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柳轩走进阁楼的房间时，着实被里面的摆设吓了一跳，原本以为只会出现在魔幻小说里的场景现在却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各种玻璃制的瓶瓶罐罐，说不出名字前所未见的各种植物与药品，用不知名文字撰写的古旧书籍，如同置身于一个巫师的实验室一般。
阁楼的面积不算小，除去药品和实验台外，还有一块占地面积不小的金属制平台，比一般的台阶稍矮一些，中间是一块大概长宽各两米的方形凹槽，柳轩围着它看了半天也没琢磨出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教授说要下楼去取一些东西，算起来已经快有二十分钟了，柳轩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东瞅瞅西望望，他虽然很好奇但是面对满屋子稀奇古怪的玩意还是收起了伸手拿过来看一看的想法，要是把什么东西碰撒了或者弄炸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是的，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十几个小时之后，柳轩最后还是接受了教授的邀请。
柳轩觉得自己已经过了中二的年龄了，但是教授这样的承诺却又让他心底不住地泛起涟漪，无论是那份向往还是教授的承诺最后都让柳轩觉得自己应该这样的选择，不过他得承认，吸引他的并不仅仅是这些事，柳轩不确定这是不是所谓的小孩子的心性，所以接下来的日子自己还是谨慎些的好。
从桌子上拿过一本书，柳轩坐在旁边的躺椅上漫不经心地翻阅起来，书看上去很旧，能够清晰地闻到一股霉味，泛黄的书页翻动起来带着些不自然的响声，至于书上记述的内容更是不知所云，不知名的语言配着一幅幅诡异的几何图形，还有密密麻麻的手写的笔记。柳轩从没见过这种语言，这些拉丁字母组成的单词与文段前所未见，或许这就是吸血鬼的语言吧，而至于那些几何图形，或圆或方，层层嵌套，还有不少放大图解，对每个图案的细节介绍的十分详细（从字数推断），说起来，难道这个是魔法阵吗？
这复杂到极点的图案画起来绝对能让人脑溢血啊……
柳轩一边在心里调侃着，一边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看不懂写的是啥，看看画总行吧。
正当柳轩坐在躺椅上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古书的时候，雷切尔推门进到房间里，随后她侧过身，教授和雷克斯拎着几件体积不小的东西也走了进来。
父子两人手里拎进屋的是四块一米见方的金属板，银灰色，十分光滑，每块板子上都刻蚀着复杂的图案，而且看上去分量着实不轻。
“让你久等了。”雷切尔走到柳轩身边，柳轩则把手中的书合上放在一边，显得有些拘谨，“不，没有……”
看着吉恩和雷克斯把金属板一一放进到那个平台中，柳轩好奇的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其实我们也从没有听爸爸提起过这个。”雷切尔耸耸肩，“看上去是个相当古老的阵式法术，不过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相当古老？好事？好吧……柳轩真不知道“古老”一词在血族中是怎样定位的或者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血盟提供意外伤害保险吗？我想我或许有必要买一份。”
“嗯，我们有更好的选择，比如上报给切利亚斯申请一笔科研补贴和工伤救济金，如果顺利的话或许还能颁给你一枚安德雷斯奉献勋章，你看怎么样？”雷切尔冲着柳轩坏坏地笑了笑。
“别，免了……”柳轩哭丧着脸。
“好了不吓唬你了，简单的说呢，就是能让你在转化后的一段时间里仍然以一个人类的身份生活的方法。”雷切尔解释道。
柳轩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是的，很抱歉我之前没有告诉你，但是我认为这样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一个保险的方式。”吉恩走到雷切尔身边，“去帮一下雷克斯，顺便注意三点钟位置左起第二和第七能量线要保证至少240单位的输出，还有第三分支线路上的科莱诺五边形嵌套得调试一下。”
“好的，爸爸。”
看着雷切尔一边活动着手指一边走向金属平台，柳轩又看向教授。“您是说……”
