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被隐瞒的真相
火灾之后我被送往附近的医院检查，结果基本没有什么大碍，但以防万一还是留在医院睡了一晚。
丁奶奶被安排在我隔壁的房间。她转移到病房中时仍然没有清醒过来，但医生说她是过度疲劳而导致衰弱，只能先静养，等她清醒后才能做更详细的诊断。被救出的猫猫狗狗我拜托了胡翔暂为照顾，火灾后的安顿这才终算告一段落。
然而黑猫却不见了踪影。虽然我也有问过医护人员，但却完全没有类似的女孩的消息。
也是因此，虽然最后有惊无险地保住了性命，我的心情却一直高兴不起来。
黑猫跑到哪里去了呢……？
我守在丁奶奶的床边，香草在一旁陪我。出院两天了，除了我和香草，谁都没来看望丁奶奶。期间也从没见过黑猫的影子。
（明明她是那么重视丁奶奶，为什么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却不知所踪了？）
丁奶奶还没有醒过来，她的呼吸很平稳，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我照例与前来查房的护士打招呼，问起丁奶奶的身体状况，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护士检查完毕后，剩我静静坐在床边发呆，香草则依偎在我怀里。
最近不知怎么的，她几乎都没和我说过话，只是自顾自地黏在我身边。就算我问她，她也是哼一声不搭理我。我猜她是因为火灾那时候的事情生气了？可那是情况所迫也由不得我啊……
“香草？”
“哼！”
尽管她整个人都近乎躺在我怀里，但她果然还是把头别到一边去了。我露出苦笑，揉着她的头问道，
“那个，难道说妳是在生我的气吗？”
“唔……谁，谁在生你的气！”
“那妳干嘛不理我啊？”
“哼！我干嘛要理你！”
喏，像这样的对话最近已经重复无数次了，她陷入傲娇状态后我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这样可不行，我得想个法子……）
忽然我灵机一动，想到了个坏点子——
“香草？你是不是——”
我悄悄凑近她的耳朵吹着气，
“你是不是因为那件事在害羞啊……”
“什么！？我干嘛要害羞！”
“真的？”
“哼！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懂吗？我在说，你突然Kiss我的事情哦……”
感觉真不错呢……
我意味深长地在她耳边悄悄说道。三秒钟后，她从脖子到耳朵变得一片通红，一大团蒸汽仿佛从她头上喷了出来。她挣扎着似乎想要从我身边逃开，但我自然不可能让她得逞。于是她放弃抵抗，发出耻辱的呜呜声，把头埋在我怀里不看我。
（看来有效果……）
“我从来没有像那时那么害怕过，我真的害怕主人你不会回来了。我不知道如果失去了主人，我该怎么办……”
香草在我怀里含糊不清地呢喃着，为了听清她的话，我几乎是屏住呼吸等待着。
“可是主人你却好像没事一样地从废墟里爬出来，在医院检查的时候也根本像没有反省，反而一个劲在担心小动物们，担心丁奶奶，担心黑喵……现在还和我说这些奇怪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啊！！”
香草提高了音量，我愣了一下，不得不说自己真的没有考虑到这么多的事情。
“我，我……”
香草扬起脸来，原本傲娇的表情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无助与哀求。
“我，不希望主人这个样子！！明明你才是对我最重要的，你为什么不多照顾自己一下呢！？”
……
我一时间无语，香草恢复平静，把脸转向一旁不肯看我。
沉默是因为我心情实在很复杂——说真的，我很难体会自己对谁很重要这种感觉。一直以来我和周围人的关系几乎都只是事务上的往来，真正交好的朋友几乎没有，更不用说深爱的人了。所以我一直都只是随随便便地对到自己的事情，想做什么了就去做，至于自己会怎么样会让别人怎么想都没有考虑。反正谁也不介意我怎么样不是吗？
而现在香草的一番话才让我知道，原来不关心自己，也会伤害到爱我的人啊。
我轻轻靠在香草的肩膀，她似乎有一点抵触，我该说点什么呢？我觉得我有各种美好的言辞可以用于赞美，但是，这种时候，还是传达最真实的想法最好吧——
“香草，谢谢妳这么担心我。这以后我会好好照顾我自己的。”
香草似乎一愣，她转过头看我，我很诚恳地看着她。她的神色渐渐释然，虽没有说话，但我知道她一定原谅我了。果然，她忽然鼓起腮帮子，气哼哼地道，
“哼！我才没有担心你！不过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也就不管你之前那些事好了！”
“你这样也很可爱呢~”
“不要调戏我！！！”
“哦呀？害羞了，之前亲我的时候没有害羞呢？”
“咪呀呀呀！！！不要说那个了！！！”
“可以呀，再让我亲你一下？”
“呼喵！？”
我本来只是开玩笑的，香草却似乎当了真，她露出特别难为情的神色，许久才小声问我，真，真的？
（糟糕，玩脱了……）
我流下一滴冷汗，正想告诉她我是开玩笑的，她却嘟哝着说道，
“是，是主人的要求的话，那，那，那样的话，也不是，不是，不是不可以……”
这次我的脸变得通红了，香菜害羞的时候真的是超乎预计的可爱！我见一次死一次毫无抵抗之力。
哼哼哼，那好吧，既然都到这一步了，我索性就顺水推舟一把好了。
“香草！把眼睛闭上！”
“呜，呜喵……”
香草似乎是在说“请，请对我温柔一点”，不安地闭上了眼睛。我的脸渐渐贴近她的脸，她那湿润的樱粉色嘴唇离我越来越近。
“呜……”
香草发出有点害羞还有点害怕地低鸣。我搂过她，闭上了眼睛——
“啊呀啊呀，在病得这么厉害的老人面前做这种事情，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世风日下啊！”
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但看到这个声音的主人的时候我发出了惊喜的欢呼。
