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
在一片无尽的空白空间里，能够看到的只有两个景象。一个是几乎要把天空覆盖，有着如同蜘蛛网般复杂枝干的巨树，而另一个是漂浮在其前方的庞大广场。
大约有十万人站在这，不，说是“人”或许不对，因为其中参杂了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异种生物，暂且用“全员”来称呼吧。
而现在，全员的目光都聚焦在天上——将他们带到这个莫名空间的白色光球，而且其数量相当惊人。
“现在已经将各位的语言统一到了一起，你们现在应该能够听得懂周围的声音了。”
像嘴巴一张一合，在天空中漂浮的光球，每当它做出一闪一闪的动作时，就会有一无机质的声音传来。
“交流？”“啊，我现在听得懂了！”“刚才的鬼怪声音怎么转变得这么快！”这样，广场上再次响起的吵杂声，不再是索尔听不懂的诡异吼叫了。
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状况，这里的空间是怎么回事，这棵巨树是什么，还有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无数的疑问在索尔的心中困扰着，而能够解答这些问题的，应该，不，也只有那些莫名奇怪的光球。
意见异常地统一，在短暂的交流过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而似乎为了回应他们的期待，光球再次发出了声音。
“我在这里再次感谢大家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相信各位都是为了探求真相而踏上旅程。想必大家现在还在疑惑吧，为什么你们会获得能力，为什么现在又会到这里，以及，我到底是什么。当然，既然你们来到这里，我自然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我将会把你们想要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
索尔，已经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为了获得认可，一次次地深入虎穴，取得禁忌的书籍。
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呢？自己失去记忆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会获得能力？而且……最重要的是，偶尔会在梦里出现的，跌入无底深渊的记忆片段到底是什么？索尔一直想要弄清楚这些。
虽然，这已经不是索尔心中的头等大事，但是想要回到自己故乡，去见到自己亲人这个梦想，一直是支撑着索尔长大的最初原动力。
再过不久……再过不久……
索尔握紧自己的拳头，眼神充满了兴奋。
我全部都可以知道了……
在沉默几秒后，光球又发话了：
“按照你们的话来说，我就是‘神’。给予你们能力，赐予你们试炼，将你们所有人召唤到这里。做出这一切的，就是我。”
天上的光球缓缓落下，并停留在每个人的面前，开始围绕着全员转圈。
“首先，对于你们通过了最终的试炼，成功进化到了一个新的阶段，我再次表示祝贺。相信大家在掌握能力后的一段时间里日子过得相当愉快，拥有别人所没有的优越感大概直到现在还存在你们每个人的心中吧。当然，也有人因能力受尽折磨，这里暂且不提。”
就像是要刻意避免什么一样，光球又一次停止了闪光。不过，和索尔一样兴奋的其他人，包括异种族，都没有在意光球的这个动作。
除了已经知道真相的少部分人。
“……很遗憾，你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早已经不在了。”
一时间，索尔还没有领悟这句话的意思。
只是，这种不解在接下来的说明中消失得一干二净，不，应该说在残酷现实的抨击下毁灭得干干净净。
“各位想要回到自己的故乡，想要找寻自己的记忆，这些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在你们还没有获得能力之前，就已经强迫地进行了空间跳跃。也正因如此，没有习惯穿梭世界的你们的记忆，大部分都丢失在了虚空之中。各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梦到的坠落之梦即是证明。我口说也无凭，在此就解开禁锢在你们身上的封印，自己回到十年前的那天亲眼见证吧。”