“没错。”吉恩点点头，“知道吗，柳轩，你是第一个接受温彻尔族初拥的人。”
“血族的力量来自于游离世间的无处不在的能量，一种十分特殊的能量，一般人，甚至是绝大部分基于现世科技的仪器都无法检测到它们。但是我们，包括血族和一些人类能够感觉到，我们血族称这种能量为‘虚空’，对我们来说，承载这种能量的是血液，这也是我们能够吸收并运用这种能量唯一的方法。”
“那么，血族想要获取这种能量，就需要吸血？”柳轩问道。
“嗯，万年前，血族按血缘划分成无数的部落，就在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发现了这其中的奥秘，不同血统的血族的血液中蕴含着不同的能量，于是各个部落之间互相厮杀，掠夺血能，这样的战争持续了几千年。”
吉恩说完停了一会，然后微微张开嘴，好像在叹息，然后接着说道：“那是一个十分黑暗的年代，但是不能否认，几千年的杀戮让一些部落脱颖而出成为了后来的血族社会的领导者。他们通过这样的掠夺，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之后，他们其中的很多又在斗争中灭亡了，存活下来的则演变成了现在的血族氏族阶层，也就是我们。”
“我们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我们的血液中蕴含着更强大的力量，而在你之前，温彻尔氏族没有将人类转化成血族的先例，我不知道你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住，这是我所顾虑的其一。”
他坐到柳轩旁边，“其二，人类通过初拥转化成血族，但是，当一个人成为血族后都会有一个适应期，在这个期间，新生的血族会表现出多种多样的症状，如渴血、狂躁、身体虚弱等等，总之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是很难正常生活的。”
“……那，这个适应期会要多长时间。”柳轩问道。
“这就是问题。”吉恩回答道，“每个新生血族的适应期有长有短，有人在转化后几个小时内就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开始新的生活，而有些人，或许过了十年仍然做不到。到现在我们也未能很好地解释这种现象，而且这个适应期也无法和一个血族所拥有的力量联系到一起。”
“所以如果你的适应期太长的话，实在是难以掩人耳目。”吉恩接着说道。
“嗯，的确是这样。”柳轩表示赞同。
吉恩随手拿起躺椅上的书，随手翻阅着一边继续说道，“有时候，对于一些体质虚弱的人，转化后将其冷冻也是一个选择，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规避这两种风险，不过显然，这也不适合你，所以我决定使用这种方法。”说着他指向那个金属台。“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封印。”
“它会以能量的形势寄宿在你的体内，流经并掌握你全身的血脉来控制血族机能，潜移默化地改造你的身体直到能够适应你的血族基因。而在这个过程中，对你自身的影响会降到最小。”吉恩继续说道。
“那这个封印能持续多长时间？”柳轩问道。
“理论上讲，是无限的。”青年顿了顿，“我的想法是让这个封印保持三年左右，在这段时间里你也应该学习一些东西，并逐步地去适应与接触血族的生活，那么柳轩，你的想法呢？”
“那么，教授，这个，有什么副作用吗。”短暂的思考之后，柳轩问道。
吉恩微微点头，似乎是对柳轩没有急于同意或者拒绝而表示赞赏。“我无法保证这个法术的绝对成功，但至少我能够保证，一旦法术没有成功，你仍然可以安全的转化为血族，而且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教授的回答令柳轩感到安心了不少，柳轩虽然算不上慢性子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最好还是步步为营最好。
“听上去还不错，我接受这个提议。”短暂的思考过后，柳轩回答道。
“那就这样决定了。”吉恩从躺椅上站起来，拍了下柳轩的肩膀，“然后，不要紧张，放松些。”
柳轩苦笑，“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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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温彻尔一家人终于完成了法阵，柳轩走进一看，面积不小的金属平台上中间的凹槽已经镶嵌上了金属板，一个复杂无比的法阵呈现在他的眼前，隐约能够看出这个法阵的主体是一个圆环中的逆五芒星的图案，但是其他各种各样的几何图形密密麻麻遍布其上。在柳轩看来其复杂程度简直堪比集成电路。
