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蓝毒的卧室，两人也彼此客套了一番，不过久久打不开话题的感觉萦绕不散，让两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所以蓝毒选择了邀请——由聊天转为下午茶。
甜点总是会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更何况对于两个早就彼此近乎知根知底的少女，请人吃美食也比请人聊天更容易亲近。
...
嘴里还留存着柑橘和甜点的香气，洁白小巧的手腕轻轻抓住杯勺，搅动着漆黑的咖啡。
棕黑色的液体表面被调出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微量的奶沫随着漩涡摆出一条条绚烂的尾巴，令那双蓝色的瞳孔有些入神。
黑暗幽幽，深邃而不可即，白色只余条条框框，却也逐渐卷入其中。
嘴角轻抿，蓝毒的手持续不断的搅动，声音清冷，似乎并没有因此分神。
“白面鸮...博士现在怎么样了？”
双眼快速的眨动了两下，白面鸮直直的凝视着面前的蓝毒，蓝毒低着头表情平静，但却并没有抬头看向白面鸮的双眼。
“...经过数据对比，判断博士现在正在前往维多利亚的途中，其余事项未知。”
搅动咖啡的手微微一顿，蓝毒微微一笑。
“...也是呢，大家都不知道博士现在的情况呢。”
“但——”
“但？”
转折的语气让蓝毒稍有些期待的抬起头看向白面鸮，对方那金色的双眼突然变暗了几分，但转瞬又恢复了明亮。
“根据博士的一些吩咐，可以告诉蓝毒小姐的是，博士的身体暂时无恙，亚叶小姐在为博士提供足够的治疗支持。”
治疗支持吗...
眉头微皱，考虑到亚叶也同为博士圣母的身份，蓝毒并不担心亚叶对博士的治疗会有所保留。
但同样，她却对博士的现状还是感到一丝忧虑，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她也同样参加过那种战斗。
——那种深海猎人级别的战斗。
“博士的身体确定无恙吗？是没有任何问题，还是只是暂时没有问题？”
“...这个问题已经超过了白面鸮所能回答范围，也超过了博士应允蓝毒小姐可以知道的信息。”
“啊...确实，毕竟你被博士选中了呢，而我就...呵。”
轻笑声有些落寞，蓝毒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从声音听起来她似乎有些失落，但是很快就消弭于无形。
望着她那副很快恢复的表情，白面鸮的双眼再次灰暗了几分，这次，金色的光芒重新占据了瞳孔，她的意志少见的占据了上风。
“...根据判断，白面鸮认为蓝毒小姐并没有认识到博士对你的...信任。”
“诶？”
清澈的瞳孔中闪过一瞬的愕然，蓝毒眨了眨眼，手中捏着的杯勺也轻轻一抖，摔落在杯中。
...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顾及蓝毒疑惑的情绪，白面鸮静静的望着蓝毒，宛如一台机器般开口：
“博士曾经给予过‘我们’命令，我们可以给予信任的‘非我们’的人之中，蓝毒小姐是拥有最高权限的人，换句话说，你并非是圣母，但是博士给予了你的却是作为非血脉之人的最亲密的人——甚至可能比凯尔希医生还要信任你，你没意识到吗。”
果冻般可爱的双唇因为惊讶而微微长大，蓝色的眸中闪过了几抹难以言表的情绪，蓝毒缓缓垂下头，手指有些紧张的搓了搓。
“呜...”
“...”
白面鸮的双眼突然睁大，蓝毒那突然羞红了几分的脸色让她一愣，却很快就明白了蓝毒的心情。
...
蓝毒明白。
斯卡蒂不在，她就是除了身为博士圣母之外，最了解博士现状和一切的那个人，甚至可能比凯尔希还要多。
这样一个知晓博士此刻的危险性的人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是博士最需要警惕的，甚至提前想尽办法将其抹杀都有可能。
——蓝毒曾经最直接的猜测，是自己会被博士变成和幽灵鲨一样的眷属。
...但博士没有，实际上幽灵鲨也并非是被博士“变成”眷属，而是从其他的上位者那里“抢来”的。
换句话说，博士现在对蓝毒没有任何的掌控能力，但，博士却也没有对蓝毒有任何的限制。
纯粹的信任，赌在她对自己的感情上...甚至根本不算是赌。
...
——你一直，给予我此等的信任吗。
——...
——博士...
...
轻抿咖啡，金色双瞳的黎博利少女默不作声，双眼却仍旧直勾勾的望着低着头似乎在发呆的蓝毒。
捏着杯子的手轻轻用力，桌前的两人各怀心事，蓝毒被突如其来的信息搞的受宠若惊，白面鸮却少有的从心底浮现了几分特殊的情绪。
她是圣母，所以她近乎知晓一切，但也同样因为她是圣母，她无法做出任何有害于博士的事情，包括泄露博士的状况。
博士无条件的信任她，这让她感到庆幸和开心。
——可如果自己，不是圣母呢？
——知晓博士的危险性与他那堪比与命运进行赌博的计划，自己能像蓝毒一样忍耐着一切消息吗？
——...自己又能像蓝毒一样被博士如此无条件的信任着吗？
...
