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的大主教，无论在什么教派都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与命运。
作为阿戈尔在陆地上仅存的为数不多的部分，血色教会一直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扩张，以至于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即使算上凯尔希这种通晓古今的博识学者在内，知道血色教会存在又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的人，整个泰拉不超过十指之数。
...
“愚昧的家伙们...”
双手背在主教袍的背后，斯古拉奇冷冷的望着这片早已苍老破碎却又死而不僵的城市，深邃的瞳孔中不知道想的是什么。
他所在的是教堂一处相当华贵的顶层，这里向来都是会客室，接待一些尊贵的客人时才会将其开放使用。
上次开放这里时，被某个相当不礼貌的菲林医生毁掉了，另一个霸道的虎鲸少女也非常不讲道理的砸开了墙壁，直接冲到了教堂珍贵的资料室抢走了不少的东西。
如今，房间中缺少的红色与白色蜡烛已经被重新填补，整个会客厅在弥漫的海水味道中又重新掺杂了微弱的血腥味。
放眼看去整个沿洝城，那些令他感到可笑可悲的愚民们似乎依旧未察觉到一切不对劲的地方，他默默地转过身走向会客厅的另一侧。
穿过空荡寂寥的会客厅，走向通往密室的楼梯，顺着楼梯旁的窗口望着下方内城的其他区域，那些依旧举着火把与利刃巡逻的黑衣猎人让他没有丝毫的紧张感。
一步一步的走向更顶端的区域，他来到了教堂顶端的金色圆顶下方，从其中的一处人为破坏的缺口走了出去。
...
一条宛如道路般宽阔的天台。
天台之路左右没有任何的栏杆防护，仅仅探个头就能看到下方数十米的落差，放眼望去几乎能看到整个沿洝外围的海边。
铺成天台的石砖有的已经碎裂，被雨水腐蚀出了不少的坑洼。
这条路正对着海面，南方，这个位置可以完美的看到天空高升的皎白与海面波澜的镜花水月。
斯古拉奇干瘪阴险的双眼微微眯起，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缓缓握拳，眼神变得狰狞了几分，他迅速走向了通道尽头。
在通道的尽头，距离天台边缘只有几步距离的位置，放着一把巨大的摇椅，摇椅上躺着一个稍显肥胖的老者。
头戴教皇之冠，手握教皇之杖，身着教皇之袍，苍老枯黄的肌肤宛如枯死了不知道多久的树枝。
冷着脸的斯古拉奇走到了距离他不到十步的位置，轻轻摆动的摇椅逐渐静止，摇椅上的老者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杖，艰难的张口。
“哦~你来了，斯古拉奇，我最完美的学生，我还以为，你早已将我这把老骨头忘记在这里。”
“你依旧不肯把你研究的一切成果交给我吗？”
声音咬牙切齿，仿佛对面前之人尊师恨之入骨，一点也听不出师生的感觉，似乎是在对仇人对话。
“哦...斯古拉奇，你依旧没有放弃研究，我很欣慰，但是你早已叛离了我交给你的道路。”
“闭嘴！你愚蠢的研究方向和保守的手段根本无法与阿戈尔取得联系，更无法去理解那来自深海中神圣的神明！”
老者沉默了一下，继续摇晃着手中的杖，声音却平静了许多：
“...你已经变了，我的孩子，你在追逐真实的道路上偏离了。”
“真实？胜者就是真实，赢者获得所有，只要得到阿戈尔的技术或者上位者的垂怜，我就能看到那更高纬度的世界。”
“纬度...世界...上位者...哦，我的孩子，你是否还记得，你在聆听我的教义时所说的话吗？你还记得最初的誓言吗？”
眼角猛地一抽，斯古拉奇的嘴脸更加扭曲，他猛地踏前了一步，冲着那名老者怒吼：
“废话少说！把你的一切都——”
...
【盯】
...
“！”
那本应该继续踏前几步的身体停在原地，斯古拉奇距离老者的距离从十步变成了九步。
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的感觉，让斯古拉奇下意识停住了脚步，不敢再踏前一步。
他曾经尝试过强行冲到老者身边夺走他的杖和书籍，得知了老者把自己“关”在了天台后，他直接来到了这里。
那时的他冲动无比，直接冲到了距离老者八步的位置，下一刻，它的内脏被搅乱，他的每一个细胞被无数双眼睛看透，分解，重组，辨析。
...
