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找海勒同学了，你们也要注意时间哦。”
多萝西向两人挥手告别。
这一次算是秘密出行，自然是不能穿校服，三人都换上了平日的休闲常服——即便如此，多萝西还是认真地挑选了其中的搭配：牛仔裤，背带裤，就算李沉溪和亚纪都非常严厉地吐槽她的审美，但多萝西自有一套理论。
因为社区里的男人穿的都是背带裤和牛仔裤，所以一直憧憬着这些服装，好不容易能从社区里出来，自然要一次穿个够。
堪称无懈可击的理论。
“亚纪，得在晚上见面会开始之间把雪莉驱散掉才行，那个经纪公司指不定要搞什么幺蛾子。”
李沉溪检查了一下放在空间裂缝里的各种施法道具，昨晚白隐元架不住她们的轮番请求，终于是同意为她们释放这个消耗巨大的法术。
“嗯，我就跟店长发过信息，当初和雪莉一起去海边的其中一个人，就在北镇的积水区里。”
两人走过广场，一路向北，周围的景色顷刻之间就萧瑟起来，所谓的积水区，是在北镇边缘，火车轨道的另一头。因为地势的原因，每年的夏季这里都会罹遭河流上涨导致的洪水的袭击，加之下水系统老化，此地看起来就宛如故事里的女巫沼泽一般。
积水区相对低洼的地面上满是半固体的淤泥，散发出一种软胶被烈日暴晒过的焦臭味，两人捏着鼻子，像是恐怖片里的主人公，带着惊骇的目光审视周遭的建筑。
如果建筑和树木一样，是有生命之物，那么这里的建筑便是野蛮生长的热带雨林——最早可追溯到40年代的贫民住房可不在乎什么美学架构。秉承着能多造就多造，能多住人就多住人的想法，这里层层叠叠的中古建筑恍若排山倒海而来的巨兽，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抬头看去，阳光也被它们割裂，带来令人喘不上气的压迫感。
“在这种地方住久了，会有心理疾病吧。”
亚纪晃了晃脑袋，不敢再看。
墙壁上用喷漆和颜料涂鸦着肆意狂放的图案，最大的一块位置，是留给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棒球，棒球长出了纹着十字架的手臂，手指握着一把左轮手枪。手枪射出的子弹，击中了另一面墙壁上的某个超级英雄人物的脸。
“就是这里。”
一扇铁条纹门封住了她们前进的道路，被这么冰冷的东西框起来，倒是让这里看起来像个监狱了。
“强行破开吧。”
正当李沉溪举起手刀，打算直接劈碎门锁时，她身后传来了富有节奏感的声音：
“喂、喂！看这黑白相间的制服，看来你们是MMIU的学徒，为何想不开来我们的版图，接受这种下等人的荼毒？”
三个穿着不修边幅的流氓样服装的青年从不同的方向包围了过来，打头的梳着一头怪异的莫西干，可他的头发质地柔软，整个发型东倒西歪，好像一团煮得半熟的花菜。
“我看不如直接把她们驱逐！”
另一人戴着眼镜，身材瘦小。
三人中最强壮的人，则是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他单手插在裤腰带里，悬荡着空空如也的另一只袖子。
“哈？”
一旁的亚纪默默抽出了操虫棍。
“慢着，我们是来退治荒魂，需要你们社区的帮助。”
领头人迈着轻佻的步伐，走上前来，他始终与两人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但嘴里就没停过：
“哈我听够了周围人对什么幽灵的抱怨，你们这些女巫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让你们贲临‘这种’地方那还真是抱歉！”
他本想顺势接近亚纪，却被对方用操虫棍挡了下来。
“这地方不能来吗？”
戴着眼睛的另一人跨出一步，他把主要的进攻点放在了李沉溪身上：
“你们该留下学校多刷几套卷，不过你一脸衰样肯定没实力考研！”
李沉溪眨动着一双眼睛，这两个人脑子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劝你们别屈尊降贵来这种猪圈，反正你们的前途是如此光鲜，最好立刻扭头跟我们这群垃圾不再相见！”
“呃，我们能开始砸门了吗？”
亚纪伸手扭了扭拴狗用的大锁，她的力量不足以徒手扭开这东西。
“喂，两个亚裔，名字。”