白面鸮不知道。
因为从一开始，她选择的就是与蓝毒不同的道路，一个注定与博士近在咫尺却又相隔甚远的位置。
...
一个房间，两个心事。
...
“白面鸮。”
“嗯。”
“...你准备...吗？”
“——你，准备吗？”
“嗯。”
“...那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蓝毒小姐？”
“没有。”
“那——？”
“...与其被博士拒绝，我更怕再也没有机会和博士开口——他什么都知道，和我们主动说出口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我们’？”
“——对，我们。”
“请不要因为自身的犹豫就让白面鸮一同加入蓝毒小姐的计划，作为现在我对于博士的位置，白面鸮并不想打破现有的平衡。”
“唔...难道你不希望吗？”
“......”
“这不就结了？”
————
...
沉默。怪异。捉摸不定。外乡人。
他们自然会这么说。
阴暗。冷血。见死不救。天生怪物。
所有人在背后都会这么说。
是啊。
人只要失去了故乡，就什么都不是了。
照理来说，来到这里的我，应该能开始一个新的生活。
只是，过往挥之不去。
这些东西会顺着影子爬上你的小腿，把你向泥沼深处拽去。
我们谁都摆脱不了过往。
如果有一天，你的故乡找上了你——
......
“我们到了。”
...
车夫的声音沙哑低沉，苍老的车夫接过身后车厢中递出的一个袋子，随意的打开。
“七块，八块...好，正好。前面的路我可送不了，我可不管带你们进城。”
“到这里就可以了。”
“那就下车吧，我要回家了，晚一点的话，连流浪商人的影子都见不到，拿到这些破钱也花不出去，还不如块粮食。”
拍了拍面前有些干瘦的马匹，老车夫轻哼一声点燃了一根潮湿的烟卷，看起来似乎有些发霉，他却仍然不舍得抛弃。
马车车厢后侧的轿帘被掀开，一双修长的黑色的双腿落在地上，似长度占据了身高一半的腿部，无论放在哪里都将是瞩目的存在。
即使是大腿也仿佛只有常规女性小腿般粗细，小腿更是纤细的惊人，甚至让人怀疑那能否承受住她的身体。
黑色的贴身长裤根本是略显苍白的颜色，而她那与这苍白色几乎一模一样的肤色往往会带给人一些错觉，这错觉会让她显得更加性感，只不过她并不知道。
一米八的身高加上帽子足足将近一米九的即视感，弯着腰从车上跳下来的她挺直身躯，轻轻压低帽檐，血红的双眼古井无波。
“...审判庭的人没在这附近，还好。”
微微偏头，她随手从车厢内抽出了黑色的长槊背在身后，双臂冲着漆黑的车厢一伸。
“把她给我。”
“我也可以背她啊。”
眉头微蹙，平静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悦。
“...我说了，把她给我。”
“哈...听听这冷漠的语气，你已经不把我当队员了吧，队长。”
“你永远是我的队员，鲨鱼，但是现在，把虎鲸给我。”
“...”
沉默代表着僵持，漆黑的车厢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那根潮湿的烟卷已经燃尽，车夫不耐烦的回头望着身后，眉头紧皱。
在他尚未开口催促之前，车厢突然轻轻颤抖了几下，紧接着，一个人影从车厢中出现。
躺着出现。
“接住。”
站在地面上的女性平伸双手，接住了另一名美丽动人的少女。
若只论面容与身材，她与她不逞多让，若是细细比来，站在地上的女性却比她抱在怀中熟睡的少女多了一丝冷傲少了一丝慵懒。
若是再和那从车厢中再次跳出的第三名修女比起来的话，她少的则是狂气与自信带来的性感。
...
“...不用紧张，她没醒。”
“这里是伊比利亚。”
“我知道。”
“所以我必须警惕，鲨鱼，你也一样。”
“虎鲸的承受能力和我比起来差一些，但却比你强得多，歌雷蒂娅。”
“...直呼其名会让你觉得更踏实吗，还是说这样会让你避免想起过去的一切，幽灵鲨？”
“呵，我从不逃避过去，我甚至不逃避那个疯狂的我，只不过...幽灵鲨，也不过是我的代号罢了，至于姓名——我早就忘记了。”
...
灰尘扬起，马车绝尘而去。
三名白发红瞳的少女站立在荒无人烟的郊外，抱着人的女性走向了远处一个城市的方向，修女则轻哼一声，将一个巨大的铁皮箱背在了身后。
“我说，这不把你的武器放在这里吗？”
“...我需要时刻保持警惕。”
“——（嗅嗅）...确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