“嗯，完成了。”吉恩转过身看着还在盯着法阵的柳轩。
“哦，是吗，真是精致。”柳轩一激灵，然后评论道。“那么然后，我们是不是该……”
“你准备好了？”吉恩问道。
微微犹豫了一下，男孩点点头，“我想是的。”说着他还稍微拉开了些衣领。
“那好，你过来吧。”年轻的血族领指了指法阵，柳轩摘掉眼镜走了过去。
“那我们先出去了。”雷克斯拉起雷切尔的手。
“好，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会。”吉恩冲他们点点头。
兄妹两人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教授和柳轩两人。柳轩站在法阵上，身子绷得溜直，好像在等待检阅一样。
吉恩笑了，“虽然我知道让你别紧张放松有些不现实，但是你要知道让你放松不仅是安抚情绪更是为了避免在初拥过程中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柳轩不解地问道。
“至少你现在身体绷得这么紧，我也不好找颈动脉呀。”青年依旧在笑，不过明显多了些调侃的意味。
“颈动脉……”这个词让柳轩不由得一缩脖。
这个世界上血族繁衍的方式有两种，基于和人类并没有太大差别的身体构造，血族也可以通过两性结合的方式孕育后代，而除此之外，血族另一种另一种被广为人知增加同类的方式就是所谓的初拥了。
就和人类社会中随处可见的那种描述差不多，将人类身体中的血液吸走后再用吸血鬼的血液取而代之。至少表面上看的确是这样，但是实际上直到现在血盟的生物学家也无法透彻的解释这种现象的原理，因为他们也没有办法去观测在人类被输血之后的这短短几个小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怎样的力量能够在几个小时内将人类从基因层面上转化为另一种生命，甚至是一个有别于一般碳基生命的另一种生命形式，这至今仍然是一个难以解答的问题。
而柳轩现在就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来完成自己的转化。
“好了，我们还是尽快吧，不要紧张。”吉恩劝慰道。
“是，我尽力。”
柳轩做了个深呼吸，想要把心中的杂念驱赶出去，但是当教授接近自己的时候还是感觉十分的不自在，只见身形纤长的青年握住自己的双臂，他俯下身，与柳轩四目相交。
“等，等等！”柳轩慌忙向后退了一步，虽然他没什么特殊嗜好，但是柳轩还是不由自主地脸上发烫，窘迫不已。
“我们的取向都是正常的，这仅仅是一个必要的过程，你不用这样紧张。”
“我不是那个意思，教授。”柳轩哭笑不得。“我只是觉得，有些不适应。”
“那你觉得怎样才好？”对方并不着急。
“这样吧。”柳轩转过身，指了指后脖颈，“这样好些。”
“好吧，如你所愿。”吉恩答应道。
少年背对着教授，后者微微俯身，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并拉开他的衣领，柳轩很配合地歪过头，让自己的颈部大半露在空气中。
不过这样也让柳轩没能看到吉恩口中的吸血鬼特有的尖牙，不过好在刺入颈部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而且也能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血液被抽离出身体。教授的动作很轻，柳轩基本上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
（手法老道，嗯？哦艹我在想什么啊！）
柳轩马上因为自己的荒唐想法而脸上发烫，连忙闭上眼睛。
随着失血量增多，柳轩渐渐开始觉得意识开始模糊，他再次感觉到莫名的寒冷与无力，就像是几天前那次被吸血鬼打成重伤一样，紧接着，自己的视觉，听觉也开始变得模糊，感知变得迟钝。
或许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嗯？
每个人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时都会有本能的求生反应，柳轩也不例外，唯一的问题是，他意识到这个似乎有点晚……