眼前的光球又一次爆发出闪光，而索尔脑袋里像是放电影一样重放着某段记忆。
天空……血红色？
大地，在颤抖着……在地平线的那边，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人们发出了惨叫……然后变成了羽毛消失了。
这……这里到底是……
“哥哥！哥哥！”
是……那个声音，是我的妹妹……没错，是她的声音……
大地，裂开了，我和她都跌入了深渊……
看到了，有个人……一个全身透明，有着海蓝色头发的人，正漂浮乌云之下……
还没有看清楚……
知觉……消失了……
“哈！”
回过神来，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
这段记忆……到底是什么？
在询问着自己的同时，答案也浮现了出来。
“——你们的家乡，也就是你们各自的世界，已经毁灭了。”
光球将索尔心中的一直不愿意接受的答案说了出来。
整整好几秒，索尔，还有周围的全部人与其他生命，都一脸呆滞地注视着光球。
神，当然没有停下说明。
“换言之，你们想要找到的亲人，想要找到的爱人，都已经消失了。而你们的记忆，虽然通过在不同的世界中旅行来寻找自己的碎片也是一种办法，但是要找回全部记忆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当然，或许还有点小几率，如果和你们一同坠落的人成功通过了试炼，那么还有可能在某个地方再遇吧。”
“那！如果没有通过试炼会怎么样！”
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了这个声音，不过光球只是用了沉默来回答他。
或许是眼前的展开实在是太快了，快得就算让脑袋拼命运转起来都没有办法理解。什么“不同的世界”，什么“世界毁灭”，或者“空间跳跃”这种东西，对广场上的他们而言都太遥远了。
而且，即便是已经提前知道了一些信息的索尔，也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所有的，自己一直依赖着的一切，就被这么几句话打发了。
怎么可能相信……
怎么可能就“原来如此，我就放弃”这样说着就拍拍屁股走人！
所以，也正是因为所有的东西来得太快的缘故，全员才没有去在意神说话的语气。而意识到他是毫不在乎这件事实，也是几分钟后的事了。
自己一直在追求的东西，已经消失了。
这个事实，就像蟒蛇般缠在胸口不放。
“呼呼呼……”
这个时候，光球似乎听到了一个命令一般，开始朝着广场中心的石柱汇聚。抱着痛苦表情的每个人在注意到光球的变化时，才缓缓地抬起头。
在石柱上方逐渐成形的光球，爆发出了一阵耀眼蓝色光芒。就在广场中心的石柱顶端，出现了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半透明人。
如同波浪一般在空中向外延伸的海蓝色发丝，散发着诡异的气息红褐色的瞳孔，苍白色的皮肤，以及脸庞两侧尖耳，这位完全算不上是人类的家伙，就是出现在世界末日的记忆中，漂浮在空中的那个人。
“为……为什么……”“那个记忆中的家伙……居然……”
和索尔一样，全员都惊讶地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而此时的他，正站在石柱的顶端，像王者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地俯瞰着广场上的一切。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了。”
他挥动了自己的袖子，指着背后的巨树说道：
“你们眼前的这棵神木，就是滋润着全部时间轴的世界树，包括你们的能力，也是由它释放的粒子激活的。只是，如今它的生命已经快要耗尽了，换句话说……”
短暂的沉默。
接下来的一段话，就在上万人屏住呼吸的沉重死寂里，慢慢地说了出来：
“——若以第一时间轴为基准，你们的生命，只剩下五年的时间。而且这五年的时间，还是建立在一些牺牲之上的。”
索尔的脑袋，似乎拒绝去理解那段话的意思。但是神非常简洁的说明，却以凶暴的硬度和密度直接从头到脚将索尔贯穿了过去。
按照神的说法，世界树的生命还剩下五年。
五年过后，不仅是我们，全部的世界都会毁灭。
怎么可能……相信……这种东西，刚才那种展开就算了……这次的世界末日，算什么？是玩笑吗？是将我们聚集在一起开个派对，然后最后说“啊，其实都是骗你的”那样吗？
拼命地这么想，但是索尔的内心深处，却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广场上的各个地方传来了骚动的声音。但还没有大声喊叫或者暴动的人出现，大概是因为还不愿意去接受理解他说的话吧。