当他再次醒来时，整个人瘦下去了一层，他也从一个正值壮年的精壮男子，变成了现在这副面目可憎浑身干瘪的模样。
自那之后，他只敢隔三差五前来威胁这名老者，而没有教皇的服饰和法杖，他也只能继续以大主教之名自居。
万幸的是老者并没有其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一言不发的待在这里，所以没有人知道这对曾经的师生现在的恩怨，斯古拉奇也得以继续研究。
...
惊恐的收回脚步，斯古拉奇依旧惊恐不已的盯着淡然的老者，老者却露出了一丝微笑。
“哦...孩子，你的身上，你的血液，你的味道...那就是你的底牌吗，那就是你的选择吗，那就是你的成果吗？”
——该死的老东西...
“我现在不需要你的成果，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神明，我已经得到了她赐予我的力量，我不需要你的知识了——没想到吧，老东西，你到底都没有得到的答案，我轻而易举的将其纳入囊中。”
眉头微皱，老者缓缓的摇了摇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斯古拉奇的双眼却猛地被怒火绘成了血红。
叹息中充斥着失落与失望，那种对自己徒弟的可悲与愚蠢的感觉就像嘲讽，让斯古拉奇的内心更加的狂躁。
“——你就在这里等死吧，老东西，到时候，我会把你的一切吞入到我的体内的。”
狠狠地一甩衣袖，斯古拉奇狞笑一声，干瘪的脸颊抽动之下就像被火焰燎烤的树皮一样丑陋。
多说无益，他迅速转身离开，尊敬的上位者大人尚且在地底等待着重现天日的机会，他还有的是事情要忙碌。
...
“‘我们因血液而成为人，我们因血液而超越人我，也因血液而不再是人。’”
脚停在了破碎的出入口，斯古拉奇停在了那里，缓缓转过头冷冷的望着那摇晃的摇椅。
老者的声音如此的平静，平静的仿佛即将面临自己的死期，看穿了一切，却又屹然不惧。
老者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睁到最大却也不过一丝能够透过些许微光的缝隙而已。
他望着面前的月色，望着皎白的天际，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
“在你接受那些东西的血液时，你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一如这片大陆上的感染者，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只能随波逐流。
“源石，苍白之血，炎国神明，阿戈尔，它们的力量各不相同，可差别何在？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代的迭代，所谓的矿石病已经令大陆恐惧至骨髓，你又要培养出第二个‘矿石病’吗？
“我不会制止你，我的学生，我最完美的学生，你只需要记住我们的箴言——
“畏惧血液吧。”
——————
...吵闹。
...可笑。
...愚蠢。
...
“喂，搭把手！”
“这边绳子还没捆解释，别急着抬啊！”
“要掉了要掉了啊！”
龙门的舰船停泊口处，三四个集装箱叠放在一起，不出十五分钟，集装箱旁的七八个工人要把这些中的货物全部卸下去。
其中一人将捆住了绳子的集装箱用力的推向了卸货的方向，却完全不知道另一侧的绳子还没捆住，半边身体从下方的集装箱上探了出去，摇摇欲坠。
重心变为悬空，第四层的集装箱突然开始了微不可察的倾斜，再被上方的人员发现时，已经没有可以避免的方法。
“喂，赶紧躲开！”
“你‘龙门粗口’的！”
下面的人一边咒骂着一边躲开，其他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集装箱歪了个身体，直接顺着边缘滑落下去。
只要这个集装箱滑落到地上，注定里面的货物要受到冲击，会不会损坏是一回事，这群人是免不了来自货主的一个高价追偿。
——咔。
一道闪光一闪即逝，所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巨大的集装箱停在了距离地面大约两米多高的位置。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浮在空中的集装箱让他们难以理解，只有在下面的人看到了真相。
一把巨大的长槊扎在地上，尖端扎在地上撑住了集装箱，在长槊的身旁，站着一个人。
一个仅仅是背影，就让人感觉到冰冷的女人。
“...你们有一分钟的时间补救，之后，我就会离开。”
银色的长发披散在黑色的披风上，她轻轻的皱了皱眉，摸了摸自己的指尖。
——陆地上，真是太干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