所以吉恩很奇怪为何柳轩没有想他预想的那样挣扎，这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下手重了点，不过这并没有妨碍到他接下的步骤，在发现柳轩的脉搏已经停止后，吉恩也开始了下一个步骤。他扶着柳轩慢慢躺在法阵上，吉恩单膝跪地，让柳轩的头部枕在他的腿上。然后，就像是雷切尔所做的那样，他的手上开始渗出鲜血，然后他将手敷在了柳轩的脖子上。
鲜血在能量的驱动下逐渐通过颈部的伤口渗透到柳轩的体内，而就在这时，柳轩身下的法阵也开始运作。
吉恩的血不仅渗入进柳轩的身体，同样也落在了法阵上，鲜血顺着纹路流经整个阵式，在灰白的金属上显现出一个及其复杂的集合图案，当吉恩的血将整个法阵的图案完整的先贤出来时，这个阵式发生了异样的变化。
血红色的光芒令房间都染上了一层鲜血的颜色，这是血族力量特有的颜色，浓郁的能量波动让房间里的摆设也发出了震颤，一道道能量形成的印记已经肉眼可见，在冰冷的空气中留下好似流水般的印记。
“Hois’sevania,Veniey’tutisku’samaleniiu’tano.”（上古的神圣的先贤们，请聆听我的请求。）
“Wie’ststa’vnoieunis’scyra’vliasa’mignieshiasinie.”（请给予这个徘徊的迷茫者以庇佑）
“Kubolotama’kusni’o’vkism.”（以吾之鲜血起誓）
“Xitamarona,hiniodiilef.”（永远忠诚，至死不渝）
只见那些从法阵中升腾出来的如同米粒大小的能量聚合体随着吉恩咏唱渗进柳轩的体内，随着这样的聚合体逐渐增多，柳轩原本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色也渐渐开始恢复正常，吉恩能够感觉到柳轩的心脏再次开始了跳动。
法阵的光芒先是由血红色变为了深红色，进而变成了黑红色，这象征着法阵的能量输出已经达到了极致。但是紧接着，法阵上原本黑红色的光芒再度发生了变化。
如果此时有一个精通此道的人在场那么他一定会对眼前的景象而感到震惊，因为这时血族的能量在不经意间转换了属性，原本显得有些深沉厚重的黑红色十分自然地转变成了耀眼的湛蓝色，两者互相转化，和谐共存，这在旁人看来根本就是违背常理的现象。
湛蓝色的能量原本并非是血族的所有物，只有人类才能够驾驭它，而现在，它们去受一个血族的驱使。
红色的与蓝色的光子围拢在柳轩的胸口，没入到他的体内，而在这时，柳轩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
光芒渐渐散去，之前强大的能量波动与异象也偃旗息鼓，只有一些残余的能量流依然没有消散，在空中发出轻微的爆响。
吉恩舒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成功了，这个秘法是家族中十分古老的一个法术，几十年前他在拿到这个秘法的手稿时，里面除了记载了法术的使用方法外没再有任何其他的叙述，这倒是十分少见。能出现这种情况，这种情况一般来说都意味着这个秘法被创造出来后就被搁置，从未使用过。
“唔……”少年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呻吟，他已经醒了。
“感觉怎么样？”吉恩问道。
“有些冷……”柳轩的声音有些虚弱。“其他的，还好……”
“是吗，那就好。”吉恩稍感安心。
柳轩勉强让嘴角弯出一个弧度，“那，教授，这算是成功了？”
青年点点头，“很成功，可以用完美来形容。”吉恩这话是不是仅仅用来让柳轩安心，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恢复体力，孩子，其他的事情我们来做就好，不要多想。”吉恩说道。
“我知道了……”
“或许一觉醒来，你会发现些惊喜的。”吉恩说着一边把柳轩浮起来。
柳轩微微皱眉，“等等教授，你说过……”
“我知道，但是那并不代表这会彻底封印属于血族的力量。”
“……听上去不错。”刚刚完成转化的柳轩十分虚弱，但是从他的声音还是能够听出他松了一口气。
“你会喜欢的，我保证。”吉恩给了男孩一个微笑。
“嗯……”柳轩点了下头，“我相信。”
房间中已经彻底归于平静，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天花板上的灯饰依旧完好地工作着，发出有些冰冷的光华。墙上的时钟发出了午夜十二点的报时，传说中沉睡的血族会在此时醒来猎取活人的鲜血，但是这个世界的血族究竟是怎样却很少为人所知。而柳轩来说，或许这个时刻更具一些特殊的意义吧。
因为这是新生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