只是此时，索尔突然想起了刚刚那些没有登上广场而死在路上的人。
也拜其所赐，索尔注意到了异样。
为什么？这个时候的话，神应该摆出一副悲伤的表情才对，或者说，对于这个世界将要面临的危机，感到痛苦才比较正常。可是实际上呢？实际上他又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呢？
神到底是什么？如果问出了这个问题的话，大概也能够理解他此时的态度了。
——丝毫不在意。
没错，完全听不出来他对这个世界要终结有任何的惋惜，倒不如说，觉得理所当然。
然后索尔才明白，明白神说的那句“还是建立在一些牺牲之上的”含义。
“虽然难以置信，但大家都应该猜到了才对。没错，为了推迟末日降临的时间，我们选择了抛弃某些世界。”
轻描淡写，完全感觉不到神对这件事情感到紧张。倒不如说，从那从容不迫，像看待玩具般的说话态度来看，神似乎对这种事情早就做好的防备。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这根本不可能，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到，抛弃世界什么的……”
“喂……喂，谁来告诉我，谁来告诉我这个家伙是在开玩笑？”
“我是不可能相信的，绝对不可能相信的……这是梦……这绝对是梦！”
所有人，不，所有生命，都在试图否认这个事实。但是孰不知，不管是如何用嘴巴诉说，他们也无法对现状做出任何改变。家乡毁灭的记忆已经刻在脑海，失去的记忆怎么想也想不起，再加上身体上涌现出来的能力，这无疑都成为了这个现实的力证。
神缓缓地抬起双袖，在所有人的上方左右张开。他无视了场上所有的讨论，仿佛要将那些残存的希望完全抹灭一样，又一次发出了冷酷的声音。
“这就是现实，各位。是我们抛弃了你们家乡的，是我们让你们前往别的世界，是我们，选择让你们活下去的。感激吧！心怀感激吧！经过商讨，我们决定给予你们一个机会。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如果有人能够在时间轴的海洋里找到我们神居住的地方，完成我们赐予的最终任务，那么我们可以实现你们任意一个愿望，当然，无论多夸张都没有问题，甚至是复活你们的世界我们都能做到。”
虽然距离每个人都很远，但是所有的人在这一个瞬间，都看见了神微微翘起的嘴角。很快，他们便意识到，这并不是神对自己的慈悲笑容。
面对着眼前这些什么都做不到的卑微生物……
“但是，如果你们这五年里没有任何人找到的话……”
神只是在嘲笑着：
“——我们，将会抛弃所有一切。”
广场上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不，包括其他的生命，都在这一刻了解到了一点。
这不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作为神，不是应该拯救这个世界吗！”
广场上不知道何处传来了一个声音。
“神的职务是统治和管理，拯救，并不在其之内。”
神微微的一笑，说道：
“其实，我们一开始的打算是弃你们不顾，不过既然都出现的牺牲者，所以我们想不如在你们身上赌一把。如果你们真的可以找到我们的话，我们当然也会努力拯救这个世界，当然，这并不是我们的义务。如果你们真的踏上旅程，我们将会尽全力来阻止你们。”
是眼前的这个家伙抛弃掉了自己的家乡，而他现在也可以毫不在乎地抛弃掉所有的一切。
全员，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愤怒，对，名为愤怒的感情开始在每个人的心中扎根，并以极快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还给我……我的妻子，我的女儿……”
索尔背后的狼人，涌出了自己的泪水，并伸出锋利的爪子。
喂……喂，冷静点！
正想要拦住他的时候，心中的另一个索尔也说道：
上吧，去把那个家伙给杀了吧！
“把我的世界还给我！”
“你这个不配作神的家伙！”
“不能原谅你！不能原谅你！”
三个，有三个能力者因为无法压抑着心中的愤怒，朝着石柱的顶端跳了过去。他们惊人的跳跃力让索尔目瞪口呆，在短短的几秒后，狼人的利爪，半机器人的铁拳，以及人类剑士的铁剑，已经冲到了神周围不到一公尺的地方了。
“弑神，可是重罪。”
神只是短短地说了几个字。
……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是头，是手，是脚，是散落着内脏的肚子，还有像雨点般落下的血液。
