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死里逃生
火势正在变大！
我脑中先是响起无数声“这不可能！”，但噼啪爆响的火星却容不得我多想，我一咬牙冲向近处。
“主人你看！！是黑喵！！”
我顺着香草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是黑子，她手里拎着购物袋，看样子也是刚回来；她呆若木鸡地站在大门口，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了。
“喂！喂！！黑子，这到底怎么回事！？丁奶奶在哪里？小动物们呢！？”
“怎，怎么会……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振作一点！！喂！？啊不行了，香草，你用我的手机给胡翔打电话让他立刻报警叫消防队！黑子！！她们是不是还在店里面！？”
“呜，呜啊，呜啊啊啊啊啊啊！！！！”
黑子像是受了刺激，她的瞳孔瞬间缩小，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
（看来果真是这样了啊。）
黑猫滑坐在地上，我赶忙扶住她。再看火场，我发现店门处还没被波及到，火势还未失控，还可能把人救出来！
“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救人。”
“！？”
黑猫的眼中忽然像闪过了一道流光。她仰头看着我，似乎已经别无他法了。我再不作停留，箭步冲入火场。
当影子就要融化在焰光之际时，我仿佛听到了香草的尖叫……
屋内的情形比我预计的要好。虽然烟很大，但店内还没有烧起来，我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大黄。
“大黄！！”
我大吼一声，像是得了命令一样，大黄挣扎着转过头看了看我，发出着急的呜咽声。
我跑过去，只见大黄身下卧着好几只小猫，她们发出痛苦的叫声，似乎是被烧伤了。状况有点不妙。
我脱下外套，将小猫们全部兜在衣服中，再小心地包好，试着放到大黄背上。
“能带着它们跑吗！？”
“呜汪！！”
大黄似乎是在说没问题，摇晃着站了起来。
“那好！往外面跑！黑子和香草在外面，你快把这些孩子救出去！丁奶奶和其他小家伙我再想办法！”
“汪汪汪！！”
大黄夺路而去。我直看到它从门中消失这才店里继续搜索，很快又发现了其他的小猫，它们多数都没受伤，但似乎因为受惊过度又吸入了一些烟雾，都昏了过去，散落在各个角落。我好不容易又搜集到七八只猫咪，可是该怎么送出去啊！？
“呜，呜汪！！”
猛地，连接内院的后门方向传来狗的尖利叫声，这个声音是——西施与京巴吗！？
“记得是叫玄小呆？还有白小萌？喂！！你们在那边吗！？”
“汪汪汪！！”
“你们能过来吗！？”
“呜！呜呜！？”
听声音它们似乎很有精神，但却被火给困住了。我连忙四下寻找可以用的东西——有什么可以灭火的！？柜台？柜台！对了，柜台下面应该有灭火器！
我赶忙冲过去一阵乱翻，果然找到了两只小型灭火器。我抓过其中一只，拔出安全栓对后门一阵猛喷。就当扑灭了半个门框的火焰后，仿佛是早已等得迫不及待了，西施与京巴顶着一头干粉泡沫冲过来。
“汪汪汪！旺旺旺旺！！”
它们先是在我身边打窜！焦急地看向内院。看样子那边还有人没被救出来。
“你们把这里的这些孩子叼出去！我去救人！！”
我指指门又指指地上的猫咪们，两只小狗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马上叼起猫咪们往门外跑去。
这时火势已经开始超乎我的估算，高温与浓烟使我已经有些恍惚了。我拎起灭火器，压低身子，默默做了两个深呼吸——
冷静一点，仔细想想现在的状况——首先我要尽量贴近地面。然后，我记得今天打扫的时候看到内院是四合院结构，如果火灾的发源是那边，虽然烟雾和温度都会更厉害，但应该不至于会缺氧。进去后丁奶奶一定在某个四个方向中的某个房间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她和剩下的小动物们救出来才行！
我吐出一口热气，蹲下身子一个鱼跃，跳过后门进了内院。果然，内院虽然更加灼热，但却有刮着猛烈的风——冷热空气对流！顿时精神也清明了一些。我又开始回想细节，马上想到了在院子的东北角有水龙头！
我立刻冲了过去，找到后毫不迟疑地扭动开关，高温的金属烫到了手，但我硬是忍住痛感把水流开到最大。噗哗哗！冰冷的自来水涌了出来，我先把浑身都冲了个凉，顿时感觉振作起来。周围并没有可以接水的东西，没办法了，破门搜救吧！
“对不住了！喝啊！！”
我首先一脚把北厢房的门给破开，探头一看，发现屋内是猫舍，有一些小猫正在着急的乱窜。见到我发出了尖叫。我把门给彻底破开。小猫们立刻奔向我，我指指后门的方向，让它们快逃。
随后破开的是东厢房，这里是狗舍，没有人在；
最后，我撞开西厢房大门，这一间就是起居室了！
果然，丁奶奶正坐在床边，白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她的脖子上下来，安静地伏在她的膝上。
