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高挑纤细的身影。
红色长袖衣裙飘飘飞舞，金色凤凰在红布上展翅欲飞。
云纹羽冠下刻着符文的白色布帘将脸庞遮住，只能隐约看见洁白修长的玉颈，以及直垂腰脊的墨色长发。
美丽端庄，却又带着丝丝邪异。
站在黑暗虚空中，李牧紧皱眉头，注视着这道古怪身影，目光中带着戒备警惕。
到目前为止，他与这道身影在梦境中的无言对视，已经持续了一周多。
自从那场闹心的花都祭典，回到出租屋的他每回做梦，都能梦见这个身影。
第一次见到她时，李牧还认为是自己受到情伤有感而梦，甚至还有闲心评论这道身影上衣服的华丽纹路，但很快就发现不对。
这个高挑的女性身影，根本不是记忆中，身材娇小女朋友的印象剪影！
他记忆中甚至从来没有，与这道身影有关的人！
紧接着，情况变得愈发诡异。
在第一次见到这个女性身影后，李牧之后每回闭上眼睛就会进入梦境，而进入梦境再度睁眼，他就会出现在无垠的黑暗虚空。
在这片虚空中，他会再次见到这个完全没见过的陌生女性身影，并且与其对面站立，两人都无法移动分毫，就像被封印在琥珀中的虫豸。
但这种情况并非一尘不变。
随着时间推移，这道身影愈发清晰，虚幻身影强烈的存在感直冲脑海——他每回再次见到她，都会觉得这个影子下一刻就会醒来，跟自己聊天。
更加令人不安的是，这一周多的时间，每天红色身影就会接近自己一些。
这种古怪到毛骨悚然的情况，无疑引起了李牧的极大恐慌。
惊讶、恐惧、茫然……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压在李牧心头。
他开始尝试用各种方法解决这种梦境，但结果均不如人意。
上心理医院寻求帮助，医生给自己开了几片维C，让自己好好休息。
去寺庙和道观寻求帮助，没作用不说，还买回来一堆乱七八糟的开光护符。
到西方的教堂，那更是一点儿用没有，从那里面跑出来，李牧满脑子都在回荡【信仰主吧，主会宽恕你】……
不科学的科学的都不好用，每天晚上双眼一闭，终究还是会来到穿着红色长袖衣裙的身影前。
李牧自认为还算是意志坚定，但接连这么一周过去，巨大的心理压力，还是让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得憔悴下去。
有时候起床看着镜子里红着眼睛的人，他都有些疑惑，镜子里是不是自己。
怀着这样的忐忑，时间到达了第九天，也就是今天。
此时此刻，红色身影已经几乎到达了他身体前方。现在的距离，他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这道身影。
注视着近在咫尺，被白布覆盖的脸庞，李牧吸气，表情波动一阵后恢复平静。
恐惧过，抓狂过，竟然负面情绪完全无用，那么就摆正心态，面对这个家伙。
心随意动，这么想的李牧，心中多出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坦然，心中思绪也不像刚才那样沉重，他甚至克服了恐惧，有闲心再一次仔细观察这个红色身影。
完全真实的清晰感下，近在咫尺的红色身影，显得愈发美丽威严。
宽松的鲜红长袍衣裙上，由金色丝线绣上的凤凰灵动华美犹如活物，隐约可见的裸露肌肤，透出一种玉石的苍白美丽。
恍惚间，李牧从这道身影上，感受到了某种威严。
也不知道这张白布下面，究竟会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就像是听到了李牧的心声，覆盖在红色声音脸上的白布一阵波动，掉下来了。
掉下来了——！
瞳孔收缩到针尖大小，李牧下意识看向白布下面孔。
匍匐于深渊的漆黑混沌，隐藏在天空中的云朵生物，躲藏在人群内的怪异存在，深山中的奇异生命，符文构造的上古真理……
大量繁杂的信息和图片映入脑海，如同倾泻而下的瀑布，疯狂冲刷着李牧意志。
在这些信息中，他看到了隐藏在云雾间飞翔的麟爪，徘徊于暗影中布满血丝的眼球，蠕动攀援的粘泥触手……
剧烈的痛苦击碎了意志，李牧听到了自己体内传来的破碎声，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在瞬间被撕碎成了上千块、上万块，所有的思维都不复存在，最后时刻，他终于看到了白布下的脸庞。
那是他自己的脸。
………………………………
“啊——！！！”
刺耳的尖叫中，浑身冷汗淋漓的李牧掀开身上被褥，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息着空气。
月色入户，房间中的景象跟他沉睡前没有任何差别，在众多熟悉物品的包围下，李牧愣愣坐了一会，终于勉强冷静下来，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咕咚咕咚……啊哈，真是见鬼了。”
清凉的白开水入腹，疯狂灌水带来的轻微窒息感，让李牧乱蹦心脏逐渐平息，他坐在床边一边喘息着，一边开始回忆刚才梦境中给予自己极大恐怖的记忆。
但令他沮丧又庆幸的是，梦境中给他带来深沉恐惧的记忆基本消散，他只能记得起一个身穿红色衣袍，脸上被白布覆盖的女性。
甚至就连这个一直带给他极大压力的女性身影，也在快速模糊。
只是过了几分钟，他大脑中有关睡梦恐惧的记忆，就只剩下一张模糊剪影。
“……活见鬼了。”
李牧挠了两下脑袋，一脸纠结。
“我到底遇到了什么……算了，暂时不想这些，先好好睡一觉……嗯！”
重新迈向床板的步伐停顿，李牧看着自己房间角落，突然多出来的扭曲阴影，表情瞬间扭曲。
或许是察觉到了李牧的注视，站在墙角的人形阴影，突然将自己头180度扭转，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鬼脸。
它掉出眼眶，只剩下神经连接的眼睛，死死盯着李牧。
“你……看……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