索尔的内心，仿佛被什么贯穿了一样。这股从来都没有过的感情，此时就像饿狼一般，不，就像失去理性的野兽一样，冲进了索尔的大脑里，几乎吞噬了索尔所有的思绪。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
“不要……不要……”
“告诉我，告诉我这是假的……”
广场上的女性，就像失去支柱一样瘫倒在地上，恐惧的泪水也从她们无助的双眼中流下。
几乎只是一瞬间，不，用一瞬间来形容都不够。实在是太快了，就只是那短短的，不到零点一秒的时间，当那些袭击者离他还有半米的距离时……
就像空中布满了悬浮的断头台一样，无数把隐形的刀刃像雨点般坠落，他们的身躯就这样被凌空肢解。
甚至，连他们发出生命最后的声音都不允许，就这样死了。
广场，一片死寂。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接受了一切。愤怒，一直徘徊着，但是名为恐惧的另一剂猛药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排除掉的。
目视了这一切的索尔，因为膝盖发抖而往后倒退了几步，好不容易撑住自己的身体。
毫不在意场上的氛围，神用自己平静的声音，露出了浅浅的微笑说道：
“所有的有关说明到此结束，再次感谢大家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也为大家能够来到这里而感到庆幸。不过，我们神并不是毫无感情的，你选择相信这一切而行动也好，选择逃避也罢，我们都不会阻挠你。”
神缓缓地放下双袖，俯视着场上的每个生命。
“在三十秒后给予我你们的答复吧，是选择接受我们的提案，还是拒绝。当然，顺带一提，如果拒绝的话我会将赐予你们的一切回收……”
“谁要你赐予的东西！”
广场上的某处又一次爆发了一个声音。
像连锁反应，像导火线，像连带效应一样……
终于，暴风雨前的宁静结束了。
“快点把我们放出去！”“你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在胡说八道，我死都不会信的！”“还给予我们的，你根本就只有带给我们痛苦而已！”“你这样的混账东西给我去死！”
熟知无法战胜神，所以将所有的一切付诸于口舌，简单的道理。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愤怒，像火山爆发的岩浆涌上大脑。紧咬的双唇流出了火红色的血液，握紧拳头的手臂上到处是青筋。
索尔的双瞳，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叫我相信这样的事情？叫我为了去找你们而踏遍全部的世界？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别说世界的复杂性了，光是数量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还说些什么世界末日的事情……而且，我的家乡已经被毁灭，我一直寻找的记忆都……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索尔猛地抬起自己低着的头，在他的眼里，神正嘲笑着一切。
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考虑的时间，零点一秒的犹豫都不要！
“我拒！”
正当索尔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不要去相信神，真的。为了活下去，我们能够相信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伙伴。
——努力地奋斗下去吧，小索。
——我的希望，就交给你了。
——拜托了，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实现它吧。
——替我结束这场荒谬的戏言。
安娜……安娜姐姐……
我……我……
索尔，将最后一个“绝”字咽下了肚子。
自己已经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了，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是。
怒火勉强压抑了下来，内心也逐渐变得平静了。所以，索尔也注意到了，神说的那句话中所隐含的意思。
——在神赋予的一切中，还有“生命”。
精神重新回到现实时，广场已经陷入了暴动。不过索尔他知道，这样披着斗篷的他，在神的眼前就像蚂蚁一般弱小。