李沉溪面对两人的质问，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学生证：“李沉溪，不过我可不是什么亚裔。”
听到对方自报姓名后，两个流氓从左右退开，身带残疾的彪形大汉走上前来，他面色凝重、不苟言笑，倒是带头的又上来，把手掌握成拳头放在嘴边，模仿话筒的形状：
“哟，李沉溪，看一看这位兄弟他叫亚历山大·雅达利。”
“他家是不是还会卖过时的游戏机？”
李沉溪回呛了一句。
“嘿不要抢话头这不符合礼仪！”领头人模仿山姆大叔，指着李沉溪的鼻尖，“他在2003年参加了对阿富汗的战役，在炮火中失去了一只手臂。”
大汉扯起袖子，露出了狰狞的疤痕，还有一团只能做圆弧律动的肉芽。
“伤痛和欺凌让这个男人屈膝，他不得不黯然退役。”
领头人把自己的脸贴到足够和李沉溪鼻尖相碰的距离：“不干净的积蓄已经见底，破碎的柜子里装满空的芬太尼；二十年来他依然饱受敌意，‘进步人士’质问他为何不支持LGBT！”
他一蹬足底，身子就跟大鹏展翅般离开了土地。
“明明这男人是白头鹰的铁翼，为何却没能得到应有的权利？”
“我怎么知——”
“城市need春风得意，小镇精神无立锥之地，所谓的美国梦究竟是个屁？”
他这么咆哮道，同时伸出双拳合在一起，从左到右的每根手指上都刻着字母，合起来便是“North Town？”一行字。他一侧脖子，带着墨镜的脸就从拳头旁边探了出来，露出一口喝碳酸饮料太多导致的蛀牙。
“对你这位同伴的遭遇，我实在是没有兴趣。”李沉溪终于安耐不住这犹如被骚扰一样的感觉，反唇相讥道，“也没多余的功夫跟你玩‘i’的无聊韵律，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去争取——”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资金所有的机遇都是你的天敌，三百万美元能让我的兄弟断臂重生，三十万美元让我过上新的人生，可现在只有三美元在我兜里扑棱扑棱！只能去买三根绳，去吊死三个有钱人儿！”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直到最后他的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脖子，做出一个疯狂的扭断动作。他就这么保持着歪着脑袋的姿势，挺起脊背，张开双臂，对李沉溪摆了一个“你奈我何”的动作。
“有种。”
李沉溪对他伸出手。
纤细的手和干枯发皱的手牢牢地握在了一起，对方也“咔”地一下扭回了脖子。
“积水区的流氓，罗伯斯庇尔。”
“MMIU最恶的混账，清水亚纪。”
第三只手放在了上头。
亚纪脸上挂着坏笑：“夜露死苦。”
一番交涉。
“所以，你们的目的是找到当年那个幽灵的朋友？门牌号是302，丑话说在前头，罗伯斯庇尔是最先进也是最传统的组织，别用肤色和种族的meme来套近乎。”
罗伯斯庇尔给两人扭开了门锁，自己却不进去一步。
老式楼房两侧的墙壁都生出了厚厚的苔藓，这些植物和空气里的某些成分反应，让整个楼梯口都弥漫着湿润的臭氧味。两人不约而同地捏住了鼻子，因为一缕有机物腐败的酸味从楼梯的背面蔓延了上来。
两人迈步走上三楼，稍高一些的楼层里，空气干燥了许多。
“可算不臭了，嗯，什么味道？”
两边的门缝里还是窜出来了怪异的浓烈味道，原本粉白的墙壁也被各种颗粒沾染成了灰黑色。
“这才是不能吸进去的味道。”
“304……啊，在这里。”
李沉溪踮起脚尖，按下明显是设计有问题，安装在铁门正上方的门铃。结果显而易见地，完全不会响。
亚纪直接咣当咣当地敲着铁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这种动静实在是令人没法放心——被敲一敲就抖成这个样子的铁门，到底是能防住什么？
门内传来嘈杂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们是MMIU的，有一些退治荒魂上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助。”
铁门被从里头打开，探出一颗黝黑的脑袋来。
“有什么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