个企鹅物流的小队看透了他们的伪装还成功甩开了他们……能同时甩开雪怪和幻影，她们自己也不会出什么事。”
“……那，我们呢。”
“……”
浮士德没有吭声，他知道霜星那突然严肃的语气询问的是什么。
轻叹一声，霜星手中的法杖时刻不停的散发着源石技艺特殊的波动以维持走廊的稳定，脸上冷淡的表情却稍微有些不安:
“我们在城里找了这么久也没见到梅菲斯特的下落，他会在哪，彼得海姆中学，还是石棺研究所？”
“……石棺那吧。”
“原因。”
“他是在那变成‘那个样子’的。”
“……那个样子……”
两人陷入沉默，迅速跟上前面的部队。
在博士的梦境中，浮士德和霜星都见过一个隐晦的影子，白色的巨鸟匍匐在地上，低沉而高亢、悲哀而自由、绝望而无力的，歌唱着一首已经无法辨别的歌谣。
即使是博士，也听不懂他的歌声，但是霜星和浮士德能——是霜星将它教给了梅菲斯特，是浮士德无数次听梅菲斯特认真的哼唱。
即使变了音色，即使无法发出话语，他们依旧认得。
……
穿过了半个切尔诺伯格，第三声钟声响起时，浮士德与霜星站在了一处高楼的天台上，俯瞰着远处那已经肉眼可见的废弃研究所。
黑与白两色的队伍已经迅速靠近前方，而两位首领却站在这里，久久不动，浮士德将领口的围脖稍稍拉起遮住面孔，双眼中浮现了几许忧虑。
……我来找你了，梅……
……
……伊诺。
————
“萨沙！我又找到了好多吃的哦～霜星姐姐和塔露拉姐姐也给了我们好多呢！”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用一直举着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了。”
“不止哦！看～～～这个！”
“这是……”
“萨沙来练习口琴吧，这样你来吹口琴，我来唱歌～！”
“伊诺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这种……”
“来吧来吧霜星姐姐会教你的哦！”
“…………好好好……”
————
“那就是石棺研究所吧。”
“……”
“浮士德？”
白兔子微微偏头，淡漠的瞳孔中略显疑惑，但是当她看到了少年的眼神时，却立刻明白了一切。
——啪！
“唔！”
后脑勺被结结实实的拍了一下，浮士德立刻吃痛的捂住头，绿色的蛇瞳回头看向了一脸不爽的收回手的霜星:
“你干嘛啊你。”
“……看你那眼神，蠢的要死，手没忍住。”
——……还挺疼的。
“啧，我先过去了。”
不知道霜星这一下子是什么意思，浮士德一脸黑线的从楼边跳了下去，直奔雪怪小队的方向。
刚刚爬落到二楼，那冰冷的女声突然从她的耳机中响起:
“你知道，为什么他赐予了你我真实的‘存在’吗。”
浮士德停在了墙边，微微一愣。
“……他不是说，他需要我和幻影弩手加入罗德岛……”
“……那你觉得米莎兄妹俩现在为什么一直没有加入罗德岛，你真以为是博士觉得她们两个没有战力吗？”
“那，那是因为什么？”
“……他希望你能心安理得的借助罗德岛的力量带回梅菲斯特，他也可以以罗德岛对梅菲斯特的无法谅解来把你们两个全都踢出罗德岛，让你们可以理所当然的离开这段纷争。”
挂在边缘的少年诧异的坐在了地上，茫然的看向石棺研究所的方向，耳机中，霜星的声音嫌弃又烦躁，甚至还有着抱怨:
“没有矿石病恶化威胁的我，是这次行动最强的人，你以为他为什么让我带着雪怪小队跟着你而不是去救W那只蟑螂，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他去完成任务？”
“……为，为什么？”
“因为他就是个天真的蠢货，希望看着所有卷入战争的人尽早离开战争，所以你赶紧给我打起精神来，把伊诺找回来，你们两个趁早去乡下找个农场养活自己吧。”
耳边是霜星嫌弃的声音，脑海中是博士在逼问自己时阴冷的笑容，但是浮士德却在此刻突然想通了很多问题。
——毕竟他从未考虑过，“博士对自己的一切行为都是单纯的善意”这种可能。
“……我走了，霜星姐。”
“……我早就说了别叫我姐姐，快走吧，我马上跟上你。”
……
手从耳机上放下，霜星目视着黑发的少年奔向远方。
他的脚步比一开始轻快了很多，霜星相信，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明明和他直说就好，还非要让我告诉他，你也是真的混蛋。
暗中骂了博士一句，霜星叹了口气，转身走向边缘，准备跟上浮士德。
“……”
她停在了边缘。
灰色的瞳孔微微瞪大，她的视线落在了石棺研究所门口流过的血河上。
——只有半人高的血河中，缓缓站起了一个人。
在这种高度里，游泳不是很现实，因为地面上有各种碎石，游泳很危险。
可如果有人在这东西里闭气了好几分钟，更离谱，因为这东西可不是普通的水。
“霜星，水里……”
“我看到了。”
刚刚冲到对面建筑的浮士德也立刻注意到了那个人影，他立刻隐蔽起来，举起狙击弩对准了那个人。
有弩镜的帮助和自己源石技艺的遮住，那双蛇瞳瞬间将那个人的形象尽摄眼底——
……
黑色的兜帽，黑色的外套，黑色的长裤。
背后背着一把刀鞘，脖子处是一件宽厚的红色围巾，围巾紧贴着身体，垂到了水里。
右臂上段露出了一圈肌肉，血红色的液体顺着肌肉流入袖口。
手中，握着一把太刀，刀刃前半部分是黄色的，仿佛被精锤敲打过一样。
但是在血水退下后，那黄色的部分仿佛像油脂，似乎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将刀刃与他本人，化为一团势不可挡的烈焰。
……
【博士】
——怎么了，霜星。
【出现了，“那种东西”】
——……你们的位置。
【石棺研究所……59区的废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