但是意外之中，索尔的眼神与神对视了。
“呵……”
神，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什么……意思？
周围的吵杂声此时就像远离了一样，此时的索尔，全心全意地盯着神。神，除了看着索尔以外，还环视了周围其他的地方，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三十秒的时间，在足以让空气震动的吼声下过去了。
但是，神的声音却完全没有被遮盖，不如说比刚才还要大声。
“大家应该已经慎重地思考过了，那么现在，请告诉我你们的答复吧。”
在倾听着神说完的这段时间里，广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过，这大概是能力者们为了积蓄力量，准备在过会爆发出自己的声音吧。
“拒绝！”“快点把我从这个鬼地方放出去！”“绝对拒绝！”“把你的东西给我拿回去！”
广场，已经是一团糟了。乱扔东西，或者用远距离能力攻击神，人们，包括其他种族都被愤怒支配了。奇怪的是，神似乎不在意这些人的举动，毕竟所有的攻击都在接近他的时候就消失了。亦或者说，神只是为某件事情感到兴奋，所以还不想处刑？
与场上的反应不同，强忍着愤怒保持着平静的索尔只是用微弱的声音回复了神。
“我接受。”
简短的三个字。
而在索尔说完之后，神莫名奇妙地点了点头，似乎得到了什么一样。
“虽然是在预料之内，不过居然有这么多人选择了相反的选项，真是让我吃惊。”
神举起自己的袖子，说道：
“为了回应你们的期待，我现在就把你们的能力回收。”
这个时候，索尔周围的人们布上了一层白光效果，一颗颗小小的闪光粒子从他们的身上溢出来。当然，选择了接受的索尔依旧披着黑色的斗篷，没有任何变化。
“会死的。”
在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索尔迅速地转过身，却发现不远处有一位和他一样披着披风的人。
他知道什么吗？索尔在心中问着，不过在答案出来之前，神的回收仪式似乎结束了。大概是认为能力解除就是重任从身上卸下来的缘故，广场上的暴动暂时平息了下来。选择了拒绝的能力者，此时正静静地等待着离开的信号。
不知道为什么，索尔的心灵浮现出一丝不安。
这是经历过无数次与死神较量后锻炼出来的直觉。
“好的，那么最终试炼开始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是“你们可以回去了”，而是“最终试炼开始”。
“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在……在胡说些什么……”“喂……喂，快点放我们回去啊……”
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全员的心中，都拒绝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此时的索尔，喉咙仿佛卡住了什么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中的不安，变成了现实。
“你们没有听错，我宣布，最终试炼现在开始！”
神猛地一挥袖子，似乎为了回应它一样，广场发生了剧烈的震动。
“轰隆！”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离索尔五十米距离的地面冲出了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当然，刚才还站在那个地方的人，已经成为了它的盘中餐。
“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女生的尖叫声。
“那么，我来给大家说明一下规则吧。这次的试炼时间是半个小时，吸收了刚才拒绝者能力而形成的怪物将会从四面八方袭来。不过能力者可以放心，因为它们的第一攻击目标是它们的主人。自然，选择了接受的你们，任务也非常简单，就是在这个半个小时里活下来。”
广场已经乱成了一团，不，简直是变成了地狱。从地面冲出来张大着嘴巴的黑色触手，从广场周围进入的四足野兽，甚至是高达十米的黑色巨蟒，都争先恐后地朝着广场的方向袭来。被自己本身的能力袭击的拒绝者都喊着“让开！让开！”地逃亡，然后在“呜哇啊啊啊啊啊”的惨叫声下死去。
这已经不是战斗了，只是单纯的屠杀而已。
“能够活下来的人我将会赐予你们资格，让你们拥有可以在世界间自由穿梭的躯体。你们还能够站在这里都是因为我们，心中充满感激之情吧！然后在之后的岁月里，请你们抱着这种心情来寻找我们吧！”