“奶奶！！”
“哦呀？”
丁奶奶见到一身狼狈的我，露出格外吃惊的表情。
“汝怎么还在这里！快出去！！这里的大火马上要失控了！”
“要走也得一块出去！！您这是在干什么啊！！”
“……”
丁奶奶往地上看去，我顺着她的目光，这才发现库里姆正蜷在一边儿，不停地哆嗦着。
“妾实在太虚弱了，库里姆刚刚想要帮妾撞开门，但却受伤了，现在动不了了。”
妾走不快，汝救妾只会妨碍到汝自己！汝快把库里姆救出去，别管妾了！丁奶奶临危不乱，镇静地向我说着。
“您说什么蠢话啊！！您如果不出去，黑猫和这些小家伙们怎么办！？我必须把您救出去！”
丁奶奶露出不知是气氛还是无奈的表情，问道
“那汝说我们怎么逃出去？”
我略作沉思，拿起小型灭火器，问
“火灾发源处是哪里？”
“旁边的厨房，总电闸在哪里，估计是电路老化，脱落错位后短路烧起来了吧！”
我跑出去用灭火器把丁奶奶房间外的火苗统统扑灭。腾出了一条通道，随后冲到厨房中找到了一只木桶。我抓过桶冲了出去，带着半桶水回来把丁奶奶的床褥给浇湿，把床褥往我们身上一卷，我抱起库里姆，朝丁奶奶说道。
“咱们这么挪出去，有这层褥子挡着就不会被烧到了！水分如果被蒸干了也可以阻隔火焰，等要烧到我们时就甩出去。肯定能撑过这段路的！”
丁奶奶怔怔看看我，我焦急地催着，
“我的奶奶！您就别犹豫了，之后有什么事等出去再说！其他动物我已经尽力救出去了，北房东房的动物我给弄出去了，那边大厅里我能找到的小动物我也都弄出去了。咱们再不出去可就要‘壮烈’了！”
丁奶奶似乎是轻叹了一下，这才从床上跳下来，我一手抱着肥猫，一手搀住了丁奶奶。
“汝真是傻得可以呢！”
“不是傻！是不想放弃！！”
“不想放弃啊……那么，妾也就陪汝赌一把吧！”
我们非常慢得向南边的后门挪去。由于外边的火势已经变得更大了，后门又给火焰包裹了起来，费了好大劲我们才钻了过去。
接下来才是难点——现在店里已经烧起来了，地上堆积着大大小小的火堆，不少地方似乎还塌了下去。而且密闭空间内的空气、温度都已经变得特别糟糕，再不快点的话可能就真的危险了。
我和丁奶奶在店里小心翼翼地避开火堆，绕了一大个圈子终于挪到了门边。此时我们身上的床褥早已被丢到火堆里，但看来我们还是赶上了，可以出去了！
就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天花板传来嘎啦嘎啦一阵响，我刹那间意识到不妙——
糟了！我怎么忘了最重要的事情——黑猫预知的灾难，越是想回避，越是会出现意外状况啊！！！
轰隆一声！天花板塌了下来，堵住了我们的去路！
“！”
我忙想把木头给挪开，可之前在内院冲杀之时我已经透支了太多力气，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撼不动这沉重的木料。
灭火器和其他东西我也都丢了，想要撞开落地窗的玻璃也是不可能的了……
火势似乎越烧越大，咖啡店的支柱与天花板不断发出如同被重物压击而错位般的，让人牙酸的吱嘎声响。火焰中的小屋摇摇欲坠！
这下，可真是穷途末路了……
丁奶奶叹了口气，跌坐在地板上，
“是妾害了汝啊……”
我……难道就要死了？
……
这一刻，我却似乎平静了下来。
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当初我不进来，我这一辈子都会活在梦靥之中的。所以，现在这样，我已经尽力了。
我坐了下来，与丁奶奶坐在一块儿。
“汝……？”
“啊啊！到此为止了呢，真不甘心啊~”
唯一不太放心的，还是香草啊……
妳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呢……
轰！！！
房屋放出一声怒吼，顷刻间犹如摧枯拉朽般倒塌！
……
火灾很快引起了锣鼓巷人们的注意，此刻他们纷纷聚在咖啡店外几米远的地方议论纷纷。黑猫跪坐在地上，香草紧张地将手放在胸前，手里攥着星野的手机。
就在刚才，大黄带着小猫逃了出来，随后京巴与西施叼着另一批小猫逃了出来，再之后又有一批小猫逃了出来。最后清点下来，就只剩库里姆，一直呆在丁奶奶身边的白色老猫，丁奶奶以及星野还没有逃出来了。
电话早就打了，但消防车却似乎因为锣鼓巷的宽度问题进不来，正从调头从另一边赶来。
“主人……”
香草的心忽快忽慢，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看到小动物们逃出来时，她以为星野马上也会冲出来了，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一直不见星野与丁奶奶的动静。
“主人，你还不出来吗！”
香草着急地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的咖啡店，她想冲进去，但现在已经无法再靠近店门了。
轰隆！！
伴随着人群的尖叫声，天花板塌下来一块！小屋也似乎开始倾倒，人们惊叫出生，但却不敢上前，毫无办法。
“预言，预言又成真了……灾难还是发生了……”