“您终于醒了啊，丁奶奶！”
“妾早就醒了，不过没好意思打扰你们亲热呢？”
“咪呀！！不，才不是亲热？”
“您从什么地方开始就是醒着的……？”
“从汝说要和她生个可爱的女孩子那个地方。”
“才没有那种段子呢！”
“主，主人！？你已经考虑到那种事情了喵！？”
“不要瞎应和！！我哪有和你说过这回事啊！？”
“汝真是没用啊！”
“为什么要数落我啊！？”
“那，那个，主人，这种事情，我还没做好准备……”
“别给我做那种准备啊……”
我真是对这老人没办法了！！丁奶奶调戏够了之后才困惑地问道——
“哦呀？黑子去哪里了？”
……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了丁奶奶。听完我的讲述，丁奶奶叹了口气，
“那孩子真傻啊，她一定是觉得是自己的错才不肯来见妾的。”
沉默了一下，丁奶奶忽然猛地咳了一声。
“咳咳！！”
我忙想扶她，但丁奶奶捂住嘴的手上，竟抹上了一滩殷红……
“！”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丁奶奶，她冲我苦笑着摇摇头。
“妾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
医生说，丁奶奶只剩下半叶肺在运作，另一边似乎很早之前就被切除了。另外由于高龄带来的自然衰老，她的身体已经脆弱得不堪重负。在这种状况下能从火场中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但这也就是极限了，丁奶奶的各项生命指数开始衰落了，靠药物的话，最多也就只剩三天了。
我和香草在病房里陪着丁奶奶，在老人人生的最后阶段，陪着她的竟然不是家人，不是朋友，而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我和香草，多么讽刺的事情。
“年轻人，妾最后，想要拜托汝一件事。”
丁奶奶转向我，眼中露出有些依恋的情愫。
“妾希望，再见黑子一面。”
能带她过来见我吗？丁奶奶这么问道，我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是吗，谢谢汝啊！”
“我会把黑子带来的，但是，在那之前，我有一件事情想要确认——”
如果想要把黑子带过来，那么这将是必须要确认的事情。
我看着丁奶奶，问道，
“黑子的能力，并不是预见灾难吧？”
丁奶奶惊讶地看着我，半晌才问道，
“汝，怎么知道的？”
于是我把我的推理又和丁奶奶讲了一遍。听了我的话，丁奶奶叹了口气，
“是嘛~倒是托了汝的机智，妾和那些孩子才没被烧死啊。如果妾早个十年遇到汝，真希望能收你做弟子呢。确实，黑子的能力，或者说，黑猫的能力，并不是预见灾难。或者说，那确实有预见的成分，但并不只是预见。”
“那，那个力量到底是什么？”
“是‘破厄’。”
“破，厄？”
“破厄也是‘术’的一种。指动物、植物乃至非生物拥有压抑、克制甚至消除脏东西的一种力量。从古至今，黑猫其实一直都拥有能够驱逐不净不祥存在的力量，但因为黑猫一般会主动的去压制不干净的存在，所以人们在遇到灾难之前总会遇到黑猫。就因为这样，世人才会误以为黑猫会预见灾难，甚至招致灾难。
但事实是，黑猫的出现是为了阻止灾难的发生。可是人们长期以却总是抵触黑猫，所以最终才会遭受灾难，假如肯主动亲近黑猫的话，其实根本就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说来说去，黑子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简单来说，黑子看到的确实是‘与她接触的对象即将遭受的灾难’，但是，那同时也是‘已经被黑子消除的灾难’。
像汝推论的那样，灾难本身是存在的，只是发生还是不发生的问题——那么，黑猫因为拥有破厄的能力，所以汝一旦接触了黑猫，那么汝身上的灾难其实就已经被她消除了，黑子看到的其实是被自己消除了的灾难。”
这就是破厄的能力。丁奶奶这么说道，我吞了口口水，又问出了新的问题——
“但是！？如果她真的能消除灾难，那为什么那时候我和香草却又遭受了灾难呢？”
“很简单啊。当黑猫告诉汝那个灾难的时候，汝其实已经处于‘灾难破除’的状态了，可是汝在听了她的话后却还要做出规避灾厄的动作，如果是平时那汝确实应该就已经避免了灾难的发生，不是吗？
但是，如果你自己想办法去避免灾难，也就等于黑猫帮汝消除的‘灾难’已经不存在了，灾难一消失，那破厄这件事本身也就不成立了，于是破厄的效果被解除，灾难又会重新回到汝身上。
所以，当汝那猫咪在以为必然会滚下楼梯而不做反抗的时候，黑猫的力量就发挥出来消除了这个灾难。而汝那时一心想躲开灾难，于是灾难反而回到汝身上了。这样说的话汝能明白了？”
……
我只能说，这简直就是逻辑层面的超时空实验……
“这么说的话，其实这次，我们全是帮了倒忙啊……”
“就结果来说确实是这样呢，不过，好在最后黑子自己挣脱了妾的束缚，主动发动了破厄的力量招来了那场雷雨，所以妾和汝现在还能像这样对话呢。”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的意思吗？”
“诚哉斯言。”
事情我终于算是弄明白了，但这下要找到黑子的话，要解释清楚就更难了呢……真的能把她带过来吗……
“丁奶奶，我还有最后一件想要问的事情。”
“哦，是什么呢？”
“您之所以封印她的力量，又一直没有告诉她真相，也都是为她好，是这样的对吗？”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感到有些自作自受，或者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丁奶奶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她看向窗外，轻声告诉我——
“如果汝真的帮妾把黑子带过来，那时候，汝就会明白了。”
……
“我知道了，那我一定努力把黑子尽早给您带来！”
“啊啊，那就拜托汝了……”
