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白老师说的完全正确,要想和沈星遥碰面,就要先和她一样,成为举世无双的施法者才行!上午的课程是魔法历史学和基础武术选修,就从这两门课开始,踏出我的第一步!加油!”
二十分钟前,李沉溪在宿舍的大镜子前自我激励,豪情壮志,意气风发。
而现在——
“干,怎么会这么无聊……”
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人,魔法历史学是每个细分方向都要学习的必修课,课程介绍上写的是“简单了解从四大古文明时期到千禧年的魔法历史变迁以及简要的魔法界与世俗世界的历史联系”。
说实在的,看完这完全不分字段的介绍后,李沉溪的大脑就当机一半了。
而另一半大脑,是在白隐元老师举着一大本书上台,并且开始讲第一个字的时候死掉的。
“……那么,在十字军东征时期,施法者曾经作为军队出现在双方的军营之中,史学界一般认为这是施法者脱离古典时代,从‘掌管祭祀神权的大祭司’,跌落到‘能使用法术的普通人’的过程。在战争的末期,大约是十三世纪中叶,双方的施法者签订了‘禁魔条约’,上面规定了可以对人类使用的最强魔法的威力……”
白隐元吃力地翻动着书本,继续道:
“在东方的帝国,被称为战国时期,也就是在公元前,施法者的地位就随着‘三家分晋’从神降低到了人。同时,在汉代就有使者出西域,并且在路途中拟定出了最初稿的‘禁魔条约’,唐朝时期的西行东渡,把这一理念扩散到了整个亚欧大陆……”
可以看得出来,她完全没有什么教学经验,根本就是照本宣科。
“禁魔条约写明是……运用动能的法术,在击中人体时的动能不得超过46焦耳,同时所有的元素系伤害法术,不能对人类使用。然后、然后……在人口密集度大于五人每一百平方米的世俗区域,非危险情况不得使用召唤术……”
“老师。”
清亮的声音打断了白隐元的教学。
是昨天那个白袍少女,她现在已经换上了MMIU标准的学生制服,就算如此,那一头白中带金的波浪形秀发,还是相当惹人注目。
“啊,鸢尾花同学,有什么要说的吗?”
白老师当即冷汗直冒,艾瑞斯·冯·莱温斯彻,她在还没有取得执教资格的时候就听过这位学生的大名——出自非施法者家族的天生施法者,在完成了精英教育的同时,自学魔法达到了相当之高的水平。就连一向鼻子长在后脑勺上的朴元老,都对她的天赋和努力赞叹有加。
“您说的是1904年签订的倒数第三版禁魔条约的内容,也是流传至今使用最广泛的一版。至于十三世纪在叙利亚签订的版本,只是指明了施法者不得对普通人使用‘主观致死性法术’罢了。”
陈述完毕之后,鸢尾花朝着讲台微微欠身,优雅地坐下了。
“啊这……对、没错,是我备课的时候疏忽了,哈哈……”
还好这时候讲台后面没站着人,不然就要看到白隐元被冷汗浸透的背衫了。
被自己的学生当面指出错误,还是在自己任教的第一堂课……太丢脸了。
“好厉害啊,这个人。”
李沉溪无聊地转动着手中的铅笔,她是一点都不想看这本破书,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加上拉丁文专有名词,对视力简直是上刑一样的摧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野路子怎么出不了状元?”
亚纪干脆利落地靠在了座椅上:“我先睡一会。”
三个人之中,唯有外表看起来最正常的多萝西还在认真做笔记。
“多萝西,你的白马王子好像没来诶。”
李沉溪诱导性地说出了这句话后,多萝西的眼神立刻迷离起来,整个人都仿佛喝醉了一样,露出吓人的**表情:“他还在洛杉矶,代表魔法界出席重建会议……”
就当她是在认真读书好了。
不过洛杉矶……李沉溪敲打着脑袋回忆,当初黑色巨人出现的地点就是洛杉矶,即便是在施法者和军方的阻击下,它还是把城市的四分之一夷为平地。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魔法界正式与世俗脱钩前,在军事方面其实一直都很活跃。你们下一节课就是武艺选修吧?即便是在今天,魔法界也很重视这方面的培训。”
被鸢尾花打断后,白老师的讲课就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那么、那么……施法者扭转战局的一个很重要的战役是1812年的斯摩棱斯克战役,当时俄国的施法者们用了一种被后世称为‘GTA’的战术,借助城堡争取了足够的撤退时间。有谁知道‘GTA’指的是什么吗?”
白隐元扫视了一圈,花名册还没有记熟,这些同学她大多数都不太认识。
“清水亚纪同学?”