已经没有能力者在听神的说明了，应该说，站在广场上的能力者都快成肉片了才对。
神……一开始就打算抛弃我们。
就算刚才那样说了会实现我们的愿望，可实际上他们也还是选择抛弃我们。
索尔低沉着头，双肩因为胸中的怒火正颤抖着。
所以，既然到最后都要抛弃，那么不如让他们表演一出好戏。是啊……原来是这样，亏我刚才还抱着“或许”的心情，这不完全没有意义吗……
“呵呵呵……哈哈哈哈……”
索尔笑了出来，到底是因痛苦过头而笑，还是因为自己过于愚蠢而笑，索尔自己都不清楚了。
明明周围的生命一个个倒下了，地面上也开始流着血河，为什么我会笑出来呢？索尔自己都有点弄不明白自己了。
心中一直在想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然后，眼泪从紧闭着的双眼中流了下来。刚才还是纯白色的虚空，此时已经染上一层浓浓的黑色，就像死神降临一样。惨叫声，痛哭声，还有发疯的叫声，这些杂音都再次唤醒了刚才才解锁的记忆。
我的爸爸妈妈，我的妹妹，我的亲人，我的朋友，大概就是在这种绝望的状况下死去了吧……不，或许和我一样坠落悬崖的妹妹，还有生还的可能性。但是……啊，到头来，我还是抱着这样“或许有可能”的天真想法。
我的全部东西，都已经被他夺走了。
被“神”……没错，就是他。
索尔打开了双眼，用自己因怒火而几乎要被血丝染成红色的瞳孔，死死地瞪着神。
他，还在笑。就像我的世界被抛弃的那天，他，也站在天空上凝视着一切笑着。
绝对……绝对饶不了你……
神……我绝对饶不了你……
“以上，全部的说明已经结束了。请大家努力地为了在即将到来的末日里活下去而奋战吧。”
此时的索尔，像是无视了周围的怪物一样，不，是因为自己过于愤怒的缘故，眼中只有那个有着尖耳，像是精灵一样的神。
“另外给你们一个忠告，我们从根本上来说是绝不想帮你们的，所以对于你们要来找我们这件事，我们神是绝对不会客气的。请用身体牢牢地记住，如果不是每时每刻都拼上全力的话，是会死的。”
就算知道神不会听，索尔也还是忘我地吼了出来：
“我的爸爸妈妈……我的妹妹……我的亲人……我的记忆……我的世界……还给我……把所有的一切还给我！”
神微微的一笑，然后身体发出了白色的光芒。
“那么，祝君武运昌隆，吾将在世界树的顶端再次恭候你们的大驾。”
神缓缓地转过身，估计现在场上还会看着他的，就只有索尔一个人而已。
“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来啊，有本事的话，就来找到我吧。
那个背影里的含义，似乎是在挑衅一样。
片刻，神如同玻璃破碎一样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声音消失在了广场，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广场上，充斥着悲鸣、怒吼、尖叫、痛骂、请求，以及咆哮。
但是索尔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
明明身后就已经有一只黑色的，有着野狼外形的怪物正准备朝索尔扑去，但他却依旧保持着低着头的姿势。
帽檐下，被刘海遮挡住的双眼，充满了泪水。
“呜哦！”
怪物冲了过来。
我……
我要活下去……
索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披风里抽出匕首，在敌人攻过来的瞬间，他以华丽的姿势侧身躲避了攻击。
在这无尽的世界里……
我绝对要活下去……
索尔在此刻化身为厉鬼，强烈的求生欲望以及对神的愤怒，让他变成了比任何野兽都要可怕的怪物。
索尔，将心中的怒火融入手中的匕首，精确无误地插在了对方的咽喉。发出“唔咕”的呜咽声后，比索尔还要大上两倍的巨狼应声倒地。
等着吧，神……等着吧……在那一天到来之前……
就像敌人死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索尔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就将对方踢到一边。
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神……
索尔再也不顾及自己的泪水，他握紧双拳，猛地抬起头。那充满不甘与愤怒，但又坚定的双眼，正注视着无尽的虚空。
在这已经沦为地狱的血海，索尔将所有的一切付诸在吼声当中。
“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