黑猫无力地看着卧倒在地的猫猫狗狗，瞳孔再度失神，空洞洞地望向冲天的火焰。
“会死的……大家都会死的……”
都是因为我的关系，他们都会死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猫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发出恸哭。
“不要，不要，不要啊！！！！！！不要死，不要死啊！！！！！！”
空隆隆隆隆！！！！！
在更响的惊呼声中，在吱嘎崩断的不详音中，小屋极快地歪斜、倾落，坍塌！
“不要——！！！！！”
黑子与香草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发出了绝望的叫声。
一股诡异的红光陡然暴涨，从黑子右眼中透射而出直冲天际。
……
“轰……”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吼，
“轰隆隆……”
众人抬头看去，竟发现不知何时天上已是乌云密布，那沉闷的声音来自于雷鸣！
“嘀嗒，嗒！哗哗哗哗！！”
毫无预兆地，豪雨倾注而下，锣鼓巷落入一片雨珠的打击乐之中。
天降及时雨，竟然压制住了火苗最后的攻势！
就在这时，尖锐的笛鸣也响了起来，消防车终于赶到了。
……
大约五分钟后，明火已经被彻底扑灭，消防人员开始清理废墟。
“主人，主人？”
香草失身地在废墟边徘徊，尽管消防员与武警焦急地劝阻着她，但她根本不闻不顾只是径自走向废墟。
“主人，你在哪里……？”
不，不会的！主人死，死了？
香草浑身上下被雨水淋得湿透，但她的世界似乎已经被封绝，周遭的一切仿佛经过了模糊处理一般，景色，声音，感受得到的一切，全部变成了一片朦胧。意识中那个人摸着自己头，随后犹如飞花般消逝……
啪！香草终于跪坐到地上，灵魂仿佛从她身上被剥离了一般……
不要，不要，不要……
主人，别丢下我啊……
不是说要照顾我的吗，不是说不会骗我的吗……
求求你，别再留下我一个人了啊……
“喂！！快过来！！底下还有人活着！！”
“什么！？快过来帮忙，一，二，三！抬啊！！一，二，三！抬啊！！”
……
香草机械地望向废墟堆起的小山包上，有一只手兀自冒了出来。
左手，是她那么熟悉的左手。
随后他摇摇晃晃从废墟中站了起来，烧得千疮百孔的白色T恤，焦黄的深灰色短发，琥珀色双眸，正如大梦初醒一般喘着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啊，啊啊……”
香草发出呓语，犹如被牵引着走向他，他似乎有点没回过神来，但一激灵打了个喷嚏，随即像是看到了自己，眼中流露出一瞬间的失神，随后是喜悦——那种只有经历过这世上最可怕的失而复得后才有的喜悦。
滚烫的泪水，从香草的脸颊落了下来。
……
我似乎在房屋倒塌后陷入了短暂的昏迷，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嘈杂的叫喊声，眼前有一束光透下来。我伸手去抓，随后听到了人们的呼号声。
“我还活着吗……”
问完，头上的黑暗被撕裂，坍塌的废墟被身着迷彩与消防员制服的人们掀到一旁，我这才得以检查自己的状况——衣服几乎给烧得七零八落，身上也是一阵酸一阵痛，但意识很清醒，似乎没受什么重伤。丁奶奶在我身边，闭着眼睛没有反应，我仔细看了看，胸口有微弱的起伏，看来只是昏迷过去了。库里姆和白猫老猫夹在我们中间，都没事，大家都还活着。
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这才看清小店已崩塌，焦炭状的木头冒着白烟，发出嘶嘶的声音，隐约还有暗红色的火星在废墟之中闪烁。
“啊切！”
我打了个喷嚏，才发现气温似乎变低了一般，好像下过雨了？嗯？我转过头往屋外的方向确认，目光正撞上浑身湿透，却定定看着我的香草。
我的瞳孔瞠了一下，随后万千思绪全部涌了上来。我挣扎着向她走去，其他人主动给我让开了道路——
她双手捂住嘴，眼中豆大的泪水滚落下脸庞。
我来到了她的面前。狼狈地，又满怀感激与温情地冲她笑笑，说道。
“害妳担心了，不过，已经没事了！”
她狠狠撞向我的怀抱，我刚想伸手去摸她的头，她却猛地踮起脚尖，将双唇对着我的双唇毫不迟疑地吻了下去。
我用一秒钟才反应过来，顿时乱了阵脚。
我正慌张，却看到她轻耷的秀眉，略显红肿的双眼，以及不知是留下雨痕还是泪痕的脸颊。她紧紧地抓着我的背，抓的我很疼，但她的手却在抖。
于是我没有说话，闭上眼顺从地迎上她的唇，伸出手搂住了她；她没有说话，只是更主动地靠在我怀中。
温柔之中，或许是她要索取我，又或者是我在索取她。
无论如何，我忽然觉得，活着真好。
只是，在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时候，黑猫已经远远离开了我们。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这么喃喃自语着，她消失在黑暗的小路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