李沉溪戳了正在酣睡的亚纪的腰。
“唔!”
“‘GTA’战术是什么呢?”
“GTA……”亚纪慌乱地站起来,挠着有些毛糙的头发,“侠盗猎车手?”
一阵哄笑。
连白隐元也尴尬地干笑起来。
教学事故,这是教学事故啊。
此时,优秀的鸢尾花同学再一次站了起来:
“‘Ground To Air’指的是施法者的机动性更胜于轻骑兵,他们可以在近地面进行齐射,再飞上空中装弹,甚至飞回城堡里更换枪支。凭借此种优势,便能在守军无法攻击的距离强行骚扰敌军。”
“完、完全正确!”
白隐元的头发都被汗液贴在了额头上,她此刻心乱如麻:身为老师的话,这个时候应该得夸奖夸奖学生吧?但是对方的姿态实在有点高傲,赞扬她反倒是有点像谄媚了……
就在她进退两难之际,下课铃声响了。
得救了。
“什么嘛——”李沉溪哭丧着脸,把书一合,“不该是学怎么施法吗,为什么要学这种无聊又没用的课程!”
“你悟到了。”亚纪拿着手机百无聊赖,“说真的,你只是想学法术的话,还不如自个回家查古书,老前辈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MMIU培养的可不是传统的施法者。”
鸢尾花手持一人多高的大杖,法杖由白杨木制成,其表面被打磨和包浆成了温润的奶油色,华丽的镂空杖头之内,镶嵌着一颗干枯的植物果实——刺球状的外形让人看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植物。突刺上绑有灰白色的爬行动物的皮膜,如细长的布条,随风飘扬。
“玛娜委员会需要的是了解魔法,知其所以然的学者。”
她的身高要比多萝西稍微矮一点点,撂下这句话后,她便微微鞠躬,欲转身离开。
“等一下!我的朋友有话要问哦。”
李沉溪把耽于单相思的少女推了出去。
“什么?”
清冷的双眼注视着多萝西,而李沉溪的心中忽然闪现出一个念头:如果鸢尾花和那个海勒是那种“少女漫画里佯装感情不好的两情相悦的情侣”,如果是那种展开的话……多萝西的取胜概率恐怕是无限接近于零了。
“那个……听说您,您和海勒先生是……”
“这问题,没意义。”
鸢尾花直接越过了对方:“我劝你不要把心思放在恋爱这种无聊的事情上,那点小小的情愫,能打败荒魂吗?能为你谋取更好的未来吗?我言尽于此了,祝你安好。”
李沉溪很想反驳一句“可她就是来这里钓凯子的”,但思索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
“还有你。”她与李沉溪擦肩而过,“这样半吊子的态度,别说追赶上那个人的足迹了,你恐怕连一步也迈不出去。”
她把嘴唇贴在对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这么说道。
“什么态度啊这个人!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小姐不成?再说什么莱温斯彻家族,几百年前还不是个村长,啐——!”
亚纪用棍子敲打着地板,发出不屑的嘲讽。
忽然,一摞厚重的书册被搬到了几人所在的桌子上,白隐元从书堆后面探出头来,一边擦汗一边大喘气。她在整间教室里最认识的就是这三个人,现在应该是来寻求“教学上的安慰”吧。
“话不能这么说……呼,不是从小沐浴法力的人,要修炼法术可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她慌忙地从随身的腰包里掏着东西,“鸢尾花同学她一定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吧。”
至于多萝西,她的思绪又飘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鸢尾花同学和海勒大人,命中注定却互相疏离的两人……嘿嘿……”
亚纪对这人彻底绝望了:“靠北啊老妹,你越来越怪了。”
在一堆化妆品、CD、信用卡和备课纸条里,白隐元找到了准备赠予学生的“礼物”——木质的圆盘,正面用陶瓷和玉石点缀勾勒出了星座,正中间插入了磁铁轴,能够轻易地转动圆盘。背面则是八卦图案,磁铁轴的底部用黄铜安装了一个护心镜,明黄的表面上,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这是……罗盘?”
“因为没有法器总归是不行,我也是突然想起来以前的老朋友曾经送过我一个罗盘,与其放在杂货间里吃灰,不如转赠给你。”
白隐元还没来得及把它亲手交给李沉溪,教师门口就传来了严厉的责问声:
“怀特老师!把资料移交到我的办公室!”
“是!”
她又扛起书堆,吃力地腾出一只手来向三人告别:“再见啦!”
然后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了。
“是辛苦的大人啊。”亚纪摇摇头,她忽然之间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便立刻从桌子上跳下来,“下一节是那个朴老虎的课,不想被阴阳怪气就快点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